常言說:人之初,性本善。詩人說:人生的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往往只有幾步。走對了,你即使一生平平淡淡,卻也平安幸福;走錯了,你則將悔恨千古遺臭萬年!做“好人”還是當“壞人”,它們之間都是可以相互轉(zhuǎn)化的。全國A級通緝犯張顯光,從窮苦孩子到成為背負數(shù)條命案的搶劫犯和亡命之徒,其間走過的道路,所經(jīng)歷的一切,讀來既驚心動魄又讓人無限感慨。張顯光的人生悲劇,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呢?
2006年11月9日,轟動國內(nèi)外的沈陽“2003.1.18”爆炸搶劫銀行運鈔車主犯、現(xiàn)年41歲的張顯光,在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過4個半小時的公開審理,審判長終于敲響了法槌,惡貫滿盈的張顯光被法院以犯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爆炸罪、搶劫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2006年12月1日上午9時25分,經(jīng)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裁定核準,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一庭庭長張萬忠宣布:“根據(jù)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簽發(fā)的執(zhí)行死刑令,現(xiàn)將被告人張顯光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zhí)行死刑!”
就在張顯光從羈押室被押上警車之前,極富人性化的法官特意問道:“張顯光,你還有沒有什么遺言?”
沉默了幾秒鐘,張顯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啥可說的……”
這句話,是張顯光唯一的一句話,也是他罪惡一生的最后一句話。
此時此刻的張顯光,一步一步地向警車走去,他仰望著嚴寒的冬日,眼里不停地流著淚水。他在想什么?他是在想起苦難的童年?還是在想媽媽的眼淚?還是在想繼父的棍棒?還是在想偷竊2.4元被勞教三年的怨恨?還是在想逃亡十幾年生涯的磨難?還是在想早已死在他前面的四位弟弟?還是在想和他生活過的幾位女人?還是在想被他殺害的八個家庭的呼天搶地的哭聲?
一、母親的眼淚與繼父的虐待
張顯光,1965年1月28日出生于黑龍江省雞西市城子河區(qū)。這里是東北和全國最重要的煤炭生產(chǎn)基地之一。張顯光的父親是這一煤礦的礦工,他憑著自己的一身力氣,維持著七口之家的生活??墒?,在張顯光兄妹五人逐漸長大之際,一次礦井瓦斯爆炸,奪走了父親的寶貴生命。
埋葬父親大約還不到半年的時間,張顯光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母親有些異樣的變化。那就是,每到晚飯后,母親總是要出去,一走就是兩個多小時。后來,張顯光知道了,他的母親已和一名剛剛失去妻子的老礦工好上了。是?。≡缡斓膹堬@光深知,這是母親迫不得已所要辦的事情。就這樣,母親拉扯著五個孩子,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好拖兒帶女改嫁了。
本來就是過著貧窮生活的張顯光,一下子眼前變得越來越陌生了。兩家的孩子,合在一起共計是八個。你不用說是吃飯了,就連大人想要休息也不得安生??!
乍開始,繼父由生氣發(fā)展到了怨恨,繼而發(fā)展到動武。就這樣,繼父的喜怒無常和暴虐無情,更迫使張顯光這顆稚嫩的心靈,過早地變態(tài)、扭曲與仇恨。繼父對張母,永遠都有發(fā)泄不完的憤怒。有時候,繼父正和母親說著話呢,也不知是哪一句話沖了他的“肺管子”,突然回過身來就是一個耳光,打得張母半天都緩不過氣來。有一天晚飯,全家人正在吃飯,繼父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鐵勺子,照著張母的胳膊狠狠地砸了過去。當時,張母的胳膊立時凸起了紫色大包。張顯光瞪著眼睛,厲聲厲色地問道:“你憑什么打我媽?你給我講清楚!”
稍許,繼父怒目圓睜,罵道:“小王八犢子!你吃我的,喝我的,竟如此大膽地來質(zhì)問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張顯光用手一指,大聲地問:“咱們是打盤說盤,打碗說碗。我問你,你為什么打我媽?”
不等張顯光再往下說,繼父掄起胳膊,左右開弓,一連抽了他六個大嘴巴,把張顯光打得兩眼直冒金花,嘴角流出的鮮血立時染紅了他的衣襟。當張顯光欲意反抗時,繼父容不得任何時機,抬起腳來,照張顯光的后腰和屁股就踢,踢得他痛苦不已。即使是這樣,張顯光愣是咬著嘴唇,忍著疼痛,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
氣喘吁吁的繼父打完張顯光以后,便將張顯明、張顯輝、張顯正三人,統(tǒng)統(tǒng)地從飯桌上轟了下來,罵道:“我不能養(yǎng)活你們五條白眼狼!想要吃我的一粒米,都他媽癡心妄想!想要在我屋里住一宿,都他媽白日做夢去吧!”
這里的冬天,平均溫度都在零下30多度。兄妹們有的穿著夾鞋,有的還光著腳丫子。這樣下去,怎么得了?張顯光帶領(lǐng)著弟弟、妹妹,圍著院子,來回地顛跑取暖。
沒有了飯吃,沒有了覺睡,張顯光在白天分頭到別人家討飯吃。到了夜里,他們就在院子里點起了篝火,再鉆進院子里的柴草棚中睡覺。繼父與他們僵持了整整一個星期,也就是說,張顯光領(lǐng)著弟弟、妹妹四人討了一星期的飯,在草棚里睡了一星期的覺。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張母和繼父在一起生活還不到三年的時候,這個殘暴的繼父和他生父一樣,也在礦井之下遇難,離開了人間。
還是為了生活,張母迫不得已又要改嫁了。當母親的行動剛一實施時,早熟的張顯光卻說出了令張母想都想不到的話。那是一個昏黑的夜晚,靠在炕沿的張顯光,閃動著睫毛,聲音不大不小地問:“媽媽,你還要走啊?”
一句話,問得張母頓時木然了,她張著嘴顯得有些結(jié)巴:“兒子,你說什么?你不讓媽媽改嫁么?”
張顯光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和弟弟、妹妹,已經(jīng)能夠養(yǎng)活自己了。媽媽,你不要再走了!到另一家去,我們不還得遭罪挨打么?還不得讓人家看不起我們么?媽媽,我求求你了!”
這時,張母的手發(fā)抖,瞪著眼睛瞧著這個似乎有些疏遠而又相識的兒子:“兒子,你這些話,讓媽心酸啊!我不走,你們兄妹五人靠什么來活命啊?你剛才說,你們能夠自己養(yǎng)活自己,可你們現(xiàn)在還小啊!為了你們兄妹五人,媽媽必須改嫁?。 ?/p>
一聽母親的話,張顯光氣呼呼地說:“媽媽,你如果實在要改嫁的話,我們兄妹五人誰也不能跟你走!”
說完,張顯光扭頭走出了房門,只聽“咣當”一聲,留下的卻是張母一臉的無奈和驚訝。
在那一階段,張顯光采取了各種手段,阻止母親改嫁的行動,他非但不肯幫助母親,就連張母領(lǐng)取的50元生活補助款也要索取。其實,張顯光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母親改嫁??墒?,張顯光的努力非但沒有奏效,張母反而頂著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終于第二次改嫁。
張母第二次改嫁,也是張顯光對自己的人生第一次“心灰意冷”。更讓張顯光大失所望的是,這個第二位繼父與第一位繼父相比,有一個明顯的差別。那就是第一位繼父性格暴躁,對他們兄妹是連打帶踢??蛇@位繼父呢,他卻不打,而是罵聲連天??梢哉f,這位繼父罵起人來,一口氣罵你兩個小時不窮詞的,一連氣罵你兩個小時都“臉不變色心不跳”的。罵你的“語言”,一句比一句狠毒,一句比一句到位。
最最令張顯光不能容忍的是繼父一張嘴“帶犢子”(貶意為別人的孩子),一閉嘴也是“帶犢子”。你光在家中罵幾聲,張顯光忍氣吞聲也就算了。可是,這個“帶犢子”的外號,卻在外面的街坊鄰居中傳開了。張顯光每天一走出院外,就能聽到有人在背后高喊“帶犢子”的聲音。
張顯光一聽到“帶犢子”這三個字,他的心立時如同刀割一般的難受,眼睛里噴射著仇恨的火焰。他覺得,第一位繼父的暴力,那是兄妹們身體上的疼痛,可第二位繼父的辱罵,那是張顯光心靈上的流血呀!
有一天晚飯后,張顯明一不小心將一只飯碗碰到地上摔碎了。這時,第二位繼父氣得連蹦帶跳地罵道:“你這個帶犢子!賠我的碗!”
繼父的叫罵,使得張顯明哭了起來。站在一旁的張顯光,用手一指繼父,大聲地喊道:“我可告訴你,從現(xiàn)在起,我最恨的,就是有人罵我們是‘帶犢子’!”
繼父先是吃了一驚,后又冷笑了幾聲:“怎么?罵你們是‘帶犢子’,有點不服氣是不是?”
張顯光氣呼呼地說:“不管是誰,誰罵我們是‘帶犢子’,我就決饒不了他!”
繼父用一種輕蔑的目光瞧了瞧張顯光:“一條小魚崽子,還能翻了船?我就罵你們了,看你們能把我怎么樣?我就不信了,你還能把我房子燒了,還是把我的自行車給毀了?”
張顯光從牙縫里迸出的話,更是令人難以置信:“你的房子燒不燒,你的自行車毀不毀,你抓住我算是英雄!”
繼父揮了一下手:“好小子,你我走著瞧!”
繼父滿以為這是張顯光說說氣話,解解恨而已,他根本沒有提防張顯光??蓮堬@光呢,從那一天與繼父發(fā)完狠以后,跟蹤繼父整整有半年之多,伺機尋找機會報復這位繼父。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繼父剛剛從礦井出來,洗完澡以后,騎著自行車,來到一飯店足足喝了三個小時酒。就在他半醉半酣之際,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自行車不見了。這時,張顯光早已把這輛自行車偷偷地推到了自由市場,以150元錢的價格賣給了一小商販手里。
之后,張顯光手拿著150元錢,將自己的弟弟叫到一起,用一種勝利者的口吻,說:“我可告訴你們,咱們繼父罵咱們‘帶犢子’的代價,今天我可找回來了!”
弟弟們不禁犯起了猜疑:“你是怎么找回來的?”
張顯光將手中的150元錢,使勁地甩了幾甩:“從今以后,凡是有人罵我們是‘帶犢子’的,不管對方是誰,我們對他就不客氣。誰罵一聲,我們抽他一個大嘴巴。誰罵兩聲、三聲的,我們上前將他打趴下,直到他告饒了,甚至磕頭才能饒了他。你們聽清楚了么?”
說實在話,在那個年月,一個家庭有一輛自行車,那可是最值錢、最榮耀的東西呀!繼父在三個小時內(nèi),將他的半個家當丟掉了,你說他能不著急上火么?還不到三天,繼父病倒在土炕上。就在這時,張顯光得意洋洋地走到繼父面前,問:“你怎么啦?有病啦?自行車丟了真可惜呀!”
這時,繼父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我的自行車,是不是你偷的?”
張顯光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說我沒有偷,你相信么?我說是我偷的,你抓住我了么?”
當時,氣得繼父半天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他那“帶犢子”的辱罵聲,隨著自行車的丟失,早已飄得無影無蹤了。在這種環(huán)境下逐漸長大的張顯光,性格已經(jīng)完全地扭曲了。小小的年紀,在心靈上埋下了仇恨與報復的種子。
二、2.4元的烙印使他心灰意冷
隨著日月的更迭,張顯光和他的弟弟、妹妹,在冷遇、歧視、毒打、辱罵的掙扎中,漸漸地長大了。在這不堪回首的童年里,張顯光經(jīng)常告誡弟弟和妹妹:“就是和人拼命,也不能被人欺負?!碑斔勀慷脙晌焕^父因礦難和病魔奪走了生命以后,他的性格顯得分外地畸形,憤憤地對人說:“與其死在井里,不如在外面干點大事,就是死了也值得!”
1984年,19歲的張顯光整天在社會上閑逛。乍開始,張顯光和他的“哥們兒”,只是在大吃大喝中相互接觸,相互來往。漸漸地,彼此的腰包吃空了,喝光了,就打起了歪主意,并把張顯光也“扯”進來。有一天中午,張顯光和他的兩位“哥們兒”走進菜市場附近的小飯店里。坐好以后,先是天南地北地神吹,然后世界宇宙地神侃。當他們各自喝下半斤白酒以后,大腦神經(jīng)顯得格外地興奮。張顯光端起酒杯,一仰脖,來了個底朝天。他咂巴了幾下嘴,感嘆地說:“咱們哥兒幾個今天喝完酒了,明天還喝個屁呀!這日子,活得真他媽的窩囊!”
一位“哥們兒”用筷子點了點菜盤子:“要想活得快快樂樂,要想活得有滋有味,我看咱們就來一個偷!”
“偷?”張顯光瞪大了眼睛,連連擺著手,又晃了晃腦袋:“這可使不得!即使是凍死、餓死,我也不去偷!這偷來的錢財,花得能舒心么?”
一位“哥們兒”夾了一筷子菜,快速地吞進了肚子里,用手拍了拍飯桌子:“這個年頭,咱們哥兒幾個不偷,靠什么活呀?”
張顯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行!你們?nèi)ネ?,我管不著。讓我和你們一起偷,我可不干!你們還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都有女人了,而且懷孕四五個月了。如果出現(xiàn)點什么事情,那我能對得起她么?再說了,實在弄不到錢的話,我想當一個車力夫,靠扛大包,蹬三輪車,來養(yǎng)家糊口??!”
另一位“哥們兒”伸手拍了一下張顯光的肩膀:“你說得都對!可眼下,你的女人肚子都大了,孩子生下來以后,母子靠什么活著?你說你要蹬三輪車,可這三輪車你不得用錢去買么?就是最破、最賤的三輪車,你不用錢來買,誰還能白送給你呀!”
已經(jīng)是八兩白酒下肚了,張顯光渾身覺得特別地燥熱,兩條腿更顯得格外地飄飄然,腦海里充塞的全是金錢二字,看見誰都像人民幣。于是,當他們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群時,立時引起了便衣警察的注意,便緊隨其后死死地咬住了“尾巴”。當張顯光哆哆嗦嗦地將手伸進一婦女的衣兜里,并用手指夾出2.4元錢時,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一種罪惡感,夾雜著無限的懊悔,心情矛盾地又將這2.4元錢送回婦女衣兜里。
就在這一夾一送的過程中,還不到十幾秒的時間,便衣警察早已將張顯光的胳膊,鉗制得一動不動,只聽喊道:“不許動!我是警察!”
沒等張顯光轉(zhuǎn)過身來,便衣警察順手來一個“蘇秦背劍”,并迅速將他押送到雞冠公安分局某一派出所。這時,張顯光的兩位“哥們兒”,就像老鼠看見貓一樣,望風而逃了。
三、勞教心生怨恨
時值1984年,正是全國“嚴打”時期。為了真正地體現(xiàn)“從重、從快”的政策,雖然張顯光只因2.4元錢的偷竊,卻得到了勞動教養(yǎng)3年的懲罰。
當勞動教養(yǎng)通知書展現(xiàn)在張顯光面前時,他說什么都拒絕簽字,并連連喊道:“我冤枉?。∥也荒芎炦@個字!”
辦案人員厲聲厲色地問道:“你要干什么?”
張顯光眼含著淚水,委屈地說:“你們說說,2.4元錢,我能達到勞動教養(yǎng)3年么?即使我犯下了偷竊的罪行,你們罰我24元、240元、2400元,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服??!”
辦案人員揮了一下手:“勞動教養(yǎng)3年,對于你來說,并不是什么壞事。也許受到懲罰以后,你會重新做一名好人呢!”
張顯光聲嘶力竭地說:“你說得不對!偷竊2.4元錢,只能是罰款,根本不能達到勞動教養(yǎng)。我求求你們了,我家中還有懷孕五個多月的女人,還有我那寡婦老母親,還有我的弟弟、妹妹們,你們放我一把吧!求求你們了!”
對于張顯光來說,勞動教養(yǎng)3年,使他整個人的心靈完全失去了平衡,這也是他對人生的第二次心灰意冷。就是帶著這種抵觸的心態(tài),張顯光全身披著“勞動教養(yǎng)”這四個大字,來到了雞西市勞改農(nóng)場。
就這樣,張顯光一到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立即換了一副模樣,與管教、勞友們對抗著,算計著,仇視著,打罵著。白天的勞動,張顯光根本就不想老老實實地接受改造。別人擔10斤,他卻擔5斤。別人鋤地一米,他卻鋤地半米。別人整齊排隊走路,他卻故意拖拉落后。別人齊聲回答問題,他卻閉口不語。他的行為遭到了勞友們的反對,可他卻揮起拳頭,打得對方只好忍氣吞聲。
夜幕降臨之際,那是張顯光無限思念母親、女人、弟弟、妹妹的時候。每天晚睡前,他一個人獨自靜坐,面向窗外,遙望著圓月,思念著親人。說到這里,人們禁不住要問:張顯光的犯罪,與他3年勞動教養(yǎng)有直接關(guān)系么?張顯光的犯罪,除了他主觀具備犯罪的天性以外,那么客觀上講,3年的勞動教養(yǎng),乃至過重的懲罰,也是導致張顯光走向犯罪道路的主要因素之一。如能得到更科學的關(guān)照,或許他不至于如此仇視社會,或許他不至于16年制造出9起驚天大案。
1988年,勞動教養(yǎng)三年的張顯光,已經(jīng)從勞改農(nóng)場釋放出來了。釋放后的張顯光,回到了雞西市城子河區(qū)??伤l(fā)現(xiàn)什么都變了,特別是他那沒有結(jié)婚就同居、而后又懷孕的女人,生下孩子以后,不但沒有等他回來,倒和別人成為“結(jié)發(fā)夫妻”了。
按照張顯光的性格判斷,他聽到這個消息后,肯定會手持兇器,直接去討個說法不可。可是,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張顯光非但沒有那樣做,反而表面上顯得特別地平和冷靜。
這時的張顯光,他一邊安撫著自己的母親、弟弟、妹妹,一邊在尋找報復的機會。
說來也巧,張顯光的女友宋某幾經(jīng)搬遷,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竟然搬到了他母親的西側(cè)那邊居住。當張顯光急于面見宋某時,兩人出其不意地在大街上相遇了。這時的張顯光,三步并作兩步地攔住了宋某。當張顯光輕輕地呼喚她時,這才使其知道,眼前站立的,就是她背叛的男人,當年生死相戀的“情人”。
宋某臉色立時漲得通紅通紅的,瞬間,她額頭上的汗珠紛紛滾落。她意欲走開,可張顯光搶先幾步攔住她,笑著說:“妹妹,你怎么啦?你不認識我了么?你躲著我干什么?”
宋某慌忙中支支吾吾地說:“哎呀!原來是顯光大哥呀!我以為是別人呢!”
張顯光往前挪了一步,小聲地問:“妹妹,你想我么?”
宋某一聽這句話,急忙抬起胳膊,遮擋著自己的臉:“顯光大哥,你不要問這些好么?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人了,我已經(jīng)改嫁他人了,我已經(jīng)是別人的媳婦了。你走開吧!”
張顯光先是一愣,后又鎮(zhèn)靜地說:“我知道你已經(jīng)改嫁了,可我并沒有怨恨你!是你現(xiàn)在的男人,用一種欺騙的手段,把你騙到他的懷抱里!我要找他算賬!我要把你奪回來!”
宋某一聽這令人驚異的話語,她的頭腦反應得特別地快,大聲地說:“我可告訴你張顯光,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是一個小偷!你是一個有前科的勞改犯!”
宋某的叫喊,立時使張顯光大失所望,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妹妹,你,你怎么,你怎么這樣說我呀!”
宋某的臉,就像三伏天的云彩,說變就變:“別說我宋某人翻臉不認人!就你現(xiàn)在這個德行,也配得上和我說話?我可告訴你,三年前我不懂事,被你花言巧語蒙住了,被你連嚇帶罵震住了。我為你生下的兒子,那是我一輩子的恥辱!”
緊接著,宋某沖著張顯光啐了一口:“就你這個窮光蛋,窮得連耗子都不愿意到你家打個洞,窮得連兔子都不愿意到你家撒泡尿,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
張顯光氣得眼珠子險些冒了出來:“你這個吃白肉拉黑屎的女人,你等著!看我怎樣頂天立地站起來!看我怎樣一點一點地收拾你!”
宋某用手一指:“我眼下還死不了,我倒要看看你張顯光是怎么站起來的,我倒要看看你張顯光是怎么收拾我的!”
這時候,宋某的愛人馮某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張顯光的面前:“媳婦,他是誰呀?”
宋某氣呼呼地說:“他就是張顯光!”
“張顯光?”馮某將自行車一支,亮出要決斗的架勢,手指著張顯光:“你可真行??!還敢在我媳婦面前指手畫腳的?我問你,我媳婦為你懷孕時,你逃到哪里去了?”
張顯光無言以答,語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馮某又揮了揮手,質(zhì)問道:“我媳婦為你生下兒子時,她忍受著痛苦,可你躲到哪里去了?沒有我,能有我媳婦的今天么?沒有我,能有你兒子的今天么?反過來,你還有什么臉面來見我的媳婦?”
張顯光的臉,被馮某指責得通紅通紅的。他像斗敗的公雞,跌跌撞撞地走回了自己的租房處,推開門,一頭扎到床上,隨手將棉被子蒙在自己的頭上鬼哭狼嚎:“我他媽的不是人??!憑什么我這個大活人讓他們訓得茄子皮色?。∥业呐藶槭裁捶槻徽J人呀?我做錯了什么?三年的勞教,那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么?你為什么不等我,卻要改嫁他人?。磕銥槭裁催@樣與我橫眉冷對呀?我不就是窮么?窮,有什么可怕的!我要站起來!我要富起來!我要頂天立地地站起來!我要堂堂正正地富起來!”
四、經(jīng)營飯店使他大失所望
后來,張顯光什么也都不怕了,對什么人也都不躲不閃了。他回到了家里,很快將自己的弟弟、妹妹聚集在一起,也就算是開了一次重要的家庭會議吧。
張顯光有力而深沉地說:“我們張氏兄妹五人,與其讓人這么欺負,還不如聯(lián)合起來干點大事兒,讓周圍的人看一看,讓所有的人看一看!我這些天也想好了,就在附近街道開一個小飯店!”
說干就干!張顯光、張顯明負責籌集資金、盤租店面,張顯輝、張顯正負責店面維修,而妹妹負責購買飯店所用的炊具。還不到10天的時間,小飯店在“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中開業(yè)了!
一開始,張顯光的飯店還是很紅火的,每天的營業(yè)額都在300元左右。隨著周圍飯店的增多,張顯光漸漸地感到力不能支了。一天晚上,張顯光對著三位弟弟、一個妹妹說:“這個小飯店越來越不好開了。你們看,咱們?nèi)绾螌⑦@一局面扭轉(zhuǎn)過來呢?”
張顯光的妹妹說:“我看,咱們飯店應該增加豆制品。比如說,每天早上炸大子,賣豆?jié){,再搞一些豆腐腦。”
妹妹的提議,很快得到了張顯光的支持。還不到兩天時間,張氏飯店又開始紅火起來了。每天早晨5點鐘到8點鐘,營業(yè)額就達到了150多元錢。張氏飯店的興隆,立時引起了附近飯店的嫉妒。他們也和張氏飯店一樣,增加了豆制品的經(jīng)營。彼此之間的競爭,必然導致價格上的競爭。
對于這樣殘酷的競爭,開始張顯光有些不服氣??呻S著市場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張顯光得出一個經(jīng)驗:要想把飲食業(yè)開好,必須要不斷地變換花樣。
就在張顯光無限憧憬美好未來之際,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這個飯店每天的營業(yè)收入,全由妹妹一人負責??墒?,在營業(yè)額不斷上升的情況下,一到收尾盤點時,張顯光發(fā)現(xiàn)不是今天少100元錢,就是明天少200元錢。這些錢都到哪里去了?張顯光開始質(zhì)問妹妹,可妹妹一口咬定沒有算錯,更不承認缺錢短款。哥哥的發(fā)怒,不得不使妹妹吐露了實情:原來,張顯明、張顯輝二位弟弟,在張顯光勞教三年期間,竟學會了賭博。開始是小打小鬧,后來是大耍大賭,再后來發(fā)展到雞西市每一個煤礦的大賭場里去賭博。
營業(yè)款被弟弟偷拿的事情,很快被張顯光知道了。可他并沒有聲張,而是借故外出辦事隱藏在房后,監(jiān)視著他倆的一舉一動。到了下午3點鐘,也就是飯店客人稀少的時候,兄弟二人一人手拿200元錢,就要離開飯店前往賭場??蓮堬@光卻從房后意外出現(xiàn),將兄弟倆堵了個正著,問道:“你們倆干什么去?兜里都揣了多少錢?”
幾句話,問得他們倆當時就耷拉著腦袋。張顯光上前將張顯明、張顯輝的衣兜撕開,隨即將400元錢拿在手中。緊接著,張顯光掄起胳膊,照著張顯明的嘴巴左右開弓抽打起來。打完了張顯明,他又開始打起了張顯輝。他一邊抽打著,一邊大罵著:“你們這兩個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不好好地開飯店,卻偷起飯店的錢款,到外邊賭博!你們這樣做,不讓外人笑話么?我們辛辛苦苦開辦這個飯店為了什么?是為了掙我們張氏弟兄這口氣!你們倆是我的弟兄么?”
從那以后,張顯光對開辦飯店的熱情一落千丈。再加上競爭對手個個都是資金雄厚,強手如林,他這個窮光蛋豈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么!張顯光痛苦地想:自己的親兄弟,在飯店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時期,卻成了自己身邊的定時炸彈。在這一節(jié)骨眼上,兄弟不幫自己也就算了,反倒是親兄弟一刀又一刀地向自己的傷口上割肉??!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個飯店也就轉(zhuǎn)租給別人了。
五、報復情敵使他犯下命案
每當夜深人靜時,張顯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我為什么就不能出人頭地呢?我的飯店為什么半途而廢呢?我的兩個弟弟為什么在背后拆我的臺呢?
沒多久,一股腥風血雨把他卷進去了。就是這場“爭斗”,這場“發(fā)泄”,徹底改變了張顯光的人生道路。
有一天,張顯光騎著自行車剛要離開母親家時,身后傳來了喊聲:“這不是張大少爺張顯光么?”
張顯光轉(zhuǎn)過身來一看,原來是馮某。一看見他,張顯光的心立時就怦怦亂跳起來,一股無名大火剎那間躥到了頭頂,臉色頓時顯得特別難看:“怎么?你活得很舒坦吧?”
馮某用一種鄙視和挑釁的口吻,似笑非笑地說:“我當然活得很舒坦了!不過,我可倒要問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那狗肉它能上了宴席么?”
張顯光心想,這小子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馮某伸出胳膊,用手指點了點張顯光的鼻子:“就你這個樣的,還想開飯店?還想出人頭地?這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p>
張顯光用憤怒的目光斜睨了馮某一眼:“只要你能活一天,我就讓你睜開狗眼瞧一瞧我張顯光,我不是個土坷垃!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馮某更是不甘示弱,他沖著圍觀的人群大聲喊道:“你們都聽到了吧?就他這個勞改犯,你他媽的動我一下看看,碰掉一根毫毛,我讓你跪著給我扶起來!”
張顯光勃然大怒,緊握著拳頭,剛想要揮打出手,可他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一想到自己這點“丑事”,意欲出擊的拳頭又縮了回來。他抬起頭,指了指馮某:“今天算你狠!我服你了!”
馮某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張顯光啊張顯光,你也有服輸?shù)臅r候!”
剛剛推著自行車往前走的張顯光,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說:“我倒背手撒尿,不服你!”
又過了幾天,心中極度憋悶的張顯光又來到了母親家。當他正在午睡之際,朦朧中聽見弟弟張顯明和一個男人吵架。張顯光沖出屋外,手持鐵鍬助陣。這時,站在一旁的馮某大喊大叫起來:“鄉(xiāng)親們!這小子他哥哥出來了,你們別怕他,他是勞改犯!你們現(xiàn)在就是打死他,也都是白死!”
在馮某的挑唆下,附近村子人“呼啦”圍過來許多人,企圖將張顯光亂棒打倒。張顯光一看,好漢不吃眼前虧!于是,快速拋下木棍,翻身跳進另一家的豬圈里。足足躲避了有一個多小時,張顯光這才偷偷地回到了屋里。
張母生氣地說:“這個馮某太不像話了,他不但仇恨你們哥兒幾個,而且你的戶口證明也被他拿走了!”稍許,張母又解釋道:“馮某和宋某結(jié)婚之前,來到咱們家,說是要看一看你和宋某的戶口。我當時說,你們倆沒有登記??神T某不相信,我就把你的戶口證明拿出來??珊髞砦乙粏査纱嗨啦徽J賬!”
聽完張母的講述,氣得張顯光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1990年4月27日晚,張顯光在城子河區(qū)冬青委張顯明家喝酒。大約喝到了晚10時左右,張顯光醉醺醺地離開了弟弟家。憑著腦子里僅存的記憶,他知道眼前就是馮某的家,心想:我必須向馮某問個明白,我的戶口證明到底拿沒拿。
張顯光什么都不顧了,跳進院子,揮起拳頭,照著馮某的窗戶就是一陣子亂敲。
“誰呀?這半夜三更的,叫魂兒呢!”馮某在屋里大為不滿地喊著。
張顯光大聲地說:“是我啊!張顯光!我就是問你,我的戶口證明你到底拿沒拿?”
馮某一聽是張顯光,大罵道:“你這個王八犢子,你自己的戶口證明放到哪里,你還不知道么!”
張顯光不滿意地說:“我不找你,找誰呀!是你親自從我媽手里拿走的,你干什么不承認?。 ?/p>
馮某的語氣粗魯?shù)煤埽骸澳憬o我滾犢子!你再糾纏我,別說我對你不客氣。我可告訴你,我不怕你這個勞改犯!滾!”
張顯光一看討要無果,氣得扭頭離開了馮某的家。可他推著自行車走出還不到10米遠,冷不丁地站住了。他拾起一塊磚頭,照著馮某家的窗戶猛砸過去。只聽“嘩啦”一聲,一扇窗戶玻璃碎了。隨即,就是馮某的大喊大叫:“張顯光,你這個鱉犢子!你等著,看我怎么收拾你!”
這時,宋某身穿著短袖衣服,氣沖沖地追上了張顯光,上前將自行車拽住了,喊道:“張顯光,你太霸道了吧?你這半夜三更的,憑什么砸我家的窗戶?”
還沒等宋某繼續(xù)質(zhì)問呢,馮某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雙手將張顯光抱住。然后,他騰出一只手揮舞著斧子??蓮堬@光豈能讓馮某砍著自己,他左手拽住馮某握著斧子的手,右手快速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照著馮某的腹部連刺數(shù)刀。緊接著,張顯光什么都不管了,從地上撿起滑掉的匕首,用那粗壯的大手,緊緊地按住宋某的脖子,照著宋某的左肩狠狠地刺了一刀,然后,趁著夜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經(jīng)過當?shù)蒯t(yī)院的緊急搶救,宋某在醫(yī)院縫合了8針,脫離了生命危險。可是,馮某已被張顯光刺破了肝臟大失血,經(jīng)搶救無效而死亡。
張顯光得知消息,大吃一驚:不好!趕快逃走!
于是,張顯光急急忙忙地蹬著自行車,從租房處將自己飼養(yǎng)的京巴狗抱好,一溜煙地向母親家駛?cè)ァ堬@光什么都不能解釋了,輕聲地說:“媽媽!我最近出一次遠門,恐怕一兩年回不來。我這一走最怕你寂寞,更怕你想我,就把我養(yǎng)的京巴狗抱來了。媽媽,你想我的時候,有了京巴狗在你身邊,你就不寂寞了?!?/p>
張母一聽,感覺情況不對,驚訝地說:“孩子,你是不是又惹出什么禍啦?”
張顯光唯恐母親為他擔心,他勉強擠出一絲笑臉:“媽媽,您就放心吧!我都是勞改犯了,還敢在外面胡鬧么?媽媽,我這就走了。老人家多多保重身體,我會隨時隨地給你寄錢的!”
說完,張顯光打開后窗戶,從那里向后面的大道走去。
六、“好人”與“壞人”之間的徘徊
從1990年4月末開始,黑龍江省雞西市公安機關(guān)通緝張顯光。張顯光從雞西市逃出以后,化名為李波,在黑龍江省巴彥縣、蘭西縣和吉林省榆樹縣等地打工。在這9年的逃亡生涯中,張顯光最最擔心的,就是遇見警察。
有一天半夜,張顯光外出解手,聽到廁所后面警笛鳴叫,嚇得他連屁股都顧不得擦,就跑到工地的角落里躲藏起來。也有的時候,晚上經(jīng)常做噩夢,而夢見最多的除了是死人,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母親了。每當新春佳節(jié),或者是母親和張顯光的生日時,他都默默地離開工地,離開人群,手拎著白酒,坐在樹叢中,或者空曠地里,眼望著雞西市的方向,心里在吶喊:我這個殺人犯用什么方式才能贖掉自己的罪惡呢?
在黑龍江省巴彥縣的逃亡過程中,張顯光時時處處尋求如何從這場噩夢中解脫自己。就在張顯光心煩意亂、百無聊賴之際,一位工友在閑談時,向他講起了自己的體驗。那是一個月高星稀的夜晚,這位工友發(fā)現(xiàn)張顯光整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樣子,便悄悄地耳語問:“你的靈魂是不是在地獄門前晃蕩呢?”
張顯光吃驚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工友用肩膀碰了一下張顯光:“你既然覺得自己靈魂在地獄里煎熬,何不讓其上天堂呢!”
張顯光感覺此人說話有些怪怪的:“天堂?我還沒有死,上什么天堂???”
工友解釋說:“這些你可就不懂了。一個人來到人世間,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那都是有因果報應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作惡多端的人,死了以后,他的靈魂必然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積德行善的人,死了以后,他的靈魂將要升到天堂的極樂世界上去??!”
張顯光禁不住笑了:“聽你說話的口氣,你是信佛教的吧?”
工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是一名罪人??!為了從思想上和靈魂上得到徹底的解脫,我每天都在默念佛經(jīng),乞求佛祖赦免我進地獄?。 ?/p>
張顯光沉默了一會兒,問:“像我這樣的人,能得到佛祖的寬恕么?”
工友爽快地答道:“凡是有罪惡的人,在人世間活著的時候,每做出五件積德行善的好事以后,那就會得到一次寬恕,那就會遠離十八層地獄的懲罰。”
張顯光試探地問:“真的有靈驗么?”
工友反問道:“靈不靈驗,那就看你的心誠不誠啦!心誠則靈么!”
張顯光好奇地又問:“那我再問你,地獄和天堂都是什么樣子?”
工友拉著長音說:“反正,我也說不全面,大概地獄就是‘苦的世界’,佛教六道之一。它有八寒、八熱、無間之說,凡是人在生前做了壞事,死后要墜入地獄,受盡種種苦罰。也就是說,它是上帝(佛祖)用來懲罰魔鬼和惡人永遠受苦受罰的囚禁地。其間的苦有兩種,一是‘失苦’,即失落真善、圣善的上帝(佛祖)之苦;二是‘覺苦’,即受各種酷刑折磨,且痛苦永無止境?!?/p>
張顯光從心里覺得,自己的罪惡必然要遭罰到地獄受苦,那么,所說的“天堂”又是什么樣呢?他聲音顯得有些發(fā)顫地問。
工友振振有詞地說:“天堂就是上帝(佛祖)的居處,也是信仰耶穌基督的善人靈魂被接納的永遠幸福美好的地方?!?/p>
張顯光帶著一種尋求和擺脫的心理,說:“我死后的靈魂必然被打入地獄了??晌也凰佬?,就是死了,我也不想進入地獄里呀!從現(xiàn)在起,我用積德行善,來使自己免遭地獄懲罰之苦啊!”
“虔誠”的張顯光,帶著罪惡,帶著懺悔,帶著滑稽,帶著可笑,就像“文化大革命”時期的“三敬三祝”一樣,每天乞求著“佛祖”對他的寬恕,每天乞求著“佛祖”超度他的靈魂免遭地獄之苦,每天乞求著“佛祖”保佑他躲過公安機關(guān)的追捕,每天乞求著“佛祖”保佑他今后的“平安無事”。
七、在蘭西縣,他三次捉拿小偷
在這里,作者可以坦誠地說,那時的張顯光,他信奉佛教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通過這一形式來為自己的罪惡開脫。他認為只有不斷地“積德行善”,才能使自己的罪惡得到寬恕。
一個寒冷的冬天,由于巴彥縣工地停工了,張顯光不得不通過朋友介紹,來到了蘭西縣城。這座小小的縣城,既沒有鐵路,工業(yè)也不發(fā)達,屬于黑龍江省的貧困縣。張顯光一來到這里,就蹬起了三輪車,靠給別人扛大包、拉短途貨物,來維持自己的生計。
1993年春節(jié)前夕,張顯光剛剛把一農(nóng)民的貨物送到了客車上,也就在這農(nóng)民抬腳上車之際,一個年紀還不到20歲的小偷,順手將這農(nóng)民的錢夾竊到手。還不到3秒鐘的時間,就被張顯光發(fā)現(xiàn)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將這小偷衣領(lǐng)揪住,厲聲喝道:“把你手里的東西,還給農(nóng)民大叔!”
這小偷嚇得兩眼直直的,張著大嘴,企圖抵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沒有什么東西呀!”
張顯光上前扯過這農(nóng)民的錢夾,怒目圓睜地說:“你親自將這一錢夾給我送回去!聽清楚了么?”
當這小偷哆哆嗦嗦地將錢夾遞到農(nóng)民手里時,這農(nóng)民說什么也不敢接,更是不敢承認這錢夾是自己的。張顯光嚴肅地告訴他:“你怕什么?有我呢!接過去吧!”
這時,從圍觀的人群中走過一位執(zhí)勤警察。人們快速地讓出一個過道兒,只見警察用不屑一顧的目光掃視了張顯光一眼:“你是干什么的?”
張顯光隨口答道:“我是蹬三輪車的?!?/p>
警察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張顯光不滿地答道:“我叫李波。你是審訊我呢,還是在審訊小偷???”
警察眼珠子一瞪:“你給我少嗦!我這是在執(zhí)行公務(wù),我問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
張顯光,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二話沒說,蹬起三輪車就向北面逃跑。有了這一警察對張顯光的冷漠,他對自己“贖罪”的行為,更增添了一些恐慌。他恐慌的心理就是唯恐自己的身份暴露,被公安機關(guān)抓捕。
當張顯光第二次在新華書店前將小偷擒住時,他一不聲張,二不喊叫,而是用他那有力的雙手,死死地鉗住小偷的手,便將其拽到一角落里,告訴小偷:“我不驚動公安警察,也不驚動受害人。我和你一起,追趕丟東西的人。我看著你,親自將錢送回去!”
那時,這個小偷不解地問:“大哥,你這是圖希啥呢?”
張顯光聲音低低地說:“我什么也不圖希,就是阻止你這號人禍害老百姓!你聽清楚了么?”
這個小偷連連稱是,按照張顯光的指示,乖乖地將偷來的錢送還失主。
后來,張顯光便結(jié)識了一位叫吉中林的人。這個人是在蘭西縣城專門做安裝塑料門窗生意的。此時,為了生存,張顯光便在吉中林手下當力工。有一次,張顯光騎著三輪車到市場裝運塑料門窗的材料。等他把貨物搬運完畢正要走時,一抬頭發(fā)現(xiàn)一個小偷緊緊地跟隨一老大娘。張顯光揮了一下手,對吉中林說:“你在這里別動,等我一會兒!”
說完,張顯光快步接近小偷身后,裝作挑選商品的樣子。當這個小偷的手剛剛伸進老大娘的衣兜里,還來不及脫身呢,就被張顯光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按住了。當小偷要逃跑時,張顯光聲音低沉而又有力地說道:“把你的臟手挪開!你想要禍害老大娘,瞎了你的眼睛!”
這時,小偷哭哭啼啼地央求道:“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張顯光冷笑了幾聲:“說得好聽!你們這號人是最不要臉的!”
小偷無奈地問:“大哥,那我把衣兜里的錢全都給你,你就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張顯光氣憤地啐了一口:“你別埋汰我好不好?我不要你的臭錢!”
小偷連連鞠躬,說:“大哥,你錢不要,難道你是要我的命么?”
張顯光嚴肅地說:“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命。我要的是,從現(xiàn)在起,你給我來一個金盆洗手,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你聽清楚了么?”
這個小偷就像雞啄米似的,不停地答應著:“我一定!我一定!”
張顯光用手指著小偷的鼻子:“如果我再看見你當小偷,我就把你的雙手剁掉,喂瘋狗!”
這個小偷嘴里不停地說:“是!我聽明白了!”
當張顯光返回來時,吉中林已經(jīng)知道剛才所發(fā)生的事情了。在施工現(xiàn)場,吉中林不解地問:“李波,你這樣做為了什么呢?”
張顯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提示著自己:“嗨!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光彩的事情啊!好人與壞人的區(qū)分,也就是在那一剎那??!如果我沒有那2.4元的行動,或許我不會有今天的下場啊!或許我不會負命案在身流浪天涯啊!”
張顯光的話語,說得比較輕,使人只能聽到聲響,而辨不出說話的聲音。況且,吉中林這個人耳朵有些聾,至于張顯光在說什么,他一句都沒有聽清楚??伤謫枺骸案鐐儍海阍谡f什么呢?”
張顯光感到渾身上下如釋重負一樣,輕松地說:“我這是在贖罪呢!每做五件好事,我就會得到一次寬恕?。 ?/p>
八、在榆樹縣,他資助流浪兒童
一轉(zhuǎn)眼春節(jié)過去了。張顯光在朋友的指點下,一起揮師南下吉林省榆樹縣。因為榆樹縣(后改為榆樹市)地處黑龍江省的南部,吉林省的東北部,這里的居民對于塑料門窗的認識,還是屬于初級階段。經(jīng)過張顯光和朋友的努力,他們很快地打入了該縣城的各個建筑工地。由于該產(chǎn)品質(zhì)優(yōu)價廉,經(jīng)久耐用,深得當?shù)赜脩舻臍g迎。一時,他們的生意顯得特別紅火。與此同時,張顯光衣兜里的鈔票也就顯得特別地“鼓溜”。
8月初的一個晚上,張顯光剛從建筑工地與朋友喝完酒,正向自己的租房走去。突然,也不知是什么,一下子就把張顯光絆倒了。他急忙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生氣地用腳踢了一下橫在路上如同棉絮般的東西??伤谝荒_踢過去時,那團東西蠕動了一下。此時,他心里覺得納悶,抬起腳又踢了一下。奇怪的是,這團東西卻傳出來急促的呼吸聲。張顯光驚呆了,他又踢了一腳,可這團東西卻發(fā)出了“唉呀”的叫聲。
張顯光蹲下身來,伸手將破棉絮打開,原來是一位蓬頭垢面的小男孩。只見他緊閉著眼睛,渾身滾燙如火。張顯光大叫一聲:不好!這孩子有危險,趕快送往醫(yī)院!
張顯光顧不得小男孩身上干不干凈了,顧不得此時是不是半夜三更了,抱起來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附近個體診所。就這樣,這孩子連點滴帶注射,到了凌晨4時左右,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小男孩忽閃著兩只大眼睛,用陌生的目光望著張顯光。站在旁邊的醫(yī)生告訴他:“是這位叔叔把你抱到這里來的,自己掏錢為你治病。你當時高燒達到41度,如果晚來半個小時,你的命恐怕就保不住啦!”
一席話,把小男孩的眼淚說得流了出來,他嗓音沙啞地說:“謝謝叔叔!叔叔你真好!”
張顯光問道:“孩子,你家在哪里?”
小男孩哭了,抽抽搭搭地說:“我沒有家了!我的爸爸、媽媽早就離婚了,我一直和奶奶在一起生活??墒牵衲?月份,我奶奶病死了。爸爸、媽媽誰都不要我!”
一聽到小男孩的哭訴,張顯光的心,就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頓時覺得格外地疼痛:是??!我的兒子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不是和他媽媽在一起?如果不是這樣,是不是也在到處流浪???此時此刻,張顯光眼睛濕潤了。
張顯光花掉了近兩千元錢的費用,才使小男孩恢復了健康。在出院的那一天,張顯光特意領(lǐng)著小男孩來到了商場,購買了一身嶄新的衣服。然后,他領(lǐng)著小男孩來到了小吃部,美美地飽餐了一頓。為了不使小男孩再次流落街頭,張顯光又掏出兩千元錢,將小男孩送進了附近的幼兒園。也就是說,張顯光的身后,又多了一位“兒子”。事后,張顯光感慨地說:“我這樣做,又是免遭一次上帝對我的懲罰呀!”
可是,好景不長啊!為了進一步維護社會治安,吉林省公安機關(guān)開展了大規(guī)模的“全省夏秋社會治安大整頓”活動。這一次風聲來得特別猛烈。沒有辦法,驚慌失措的張顯光并沒有選擇“投案自首”的光明道路。相反,他卻慌不擇路地逃到了哈爾濱市。
九、同居女人的爭吵,重操舊業(yè)的無奈
逃到哈爾濱市的張顯光,他把目光首選在了道外區(qū)海鮮批發(fā)市場。因為那里人員比較混雜,各種買賣比比皆是,尤其對于他這個在逃犯來說,更是易于隱蔽。于是,張顯光將自己衣食的重點放在了這里。這一來二去的,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在海鮮批發(fā)市場上,公安機關(guān)對屬于獨自一人的“買賣人”,盤查得特別嚴格。而對夫妻,或者是情人之間的盤查,顯得比較寬松。為了便于隱蔽,張顯光在腦海里迅速地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趕緊找一個女人!
有了這一想法以后,張顯光把眼光盯在了一位長得比較漂亮、中等身材、說話高門亮嗓的女人身上。她是誰呢?她叫苗婷婷(化名),現(xiàn)年28歲,家住在慶安縣新民鄉(xiāng)。因與丈夫感情不和,離婚還不到半年,就來到了哈爾濱市道外區(qū)海鮮批發(fā)市場打工。她的老板攤床和張顯光的老板攤床,相互是挨著的。
由于張顯光有了“找女人”的想法,經(jīng)常在閑暇時間,故意沒話找話地與苗婷婷聊天,故意沒事找事地向苗婷婷大獻殷勤。繼而,張顯光隔三岔五地邀請苗婷婷吃火鍋、涮海鮮。每逢節(jié)假日,張顯光給苗婷婷買上一件時髦的衣服。同時,一到苗婷婷的生日或者是生病時,張顯光獻上的鮮花都不失時機地插在她案頭上的花瓶里。很快地兩個人眉來眼去的,成為一對沒有合法身份的“地下情人”了。
在張顯光和苗婷婷同居還不到半年的時間里,彼此之間的裂痕,也就漸漸地顯露出來了。原因是,張顯光是屬于逃難(當時苗婷婷根本不知內(nèi)情)的落魄之人,他的身份,不允許在公開場面閃亮登場的。他只能靠自己的力氣,來維持和對付自己的生活與開支??擅珂面媚?,雖然自己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可她對夢幻般的榮華富貴,浪漫的燈紅酒綠,一直是夢寐以求的。
這時候的苗婷婷,一不做飯,二不洗衣,三不掃地,整天躺在床上,手拿著遙控器,一會兒中央電視臺,一會兒東南臺,一會兒鳳凰臺。她看累了,也乏了,就開始“哎呀”“哎呀”地叫喊起來。她這是要干什么?明人一看就知道了,苗婷婷嘴饞了,你張顯光去買呀!買什么?什么流行就買什么,什么時髦就買什么,什么可口就買什么。
不過,有一點任何女人都難以與苗婷婷抗衡。那就是,張顯光兜里有錢時,苗婷婷立即施展出千嬌百媚、情意纏綿的拿手戲來!如果張顯光兜里沒有錢時,苗婷婷的臉就像戲劇里的“變臉術(shù)”一樣,說翻臉立即就翻臉。
向來脾氣暴躁的張顯光,卻在苗婷婷面前特別有耐心,有涵養(yǎng),能忍受,能沉默。為什么?不用說,張顯光心里自然明白,自己是一名網(wǎng)上通緝的在逃犯!
他思來想去,又來一個“決定”:為了我今后好好地活下去,必須“臥薪嘗膽”,再忍一下“胯下之辱”!就在張顯光走投無路時,一個既偶然又巧合的“犯罪機會”撞到了他的“槍口”上了。
一天晚上,張顯光送完貨以后,蹬著三輪車回到自己的業(yè)主攤床上算賬。可是,粗心的業(yè)主與他結(jié)完賬以后,囑咐他把大庫門鎖好。然后,業(yè)主匆匆忙忙地趕到朋友那里赴宴去了。
這時的張顯光,將大庫內(nèi)的貨物擺放完以后,一眼發(fā)現(xiàn)了幾箱子貴重的海鮮,正在那里等著他呢。他禁不住心里一動:何不趁這個機會搬走幾箱?可他又一想:我這樣做,這不是在犯罪么?
就在這時,張顯光的腦際里突然閃現(xiàn)了苗婷婷喜怒無常的形象,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苗婷婷破口大罵的聲音。張顯光那顆本來就狂跳不止的心,容不得他再思考什么了,他快速地在大庫內(nèi)輕松地搬出兩箱凍海鮮。之后,他左拐右轉(zhuǎn)地分成四家,以最低廉的價格,共計賣了800多元錢。
有了800元錢墊底,張顯光的心里踏實多了。當他推門一進屋,見苗婷婷蒙著大被“呼呼”地睡覺呢。張顯光用一種藐視的神態(tài),瞧了瞧苗婷婷,此時心里的滿足感、自豪感、勝利感,立刻充塞了他的每一個器官。他一邊看著電視節(jié)目,一邊嘴里哼唱著“今個兒老百姓,心里真高興”。
苗婷婷一聽明白了,張顯光他手里有錢了!張顯光手里一定有很多錢!瞬間,她的臉由冷酷無情轉(zhuǎn)變成嫵媚多情的“美少婦”了:“哥們兒,你還在生我的氣么?我可告訴你,我和你又打又鬧又吵,那是為了什么?那可是為了你這個大老爺們兒,挺直腰桿,長長志氣。說心里話,我最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樣的老爺們兒!”
說完,苗婷婷猛地就把張顯光的脖子摟住,張著大嘴,狂風暴雨般地在張顯光臉上瘋狂地亂吻起來,并不停地喊道:“親愛的!我愛你!我要吃了你!今天晚上,我就懷上你的孩子!”
苗婷婷真是說到做到。經(jīng)過他們倆“狂風暴雨加冰雹”的地震,也就是在那一夜,苗婷婷懷孕了,她真的生下了張顯光的第二個兒子。
十、本想捉奸卻又無奈放棄
從那時起,張顯光為了滿足苗婷婷貪欲極強的需求,本來“心驚肉跳”的他,卻又從偷盜兩箱凍海鮮開始,逐漸地不能把持自己了,便就三四箱地進行“搬運”。結(jié)果,大庫的每一家業(yè)主發(fā)現(xiàn)了這一現(xiàn)象后,對任何接近此庫的人進行了嚴密的防范。
張顯光無縫可鉆了,這時,苗婷婷已經(jīng)看出張顯光“山窮水盡”。于是乎,苗婷婷越來越煩躁起來,脾氣越來越大發(fā)起來。
就在張顯光的小兒子牙牙學語之際,苗婷婷身上突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的衣著打扮顯得特別雍容華貴,她的口氣顯得特別豪爽大氣。苗婷婷每天早上在家簡簡單單地喝一杯咖啡以外,中午和晚上都在高檔豪華大酒店里度過。有時,凌晨兩點左右回家。有時,甚至一夜不歸。
一天晚上12時,張顯光再也忍不住了,他把兒子剛剛安頓好以后,兩眼噴射著憤怒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等著苗婷婷的歸來。當苗婷婷滿嘴噴著酒氣走回家時,張顯光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地問:“這么晚才回來,你干什么去了?”
苗婷婷一邊脫著外衣,一邊不屑一顧地回答:“我干什么,你還不知道么?我和我的朋友喝酒去了!”
張顯光又問:“哪個朋友?”
苗婷婷用手一揮:“哪個朋友?我告訴你,交的全都是男朋友。”
張顯光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苗婷婷感覺有些驚訝:“這有什么過分的,我說的是實話呀!”
張顯光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瞟了她一眼:“可你也不能不要臉吧?”
苗婷婷滿不在乎地說:“要臉?要臉的話,也用不著偷竊業(yè)主的凍海鮮,來滿足自己老婆的需要吧?”
這一句話氣得張顯光“呼”地站起來,舉起的右手剛要動兇,可又停在半空,有氣無力地滑落下來:“說這些話,你可是在作損啊!”
苗婷婷根本沒有把張顯光放在眼里:“李波,我可告訴你,你的‘又文又武’那一套,我根本就不怕!你信不信?你現(xiàn)在打我,不到10分鐘,我就能叫來十幾位哥們兒,打你個鼻青臉腫,打你個滿地找牙。你知不知道?”
張顯光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這么說,你已和別的男人搞上了?”
苗婷婷“嘿嘿”地笑了幾聲:“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明告訴你吧!我交的幾位男朋友,個個都有幾百萬元、上千萬元,個個都是響當當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個個都是社會上的‘老大’,甚至身邊的打手都養(yǎng)了十幾個??墒?,你小子有什么呀?”
一席話,嗆得張顯光連連地咳嗽,他手指著苗婷婷:“你,你,你不是人??!”
苗婷婷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我就是天天和男朋友泡在一起了,混在一起了,睡在一起了。你能把我怎么樣?有章程的,有能耐的,你抓我呀!”
憤怒、屈辱和傷心,就像一把把鋼錐,刺痛著張顯光的每一根神經(jīng),使他徹夜難眠:我決不能咽下這口窩囊氣,必須將那奸夫淫婦繩之以法,必須將苗婷婷從危險的邊緣中搶奪回來!
當張顯光準備“捉奸”行動時,他腦子里一下字又出現(xiàn)了“陰云”:不行!如果我要去“捉奸”,勢必引起警方的注意。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逃犯的身份,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么?這可使不得呀!
十一、泄露天機的夢話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么怪,人越是運氣低下的時候,節(jié)外生枝的事情也就越多。張顯光的“禍根”,就是出在他的做夢上。他這個人,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特愛說夢話。
張顯光的“秘密”,很快被苗婷婷發(fā)現(xiàn)了。那是炎熱初秋的一個夜晚,苗婷婷剛剛從外面回來,脫下衣服,還沒有來得及喝上一口水呢,床上的張顯光喊了一聲:“我殺死這個姓馮的王八犢子,我解恨!”
苗婷婷開始并沒有在意,可她聽完第一句夢話,又聽到張顯光在說:“媽媽!我這一出遠門,說不準三四年就見不了面啦!您想我的時候,看見這個京巴狗,您就什么都不想了。媽媽,您多保重!”
苗婷婷驚叫了一聲,一下子都明白了:此人是殺人在逃犯!
第二天早晨,張顯光吃了點早飯,欲意外出打工。躺在床上,蒙著大被的苗婷婷,輕輕地喊了一聲:“張顯光!”
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張顯光,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當發(fā)現(xiàn)自己失口后,急忙糾正,問:“你喊誰呢?”
苗婷婷“呼”地坐起來,兩眼噴射著一道道灼人的光:“我喊你呀!你不是張顯光么!”
張顯光急忙說:“我不是張顯光,我叫李波!”
苗婷婷用手指了指張顯光:“你根本不叫李波,你叫張顯光!你是雞西市人。因為你酒后殺了人,被公安機關(guān)網(wǎng)上通緝,你才逃到哈爾濱的。我說得對不對?”
張顯光驚愕了,張著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苗婷婷笑了一聲,隨手將錄音機打開,立時從里面?zhèn)鱽砹藦堬@光的夢話。隨著夢話的深入繼續(xù),張顯光的臉色開始發(fā)紅,漸漸地變成了白色,而且是煞白煞白的。他哆哆嗦嗦地問:“婷婷,你這是要干什么?”
苗婷婷冷笑著說:“張顯光,你不要緊張么!這可不是我故意找你的麻煩,是你自己從自己的嘴里,主動說出來的!你可不要埋怨我呀!”
張顯光的汗水就像水流一樣,頃刻間,從額頭上、臉龐上不停地淌了下來。他嘴唇發(fā)抖地說:“婷婷??!你干什么還用錄音機啊?”
苗婷婷得意地說:“不管怎么說,一日夫妻百日恩?。r且,我都為你生下了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絕不能把你逼到懸崖上去。不過———”
張顯光急不可耐地問:“不過什么?你有什么要求?”
苗婷婷又笑了笑:“不過,我也不能把這盤錄音帶當作威脅你的條件,你現(xiàn)在立即就把它銷毀掉!”
說完,苗婷婷從便攜錄音機里取出錄音帶,拋給了張顯光。張顯光如同獲得了什么寶貝似的,拿到了手里,使勁地一掰,錄音帶立時斷成了兩截。然后,張顯光又用腳使勁地踏得粉碎,低下身來將這些碎片統(tǒng)統(tǒng)地拋進了垃圾桶里。
苗婷婷的這一舉動,著實把張顯光感動了,他聲音沙啞地說:“婷婷?。∧阏媸俏业暮门?!從今往后,我一定要好好善待你。我不管你做什么,說什么,只要你能夠高興,我就支持你,幫助你!”
苗婷婷立即拍起了雙手:“好??!我苗婷婷要的就是你這些話!咱們今天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地全都翻過去!我呢,對外還叫你‘李波’。我向你保證,不管遇到多大的風波,我苗婷婷就是你張顯光的女人!”
十二、二弟威脅,他左右為難
寫到這里,不得不介紹一下張顯光的二弟張顯明。張顯明,1967年5月25日出生于黑龍江省雞西市城子河區(qū)紅房委11組,小學文化。1995年9月,因犯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9年,服刑于黑龍江省雞西市監(jiān)獄。1999年5月19日因病監(jiān)外治療,捕前暫住沈陽市新城子區(qū)虎石臺鎮(zhèn)花園小區(qū)月星燒烤城飯店。1993年12月,因流氓罪被勞動教養(yǎng)三年(所外執(zhí)行)。后來,因張顯明犯有爆炸罪、故意殺人罪、搶劫罪,于2003年4月4日被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1999年4月,張顯明正在雞西市監(jiān)獄里服刑。有一天,他突然生病了,連連地咯血,經(jīng)過獄醫(yī)診治,病情得到了控制。可是,就在1999年5月19日20時左右,張顯明又出現(xiàn)了肺病咯血的病癥,而且這一次咯血特別嚴重。于是,他被同一監(jiān)犯人背到了一分監(jiān)區(qū)辦公室,經(jīng)請示,監(jiān)獄派人將張顯明送到雞西市醫(yī)院治療,又打電話通知張顯明的親屬王孝成等人。就在這時,經(jīng)王孝成等人左右活動,雞西市監(jiān)獄一監(jiān)區(qū)一分監(jiān)區(qū)長孫宏軍,為了幫助服刑犯張顯明辦理保外就醫(yī)和假釋,先后兩次收受張顯明的弟弟張顯輝賄賂的2.4萬元和一部愛立信338手機。在明知與罪犯家屬簽訂的協(xié)議書既無法律依據(jù)又無法律效力的情況下,孫宏軍等人仍然同意簽訂協(xié)議。1999年5月20日,在未經(jīng)法定程序批準的情況下,張顯明從雞西市監(jiān)獄走出,回到家中養(yǎng)病。
張顯明和張顯光雖然是同胞兄弟,彼此的作案手段,作案方法,幾乎相近和相同,但是,他們倆的性格和處事卻有著天大的差距。張顯光具有“獨往獨來”的生活能力,對家庭觀念、盡孝觀念都比較強烈。而張顯明呢,卻是好逸惡勞,總想“一夜之間從天上掉下巨款”的那一種人。同時,張顯明骨子里就具備了許多“壞水”。他不管親人不親人,不管你對他有多大的恩情,稍微觸犯他的利益,即刻與你“變臉”,和你“一刀兩斷”。但是,張顯明一旦有求于你的時候,他馬上“多云轉(zhuǎn)晴”,搖尾乞憐,一副“哈巴狗”的可鄰相出現(xiàn)在你面前。那時,你讓他干什么,他都能干什么。即使是你讓他當“孫子”,他決不能當“兒子”。你讓他趴在地上“吃屎”,他決不能“喝尿”。這種人如同“狼走千里吃羊”一樣,走到哪里,哪里就存在著危險。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不安定的因素。
剛剛回到家中的張顯明除了每天到醫(yī)院看病吃藥以外,剩下的心思,那就是不停地打聽哥哥張顯光的下落。他要干什么?他此時沒有別的目的,就是快速地找到張顯光,和哥哥一起,干一把大的買賣。他的所謂“大買賣”,無疑不是“偷”,那就是“搶”??!
在張顯明的努力下,他很快得知張顯光的地點。于是,在他啟程前往哈爾濱市時,用謊言欺騙了母親,欺騙了妻子,說什么“到哈爾濱進一步看看病”。然后,他很快在哈市道外區(qū)找到了張顯光。
當時,張顯光一見到病殃殃的弟弟,內(nèi)心禁不住泛起了一陣陣酸楚,以往對弟弟的仇恨,對弟弟的怨恨,在同胞之情的包圍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張顯光眼含著熱淚,悄悄地說:“弟弟,你怎么走上了犯罪道路啦?你這樣做,媽媽她能不擔驚受怕么?你這樣做,弟弟、妹妹在當?shù)厝嗣媲澳芴痤^來么?”
一聽這些話,張顯明立刻皺起了眉頭,用一種反擊的語調(diào)說:“我說大哥呀!我和你,那不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么?再者說了,我怎么去搶劫,我怎么去盜竊,也沒有人命在身吧?”
這幾句話,駁斥得張顯光翻了幾下眼珠子:“好!你說得對!我確實有人命在身??赡愫臀夷鼙让?!我那是被姓馮這小子逼的!”
張顯明根本不想聽張顯光的解釋,擺了擺手:“好啦!咱們誰都不要說誰了,好不好?我呢,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來找你沒有別的意思,一是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外,我作為兄弟的,還是很想你的。二是呢,我這把散架子還得活呀!準備向你借倆錢,治治我的病?。】刹豢梢匝??”
張顯光明白了,張顯明分明是“要挾”我呀,逼著我掏錢給他。張顯光沉默了一會兒,還沒等他繼續(xù)說下去,張顯明不耐煩了:“怎么啦?兄弟大老遠的來到哈爾濱,向你張一回嘴,你都舍不得?”
張顯光急忙擺了一下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說完,張顯光將手中的一枚金戒指摘了下來,遞到了張顯明面前:“弟弟??!哥哥身上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唯一的就是這一枚金戒指了,我送給你換點錢,買藥治病吧!”
張顯明用眼睛瞧了瞧這一金戒指,接過來在手心上掂了又掂:“哥哥,這枚金戒指能值多少錢???”
張顯光答道:“少說也能值一千多元錢吧!”
聽說能值這么多錢,張顯明臉上立即顯露出無以言表的笑容:“大哥,我現(xiàn)在這種狀況,你是比較清楚的。你呢,就是再緊、再缺,也都比我強多了,也用不著客氣了。既然大哥你送給我了,那我就收下了?!?/p>
就這樣,張顯明帶著這一枚金戒指,離開了張顯光,來到了巴彥縣新民鄉(xiāng)舅舅家。他來到這里的主要目的是,請他舅舅家的兩個兒子“出山”,實施一場大行動。可他來到這里一看,兩個表兄弟都不在家,外出打工去了。
沒有辦法,張顯明又回到了哈爾濱市張顯光家中。就在哥兒倆推杯換盞之際,張顯明的病情突然復發(fā)了,痛苦地咯血,不得不使張顯明放下了筷子,只見他手持著痰盂,大口大口地咯血,眼含著淚水,說:“大哥?。∧憧次也〕蛇@個樣子,有今天沒有明天的主兒,我能求你什么?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我聯(lián)起手來,干點大的買賣!”
張顯光心痛地說:“顯明?。∧銖拿魈扉_始,和我一起運送海鮮吧!”
張顯明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擺了擺手:“我的病癥,是一種‘癆病’。我能干那些體力活么?干不了?。 ?/p>
十三、女人恐嚇,他大失所望
張顯明的到來,無疑給張顯光本不平靜的生活又增添了新的波瀾。當與張顯明第一次見面時,苗婷婷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就算是對所謂的“小叔子”表示歡迎了。碰了一鼻子灰的張顯明,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他禁不住地“撲哧”一下笑了:“哎呀!這可真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啊!第一次到你們家來,卻是這么個臭德行!”
苗婷婷一聽張顯明話中盡帶刺兒,她也就更不客氣了:“我告訴你吧!我這對你們哥們兒都是最客氣的!”
張顯明憤怒至極,“啪”地一聲,將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你他媽不客氣,難道還把我張顯明吃了不成?張顯光怕你,我不怕你!”
苗婷婷隨手操起啤酒瓶子,喝道:“你們一個是在逃犯,另一個是盜竊犯,全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就動動老娘我一下,我倒要看一看,你們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我可要告訴你們倆,不超過10分鐘,我讓你們倆乖乖地走進局子里,信不信?”
苗婷婷的一席話,說得張顯光渾身不寒而栗,他急忙從中打起了圓場:“二弟,你這是干什么?你讓我省點心好不好?”
張顯明抬起頭來,意欲辯說,被張顯光暗地里用胳膊碰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說話,再要多說話,這里可是最危險的呀!隨后,張顯光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笑容滿面地湊到苗婷婷面前:“婷婷,你別生氣啦!你有什么火,就沖我發(fā),千萬別傷著咱們的二兄弟。你還不知道吧?二兄弟他身體有病,病得很嚴重?。 ?/p>
苗婷婷聽著張顯光的一席話,立即展開了強大的“攻勢”:“你二兄弟得什么病,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我必須說清楚了,你二兄弟在這兒治病,我們不能掏一分一文。我可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每到10天,必須交給我1000元錢!”
張顯光不解地問:“為什么交這么多錢,我上哪里整去?”
苗婷婷一臉的“冰霜”,怒目圓睜地說道:“我為了你,生下了兒子。我為了你,整天像守墓人似的,守護著這個破破爛爛的家。我現(xiàn)在得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沒有!相反,我卻和一個負有人命的殺人犯在一起睡覺。你拍拍胸膛想一想,我向你索取1000元錢還多么?”
這時的張顯光,臉色沉郁,眉頭擰蹙,狠狠地說:“苗婷婷,你什么都不要說了!不就是10天給你1000元錢么?我給定了!不過———”
苗婷婷聽完后先是喜悅,后聽到“不過”兩個字,她又將臉沉了下來:“你不過什么?”
張顯光臉色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了紫色:“我有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
苗婷婷她是有了錢什么后果都不在乎的主兒,忙道:“你說吧!”
張顯光扳著手指頭,數(shù)落著:“第一,我們的身份不許向外暴露;第二,我們的兒子你必須一如既往地護理好;第三,從今天開始,你不許用各種方式,不許用各種語言,將我二弟張顯明轟走?!?/p>
苗婷婷笑了,她勝利了,她得意了:“哎呀!我還以為什么天大的條件呢!不就是這三個條件么,我答應了!”
十四、兒子尋父,他無計可施
張顯光越是麻煩的時候,他的難事也就接踵而至。就在張顯光積極地為苗婷婷籌集每10天1000元錢的時候,他與宋某所生的兒子張大光(化名)出乎意料地來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下午,張顯光正在承德廣場立交橋下等“客”呢。張顯明手舉著雨傘,并扯著一位年齡十六七歲的男孩,來到了他的面前。
張顯光禁不住愣了一下,手指著張大光問:“二弟,這個孩子是誰呀?”
張顯明笑了:“大哥,你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他是你兒子張大光呀!”
張顯光眼前一亮,眉頭頓時舒展起來,大聲地驚呼道:“什么?這是我兒子張大光?”
還沒等張大光說話呢,張顯光上前扯住張大光的衣襟,緊緊地將兒子摟在懷里,不時地喊道:“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來了!我的兒子找我來了!”
伴隨著張顯光的呼叫,兩滴熱淚從他的眼角悄然涌出。這是他逃命以來第一次見到自己親骨肉而流出來的兩滴淚水:“兒子,這些年讓你吃苦啦!”
張大光哽咽地說:“爸爸,你自從把馮叔叔殺死以后,媽媽就改嫁了??墒?,這個繼父對我一點也不好,經(jīng)常打我、罵我,還說我是‘野種’。后來,我媽媽也對我變樣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便回到了我奶奶那里??墒?,我奶奶她也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吶!我奶奶一到晚上,就抱著小京巴狗,一邊拍著,一邊嘴里叨念著你呀!”
張顯光哭了。從他那雙隱現(xiàn)著淚光的眼睛里,流露出對母親無限的思念和無盡的懺悔。他的心不停地顫抖著:“我對不起媽媽呀!”
這時,張顯明用手扯著張顯光衣襟,問道:“大哥,你和兒子也團圓了。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過?。渴亲尨蠊夂湍阍谝黄?,還是我和大光在一起呢?”
其實,張顯明心里特別明白,就目前狀況來看,苗婷婷的眼里除了金錢以外,豈能容忍張大光的存在?他之所以這么說,那是在“將”張顯光的“軍”。一提起這個家,張顯光的心就像扎進無數(shù)根鋼針,生生地疼痛。隨即,他皺了皺眉頭,反問道:“二弟,你說應該怎么過?”
張顯明瞟了張顯光一眼:“那還用問么?干脆,我和張大光另租一個房子,離開你們家,離得越遠越好?!?/p>
不到兩天的時間,張顯明和張大光在道外區(qū)小水晶街租了一處小平房,叔侄倆也就有了落腳點了。張大光雖然年歲小,可他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必須靠出力和打工才能賺到錢,才能吃飽飯啊!可是,張大光的想法一提出,立即遭到了張顯明的反對,他臉色一變,喊道:“你這個小孩伢子知道什么?靠出苦力,靠蹬三輪車,能發(fā)家么?”
張大光不解地問:“二叔,你如果不出苦力,不流點汗,你吃什么喝什么呀?”
張顯明笑呵呵地說:“你年歲小,什么都不懂。你二叔是從監(jiān)獄里走出來的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我比你清楚,我比你有經(jīng)驗!大光?。∥沂钦f,我們叔侄兩個,要用一個既不出力,又不貪黑起早的辦法,就能賺到很多很多的錢。”
張大光為難地說:“那我現(xiàn)在干什么呀?”
張顯明從兜里掏出50元錢,遞給張大光:“你會不會上網(wǎng)?”
張大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有時候我也上網(wǎng),就是手里沒有錢,也不敢去!”
張顯明笑了,將錢塞進張大光的手里:“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上網(wǎng)吧打游戲。沒有錢,你就找二叔。二叔給你錢,怎么樣?”
張大光有些疑惑:“那我天天上網(wǎng),我爸爸知道了,他不得打我么!弄不好不得把我攆走么?”
張顯明瞇縫著眼睛:“看你小子這個膽量,恐怕有耗子膽那么大吧?我不是說了么,有我呢!你去吧!”
就這樣,張大光在張顯明的指使下,天天、夜夜、月月地泡在網(wǎng)吧里而不可自拔!
張大光上網(wǎng)加上吃喝,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將這些錢耗費得一干二凈時,張顯明再也不“供應”了。張顯明的“笑容”沒了,一臉的深沉:“我兜里早就沒有錢了!我上哪里給你弄錢去?要想繼續(xù)上網(wǎng),要想繼續(xù)吃吃喝喝,眼下就有一個好主意?!?/p>
張大光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地問:“二叔,你說有什么好主意?”
張顯明不慌不忙地說:“找你爸爸去,他手里有錢吶!”
叔侄二人來到了海鮮批發(fā)市場,很快找到了張顯光。張顯明賣弄了一番,假裝為難的樣子:“你兒子張大光,在我這里連吃帶喝還住,我當叔叔的不收他一分一文,那是應該的。可是,他從我手里借了將近4000元錢吶!”
“什么?”張顯光一聽,大吃一驚地問:“他借這么多錢,干什么用了?”
張顯明眨巴了一下眼睛:“干什么用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除了上網(wǎng)吧,那就是搞對象唄!”
張顯光氣得眼珠子險些沒有蹦出來:“你他媽的不學好,你趕快給我滾回去!”
張大光被張顯光罵得幾次站出來想要解釋,可都被張顯明攔住了:“我說大哥,你也不用怪罪大光,我當叔叔的也有責任吶!不過,你現(xiàn)在攆大光回老家去,他能回去么?一是,他的繼父、他的媽媽能收留他么?二是,回到媽媽那里,那不是給她老人家添亂么?咱們哥兒幾個孝順都孝順不過來呢,你把這么個大小伙子推到媽媽那里,你還算一個什么兒子???”
張顯光一臉的無奈,兩手一攤:“那你說,你讓我怎么辦?”
張顯明不無得意地說:“我看,大光他繼續(xù)留在我這里。不過,我可把丑話說到前面,我留可以留,借我的錢必須在年前還給我。因為這些錢,我也是借別人的。這幾天,債主催得緊!”
張顯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嗨!這可真是把人往死里逼呀!那一邊,我還得每10天交苗婷婷1000元錢。這一邊,大光又捅出這么大的窟窿。這讓我上哪里弄錢呀?我就是搶劫,就是砸銀行,那也來不及呀!”
十五、三次作案,他驚悸不已
張顯明見時機成熟以后,一個電話便將三弟張顯輝從雞西市調(diào)到了哈爾濱市。他們倆在一小飯店的包間里,密謀了整整一個下午。第二天,張顯輝登上了開往上海的列車。還不到半個月的工夫,張顯輝攜帶一把獵槍,回到了張顯明的住處。
一切安排妥當以后,兄弟三人在道外區(qū)的租房處見面了。當張顯明把將要實施搶劫這一想法提出來時,張顯光極力表示反對,堅決不參加。
這時,張顯明露出了他那惡毒的兇相,聲音低沉地說:“大哥,我知道你要金盆洗手,重新做一個好人。可你能做到嗎?你當初如果投案自首,或許能撈一個死緩。可是,你已經(jīng)逃亡快到八年了。這八年來,公安機關(guān)到處都在網(wǎng)上通緝你。一旦抓住你,那就是個死。你被人抓住是個死,何不趁現(xiàn)在沒有被抓住,干它幾個大的,快快活活地享受它幾年,然后去死,那也值得呀!”
張顯輝發(fā)現(xiàn)張顯光還在猶猶豫豫的,他上前用一只手拍著大哥的肩膀:“大哥啊!我二哥他說得對呀!你投案自首是個死,你被公安機關(guān)抓住了也是個死。這就是說,早早晚晚都是個死,你何必還要做什么好人呢?”
張顯光抬起頭,慢吞吞地問:“那我們怎么干?”
張顯輝眼睛里閃動著兇光,狠狠地說:“干脆就來它個搶劫!”
張顯光擔心地問:“如果搶劫失手了怎么辦?”
張顯輝用手指一勾,做了開槍的動作:“一旦失手,那就開槍!”
“開槍?”張顯光疑惑地問:“上哪里弄槍去?”
張顯輝擺了一下手,從床底下的尼龍絲袋子里掏出一把被鋸短的獵槍:“你看!槍在這里!”
張顯光驚愕得瞪著眼睛,嘆了一口氣:“你們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1999年11月12日,張氏三兄弟明里在海鮮批發(fā)市場看貨,實際是在尋覓著“獵物”。這時,張顯明正尾隨著一位海鮮個體女業(yè)主,他用手機與張顯光進行了聯(lián)系。接到電話后,張顯光很快來到張顯明身旁。經(jīng)他一指點,張顯光一看,大驚失色地說:“不行!這個女人咱們說什么都不能動她!”
張顯明問:“為什么?”
張顯光回答說:“這個女人和我比較熟悉,我給她運送過不少貨物,她這個人不但心腸好,而且每次都多給我錢。咱們不能動她!如果這樣做,我得喪多大天良?。 ?/p>
張顯明生氣了:“我看你還能不能干點大事情了!一個女人,你都下不得手,你還能干什么?你也不配殺人犯的光榮稱號??!”
張顯光氣呼呼地說:“你不要挖苦我好不好?我說不能動她,就是不能動她!你如果再這樣的話,我不干了。你愿意找誰就找誰去!”
就這樣,張氏三兄弟以不歡而散結(jié)束了第一天的踩點。當天晚上,哥兒三個就來了個你爭我吵。最后,在張顯明、張顯輝的連逼帶嚇和連哭帶勸下,張顯光不得不同意第二天的繼續(xù)踩點。
這樣,張顯光帶領(lǐng)著兩個弟弟分兩次對道外區(qū)鞋市一女業(yè)主進行了踩點。到了11月13日下午2時40分左右,張顯光手持短把獵槍,張顯明手拿一把鐵錘,張顯輝腰掖一把剔骨刀,坐一輛出租車來到道外區(qū)鞋市。只見那位女業(yè)主款款地提著手提包向東面走去。這時,張顯明快步跟了過去。當他們跟蹤到道外區(qū)升平五道街街口時,張顯明舉起手中的鐵錘照著女業(yè)主的后腦勺子就是一錘。只聽女業(yè)主“唉呀”一聲倒下去了,張顯明隨手將女業(yè)主的紅布兜奪下。張氏三兄弟快速地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到租房處一看,布兜里只有二千多元錢和一部手機。
張顯光事后問張顯明:“你這一錘子,把女業(yè)主打沒打死?”
張顯明不屑一顧地說:“大哥,你怕什么?一錘子還不至于要了女業(yè)主的命吧?這個人她死不了!”
張顯輝覺得這次搶劫的數(shù)目很不理想:“大哥,咱們哥兒幾個一只羊是放,兩只羊、三只羊也是趕,我看咱們哥兒三個再干它一把!”
張顯光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了第一次,也就有了第二次。1999年12月18日17時30分許,經(jīng)過張氏三兄弟多次踩點以后,他們將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哈爾濱市道外區(qū)水產(chǎn)海鮮批發(fā)市場一位姓韓的女老板身上。張顯光和張顯輝提前來到道外區(qū)承德街60號韓家樓下車庫等候。當韓某的轎車到達時,張顯輝搶先一步,手持獵槍朝著韓某就是一槍。緊接著,張顯光手持獵槍向張某、田某各開了一槍,隨即搶走了皮包及布包各一個,內(nèi)有人民幣10余萬元。韓某被獵槍擊中,致左肺損傷大失血而死亡。
搶走10余萬元以后,張顯光和張顯輝均已分贓揮霍。就在當天晚上,張顯光并沒有被所得贓款而興奮。相反,他一口飯也沒有吃,一口酒也沒有喝,而是躺在床上,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天棚,嘴里不停地說著:“我又殺人啦!我是非死不可啦!”
又過了十天以后,張顯明特意把張顯光約到了租房處,開門見山地說:“大哥,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這手里的錢花得剩不多少了,咱們哥兒三個再去找一個吧!”
張顯光低著頭,臉色顯得異常難看,仿佛那句話是從他的嗓子眼里擠出來的:“再找一個,那就是再死一個。再死一個,那就是再罪加一等啊!”
張顯輝笑了:“大哥,你還認為你是什么好人么?你早就是殺人犯了,只不過是逃亡這些年,你就多活這些年而已。”
張顯明有些不耐煩地說:“我這幾天去南極海鮮批發(fā)市場,看見一個賣海鮮的貨主每天總往附近銀行里存錢,我看咱們哥兒三個就干他!”
第二天下午4時許,張氏三兄弟分別乘坐兩輛摩托車,來到南極市場的一個小區(qū),站在市場北邊的門洞里,等待著“大魚”出現(xiàn)。大約5時,從批發(fā)市場里走出來一男一女,從張氏三兄弟面前經(jīng)過。
這時,張顯明悄悄地告訴張顯輝:“你快進市場看好我的目標!”可張顯光將手扯住了張顯輝的衣襟,小聲地說:“你不要去了!剛才這一男一女也是賣海鮮的,干不干?”
張顯明咬了咬牙:“干!”
說完,張氏三兄弟轉(zhuǎn)身跟了過去,走到大約有五六步的地方,張顯光、張顯明手持獵槍同時向那一男一女開了槍。當時,兩個人就倒下去了。張顯明快步搶奪男人的背兜子,正在爭奪之中,張顯明揮起獵槍把子,就把男人打倒了。隨即,張顯明將搶奪的布兜子扔給了張顯輝。這時,那個女人躺在地上拼命地掙扎,并連連高喊:“救命?。 ?/p>
惡毒的張顯輝隨手扣動扳機,當場將女人打死。然后,他們慌忙地騎著摩托車望風而逃。回到租房處一看,一共搶了17萬多元人民幣。其中里面還有一張存折,張顯明拿起來就填進爐子里燒掉了。當每個人分得5萬多元錢以后,三人分別用沾滿了鮮血的人民幣還清了各自的“欠債”。
張顯光一看,事態(tài)已經(jīng)發(fā)展到如此的地步,他不敢再回苗婷婷那里了。當晚,他來到了太平區(qū)一旅社住下。第二天,他來到哈東站鐵路東側(cè)地區(qū),悄悄地租下一個平房,準備“與世隔絕”,再也不想出來了。
十六、風聲鶴唳:出逃·斷交·絕情
自從張顯光和兩個弟弟在哈爾濱市三次作案以后,弟弟們分別逃到外地“趟路”去了。而他呢,卻神不知、鬼不覺地隱匿在哈爾濱市太平區(qū)的貧民區(qū)里。他每天小心翼翼地走路,他每天疑神疑鬼地睡覺,他每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吃飯,他每天膽戰(zhàn)心驚地警戒。
有一天,張顯光突然想起了他的大兒子張大光,又想起了小兒子張小光。他本想用電話去尋找,可他又是害怕,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了。后又一想,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老老實實地在這里呆著吧!
有一天早晨,張顯光正睡得稀里糊涂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哆哆嗦嗦地一聽,原來是二弟張顯明打來的電話,他聲音低低地問:“顯明,我有兩件事情要辦,不知這么辦合不合適?我的小兒子在苗婷婷那里,我不放心。我想把他要回來,送到我在雞西市相處的女朋友那里,讓她來撫養(yǎng)。二弟,這件事情就由你出面吧!如果苗婷婷提出什么條件,你就答應她什么條件。我現(xiàn)在就與她分道揚鑣,再不搭理這種女人啦!不過,你先替我安排利索了,等你我見面時,我再把錢款如數(shù)還給你。你看行么?”
張顯明答應得特別地痛快:“好!”
張顯光又問:“顯明,你知道我大兒子張大光的下落嗎?”
張顯明說:“知道哇!我現(xiàn)在通知他到你那里去!”
到了晚上,果然張大光風塵仆仆地走進了張顯光的租房處。爺兒倆一見面,張顯光開始給他“上課”,并規(guī)定“四不許”:一不許他隨意外出;二不許他上網(wǎng)吧;三不許他處女朋友;四不許他吸煙、喝酒。
張大光當場一口應允下來,并表示了決心??删驮趶堬@光匆匆忙忙地處理苗婷婷與張小光的事情時,張大光竟忘掉了爸爸的“四不許”,偷偷地鉆進了附近的網(wǎng)吧里。因為在相互兌換零錢時,遭到了對方的譏笑和辱罵,張大光天生具有他爸爸那種“不服輸”的性格,回手將一瓶礦泉水潑到了對方的衣服上,彼此便廝打起來。就在相互死死地揪住頭發(fā)之際,張大光的另一只手一下子摸到了一只空啤酒瓶子,照著對方的腦袋就是一下,只聽“咔嚓”一聲,瓶子碎了,對方的頭部也被砍出了三角口子。不到20分鐘,附近派出所民警便將雙方帶到了公安機關(guān)。
經(jīng)過嚴厲的審訊,張大光很快地將爸爸張顯光的名字提供給了辦案民警。后來,辦案民警在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張顯光是雞西市公安機關(guān)網(wǎng)上通緝的殺人犯。為了穩(wěn)住張氏父子,辦案民警用試探的口吻,與張顯光在手機里取得了聯(lián)系。可狡猾的張顯光馬上意識到苗頭不對。當他放下電話時,腦子里迅速作出了決定:立即出走!一分一秒都不能在哈爾濱停留,趕快逃到沈陽市張顯輝那里去!
張顯光帶著搶劫來的、還沒有揮霍掉的贓款,火速來到南崗公路客運站,一溜煙鉆進發(fā)往沈陽市方向的客運班車。
張顯光踏進沈陽市以后,一頭扎到早已在這里等候的張顯明、張顯輝的臨時租房處。由于過度恐慌和緊張,張顯光來不及和弟弟們敘敘什么友情,簡單地吃了點飯,蒙著大被就呼呼大睡起來。
到了第二天早晨,張顯光的臉色顯得特別的憔悴和疲憊:“眼下,我最最主要的,就是找租房,找女人!你們千萬要記住,咱們都有人命在身,找女人就是為了進一步地隱蔽,知道了吧?”
有了苗婷婷的經(jīng)驗教訓以后,張顯光雖然對“找女人”比較謹慎,但他從內(nèi)心里恨不得一下使自己身邊有一個女人出現(xiàn)??蛇@一回“找女人”與上次截然不同了,張顯光把目光轉(zhuǎn)移到大東區(qū)人才市場和每一個婚姻介紹所上。在婚姻介紹所工作人員介紹下,張顯光結(jié)識了一位年齡三十多歲、舉止言談頗有素質(zhì)、攜帶9歲男孩、名字叫劉娜的女人。劉娜,大專文化,前年丈夫因車禍遇難,至今沒有婚嫁。同時,她不但有樓房,而且還經(jīng)營一處超市。當劉娜一眼看見張顯光一副紳士的派頭時,立刻就覺得此人很富有。于是,劉娜便對張顯光發(fā)起了猛烈的“攻勢”。張顯光和劉娜同居了。按照劉娜的推斷,她覺得:此時正是全面攤牌的時候了。當天晚上,張顯光和劉娜又是一陣“巫山云雨”。然后,劉娜用她那長長的玉臂,勾住了張顯光的脖頸,嬌滴滴地說:“大哥,求你一件事情,你能答應我嗎?”
張顯光輕輕地將劉娜的雙手挪開:“劉娜,你我的感情已達到了如膠似漆的程度,你有什么信不過的,你只管提問好了!”
劉娜稍微低了一下頭,又“吧嗒”了一下嘴:“那好吧!我現(xiàn)在準備將手里的超市兌出去。然后,在太原商業(yè)街盤下一個精品店。從我目前的實力來看,還有20萬元的缺口,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張顯光笑了,心想:狐貍的尾巴終于露出來了!我張顯光這是怎么啦?這人世間最最狠毒、最最狡猾、最最算計的女人,為什么全讓我張顯光遇見了呢?難道這是上帝對我的懲罰么?他思索了一會兒,說:“你我從相處到現(xiàn)在,你劉娜都已看清我是個什么人了,那我也用不著東掩西遮了。好吧!不就是20萬元人民幣嗎?你和我到銀行儲蓄所去取吧!”
一看張顯光真的“咬鉤”了,劉娜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快速地捧起張顯光的臉龐,連連地狂吻著。
張顯光二話沒說,順勢就將劉娜壓在了床下,生生死死地又來了一場“電閃雷鳴”。
劉娜根本沒有想到張顯光是這么迅速地“絕情”??!就在張顯光和劉娜一起驅(qū)車走進一銀行儲蓄所時,他突然大叫自己內(nèi)急,劉娜不知有詐,急忙催促他去衛(wèi)生間。為了不引起劉娜的懷疑,他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劉娜。然后,張顯光順著銀行儲蓄所的后門,很快地從劉娜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十七、逼近懸崖卻難以勒馬
自從張顯光先后甩掉了兩位女人的糾纏以后,他又在遼寧省燈塔市結(jié)識了一位叫小威的女人。她的美麗、她的大方、她的單純,確實是張顯光求之不得的。在這一期間,張顯明和張顯輝三番五次地前來找張顯光,礙于小威在場,兄弟倆不得不找借口請張顯光出去消遣消遣。不管兄弟二人如何蒙騙,張顯光干脆一動不動。
張顯明突然想出一個主意,便用電話與張顯光溝通:“大哥!雞西市你的哥兒們?nèi)首觼砹耍∷夷阌幸患虑?,就是想把雞西市公安機關(guān)通緝你的情況,向你說一說!”
一聽說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張顯光驅(qū)車來到了張顯明的租房處。當他推門一瞧,只有張顯明、張顯輝二人時,不解地問:“三肥子呢?”
張顯明站起來,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大哥,你不要生氣,三肥子他根本就沒有來?!?/p>
張顯光氣得嘴唇都哆嗦了:“你們倆為什么欺騙我?”
張顯明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們哥兒倆請你都請四次了!可你為什么一動不動?。俊?/p>
張顯光用手指了指張顯明和張顯輝:“你們倆都給我聽清楚了!現(xiàn)在,誰如果擅自行動,別說我張老大翻臉不認人!弄不好,我就槍崩了你們!知不知道!”
張顯明哭唧唧地說:“大哥,我們哥兒倆不是不聽你的,現(xiàn)在我們倆是一無所有了!”
張顯光一聽,驚訝地喊道:“什么?你們倆手里沒錢啦?”
張顯輝一臉的難色:“真的!我手里只有300元錢了!”
張顯光不滿地問:“咱們哥兒幾個分的錢,你們都弄到哪里去了?”
張顯明一揚臉:“吃了,喝了,嫖了,賭了!”
這時,張顯光好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本來嚴峻的面孔顯得更加冷靜:“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們倆是不是又去賭博啦?肯定把這些錢,全都扔進賭場里了!”
張顯明偷偷地用余光瞧了瞧張顯光:“大哥!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既然哥兒三個都已走到這種地步了,難道你撒手不管我們倆嗎?”
張顯光怒不可遏地喊道:“我不管!我根本就不能管你們!”
這時,張顯輝手拿著獵槍,晃了幾晃:“你告訴我,你手里還有多少錢?”
張顯光用鼻子哼了一聲:“我就是把錢燒掉,也不能給你們!”
張顯輝一揮手:“二哥,給我上!”
這時,張顯明上前扯住張顯光的衣襟,可他怎么也不是張顯光的對手。只見張顯光輕輕地用手一推,立時就把張顯明摔了個跟頭。
張顯輝一看,氣得大罵起來:“真他媽是一泡狗屎,哥兒倆就治不了張顯光!”
說完,張顯輝操起啤酒瓶子,照著張顯光的后腦勺就是一下。張顯光的腦袋立時鮮血直流,他反手揮起一條板凳,朝著張顯輝砸去。機靈的張顯輝一躲,張顯光手里的板凳即刻把墻壁上的玻璃打得稀里嘩啦。
張氏三兄弟的鬧騰,驚動了樓上、樓下,引來鄰居的不滿和指責:“你們打仗斗毆別在樓區(qū)里,有天大的能耐到大街上去打!你們不想消停,也別影響我們安寧??!”
當時,鄰居們找到了樓房主人。沒有辦法,樓房主人立時下了“驅(qū)逐令”:立即搬家!
這樣,張顯明和張顯輝兩次租房搬遷。有一天,張顯明對張顯輝說:“大哥他不出面,我還有一個好主意。我可告訴你,我的主意就是兩個字?!?/p>
張顯輝放下手中的撲克,問:“哪兩個字?”
張顯明神秘兮兮地說:“搬兵!我說的搬兵,那就是咱們舅舅家的李彥彬、李彥波??!讓他們倆和我們一起干。如果大哥真的不干,那咱們四個照樣干幾把大的!”
到了第三天中午,一向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常年慣賭的李彥彬、李彥波,非常及時地來到張顯明的租房處。當天晚上,在張氏二兄弟盛情款待下,他們四人狂飲狂喝了一番。飯后,兄弟四人便在租房處秘密商議。
次日,李彥波親自打車將張顯光請到租房處。彼此見面后,很快地談到了正題。這時,李彥波面帶難色地說:“大哥?。∥液屠顝┍蛲侗嫉缴蜿柲愕拿?,沒有別的目的,就是在你的大旗下混一口飯吃,弄一點錢花。眼下,我們哥兒倆都已成家,要什么沒什么??纯磩e人家,吃喝玩樂,豐衣足食。在村子里,我們哥兒倆走到哪里,都受別人的欺負,總覺得比別人矮半截呀!”
張顯光吸了一口煙,慢慢地說:“兄弟,你們來了,我這個當大哥的,好吃好喝地招待,那是我應該的。不過,我雖然到你們村子去的機會很少,可我聽說你們倆是南北二屯最最出名的耍錢大王??!我可告訴你們倆,我這一輩子最恨的就是兩種人。一是耍大錢的男人,二是玩心計的女人。因為這兩種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沒臉沒皮,什么事情都干?!?/p>
李彥波一聽,扯住張顯光的衣襟:“大哥,我知道你最恨我們??裳巯挛覀兏鐑簜z走投無路,也是被債務(wù)逼的,不得不舍下這張臉,特意從黑龍江跑到沈陽來求你。希望你網(wǎng)開一面,收下我們吧!”
“不行!”張顯光憤憤地將李彥波的手推開:“你知道我是干什么行當?shù)模俊?/p>
李彥波點頭說:“我知道?!?/p>
“知道?”張顯光用不解的目光瞧了瞧李彥波:“我就告訴你們吧!我干的是玩命的買賣,我干的是把腦袋掖到褲腰帶上的買賣!”
李彥波又點了一下頭:“知道。”
張顯光使勁地一跺腳:“你們知道個屁!這些年來,我殺了人以后,沒有一天睡過安穩(wěn)覺,沒有一天不提心吊膽的,沒有一天不在心里流淚的,沒有一天不在懺悔的。我是有家不能回,有媽不能見,有兒不能團圓啊!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那是什么滋味,你們知道么?這種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日子,那是什么滋味,你們知道么?”
李彥彬不知道張顯光一番話的寓意,隨口說:“我知道?!?/p>
這時,張顯光已經(jīng)歇斯底里了:“閉上你的臭嘴!你知道個屁!我可告訴你們哥兒倆,你們可都是娶妻生子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我張顯光雙手雖然沾滿了人民的鮮血,可我決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去犯罪。從現(xiàn)在起,你們哥兒倆立即給我回家,我拿兩千元錢作你們的路費,趕快走!”
李彥波急忙扳著張顯光的胳膊,連連地搖晃著:“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千萬可別攆我們走??!”
張顯光眼珠子都紅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大聲喝道:“你真是個混蛋!你趕快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這時,李彥彬快步走過來,和哥哥一樣,用手扯著張顯光的另一只胳膊:“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千萬別攆我們走??!”
張顯光兩眼射出了一道道兇光,咬著牙:“你們倆是不是不想走?那好,你們可別怪罪我不講情面!”
說完,張顯光快速地從床底下掏出一把獵槍,拉開了槍栓,將槍口對準了李彥波的腦門兒,喊道:“你走不走?不走,我一槍就打死你!”
張顯光的動作,一下子把李彥波嚇住了。因為他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嘴唇哆哆嗦嗦地說:“大哥!你別開槍打死我??!”
當李彥波把這一句話說出來時,狡猾的張顯明用手使勁地在他的背后擰了一下,示意他不能走。此時的張顯光掉轉(zhuǎn)槍口,手持獵槍,逼問李彥彬:“不是當大哥的心狠,這樣的事情你們不能干,趕快給我走!”
沒有任何主意的李彥彬表示動身,可張顯明又在他的背后搞了一個小動作,使得李彥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時手腳不知放在什么位置好了。就在張顯明不斷地向李彥波擠咕眼睛時,聰明的李彥波什么都明白了,他趁著張顯光威逼李彥彬之際,“撲通”一聲跪在了張顯光面前。接著,就是李彥波痛哭流涕的“哭訴”。李彥波這一跪不要緊,隨后,李彥彬也跪下了。緊接著,張顯明、張顯輝也都不約而同地跪下了。
氣得張顯光張著大嘴,半天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你們,這是,干,干什么?”
張顯明一看,自己設(shè)計的招數(shù)的確大有效果??!于是,他終于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大哥,這個招數(shù)是我出的。我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請大哥你速作決斷,千萬不要猶猶豫豫的了?!?/p>
張顯光的眼睛里,已經(jīng)充滿了淚花,他感到自己已經(jīng)是騎在老虎背上的人了,跳也跳不下來,停也停不下來了。
按照張顯光的指示,他們開始從個體業(yè)戶做起,然后實施一筆大的買賣。2000年12月29日17時30分許,張顯光伙同張顯輝、張顯明、李彥彬,準備搶劫沈陽市東陵區(qū)文萃路煙行個體戶的貨款。在這一行動之前,他們多次跟蹤個體業(yè)戶、李秀華及丈夫劉純生。經(jīng)過多次探路,他們早已把李秀華夫婦的行動路線,牢牢地掌握在心中。就在這一天晚上,李彥彬提前來到李秀華夫婦回家的途經(jīng)之處,并用事先約定的暗號,向張顯明發(fā)出傳呼:姐姐已回家,請下樓接她。
接到傳呼后,張顯光和張顯明立即驅(qū)車來到了李秀華居住的沈陽市大東區(qū)凱祥三街3號3單元二樓的緩步臺上守候。張顯輝已守在樓外負責接應。
當李秀華回到一樓自家門前意欲開門時,瘋狂的張顯明手持獵槍,快步從樓上跑下。此時的劉純生,正把自己的轎車向前又開出了十多米處停下。還沒等劉純生回過身來時,只聽樓門一聲槍響,張顯明朝著李秀華背部開了一槍。緊接著,張顯光隨手搶走了李秀華手里的兜子,內(nèi)裝有人民幣2.7萬元。張顯光、張顯明,跳上摩托車,趁著夜色,逃得無影無蹤。被害人李秀華因雙肺及胸主動脈損傷,急性大失血而死亡。
得手后的張顯光、張顯明、張顯輝、李彥彬,將2.7萬元人民幣留出一部分,用作購置其他作案工具以外,剩下的幾個人均分以后,也就全部揮霍掉了。
事隔不久,張顯光和張顯明、張顯輝又一起預謀。張顯光提議說:“兄弟??!我們幾個已經(jīng)到這個份兒上了,每個人都有幾條人命在身,家也不能回,一不做,二不休,就干點大事情!”
張顯明笑了:“大哥,你說的干大事情,指的是什么?”
張顯光咬著牙:“干掉一個儲蓄所!”
張顯輝有些驚訝:“你有目標了嗎?”
張顯光指了指窗外:“我這幾天看準了大東區(qū)泉園小區(qū)附近的一個郵政儲蓄所。動手之前必須有一輛車便于逃走。還有,我們帶槍不方便,一人購買一件大衣,在大衣里縫三個兜子裝槍,并把滑冰帽、脖套、尖刀全部備齊,就在近幾天動手!”
于是,張氏三兄弟開始跟蹤東陵區(qū)郵政儲蓄所的運鈔車,了解了該所的上班、下班時間,以及押運人員和大概的錢數(shù)。就在他們動手搶劫的頭一天晚上,張顯輝在泉園儲蓄所附近騙取了被害人李俊駕駛的遼AG2595號紅色桑塔納出租車,行至沈陽市東陵區(qū)方家欄路,與在此等候的張顯光、張顯明會合。就在李俊下車到后備箱幫助張顯輝取自行車時,張顯明用事先準備的鐵棒擊打李俊的頭部,未擊中,張顯光、張顯輝在李俊逃出五六米遠時追了上去,張顯輝按住李俊的手,張顯光手持尖刀朝著李俊的頸部、胸部等處猛刺數(shù)刀,致使李俊當場斃命。張氏兄弟將尸體塞進車的后備箱里,由張顯輝駕車回到了租房處。次日早8時許,張氏三兄弟為了增加人手,又拽著表弟李彥彬“加盟”。4人駕駛搶劫的出租車,來到了泉園小區(qū)的郵政儲蓄所附近,等運鈔車剛一停下時,張氏三兄弟持槍掃射,當場就將兩名押款員擊倒在地,搶走了兩個運鈔袋,內(nèi)有人民幣80萬元。后來,張氏三兄弟乘坐李彥彬看守的出租車逃離了現(xiàn)場。逃離后,他們將出租車拋棄,開始分贓。
一年后,也就是2002年的春天,張顯光去大東區(qū)小津橋辦事,他看見附近商業(yè)銀行運鈔車停在那里,心里不由得一動:再干它一把,搶劫這個運鈔車!可是,就在返回的公交車上,他又一想:如果動手的話,絕不能像上一次那么干了,商業(yè)銀行的運鈔車里肯定有槍。一旦失手,哥兒幾個必然是槍下之鬼。必須想一個絕妙的辦法,方可行動!
張顯光走下公交車,來到了張顯明的租房處。他看見張顯明正在擺弄著剛剛購買的摩托車,炫耀地說:“大哥,你看看!我買這輛摩托車,不但是名牌,而且還是帶有遙控點火裝置的呢!”
“什么?遙控?”張顯光禁不住驚叫了一聲,暗暗自喜:我何不做一個帶有遙控裝置的炸藥包??!隨后,他來到東陵區(qū)一摩托車城購買一個遙控器和一個電瓶。同時把自己將要實施的行動告訴了兩個弟弟。由于沒有炸藥和雷管,張顯光便派張顯輝回到雞西市煤礦,從王福友(另案處理)手中購買了雷管40余枚、硝酸銨炸藥兩包(每包20管),由張顯輝、李彥波分兩次將炸藥、雷管從雞西市攜帶到沈陽市。于是,張顯輝又購買了摩托車電瓶、汽車遙控器、鞋掌釘、塑料飯盒等制作爆炸裝置的物品,張顯光、張顯明哥兒倆一起研制組裝了爆炸裝置。之后,兩個人來到了虎石臺鎮(zhèn)的稻田里進行了試驗,覺得十多管炸藥和一個雷管就可以達到預期的效果。然后,由李彥彬購買了紙盒箱、胡椒粉,以備作案時裝錢使用和刺激警犬嗅覺,并預謀搶一臺出租車,以備作案后逃跑時使用。
2003年1月18日9時許,張氏三兄弟尋找了作案的車輛,一起乘坐一輛松花江微型面包車前往“怪坡”。坐在司機身后的張顯光一槍擊中了司機的后背,致使司機當場斃命。然后,哥兒三個將司機尸體扔在了荒草甸子,駕駛著搶來的出租車回到了市區(qū)。經(jīng)過詳細研究,張顯光決定將表弟李彥波招募入伙,伺機準備動手。
到了晚上5時許,4人把炸藥遙控裝置安放在沈陽市商業(yè)銀行直屬儲蓄所門前的自行車后座上,便在道路的對面等待著運鈔車前來取款。當3名押運員手提取款箱步出儲蓄所準備登上運鈔車時,張顯光按下了炸藥裝置的遙控按鈕,押運員們當場被炸飛。這時,張氏兄弟手持短獵槍沖上前去,對準還在掙扎的押運員們一陣補射,奪過裝有270萬元的現(xiàn)金款箱,驅(qū)車逃離現(xiàn)場。然后,他們各自又換乘自行車,把贓款藏匿在太原街川味小吃店里分頭逃逸。
十八、驚慌失措繼續(xù)逃竄
“2003.1.18”大案發(fā)生以后,沈陽市警方動用了大量的警力,對沈陽市及周邊地區(qū)進行了地毯式搜查,尋找犯罪嫌疑人。同時,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抓獲了張顯明、張顯輝、李彥波、李彥斌四名犯罪同伙成員??墒?,狡猾的張顯光卻成了“漏網(wǎng)之魚”,一夜之間就在人們的視野里“蒸發(fā)”了。
張顯光躲藏在哪里呢?其實,張顯光在案發(fā)后,一直就在沈陽市郊附近,按照他的理論說,那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2003年2月9日(正月初九),張顯光按照哥兒四個事先的約定,一大早離開了燈塔市樺子鎮(zhèn)張海屯村的小威家。然后,他快捷地在途中打了一輛出租車。當就要接近市區(qū)時,張顯光慌忙命令司機停車,來到了一處IC電話亭給張顯明打電話??墒牵娫捓镆粋€勁地鳴響,就是無人接聽。張顯光心中立時感到苗頭不對,他放下電話便乘公共汽車,前往沈陽市虎石臺鎮(zhèn)張顯明的居住地打探消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公交車上人們議論紛紛說:“搶劫銀行運鈔車的歹徒,在虎石臺那里被公安局抓到了!”
張顯光聽后大吃一驚,張顯光不敢去取藏匿的贓款,只能靠身上僅剩的4000元錢,來打發(fā)這難熬的時光!也就是從那時起,張顯光第二次開始了他的逃亡生涯。白天,張顯光藏在沈陽市郊區(qū)農(nóng)民家的柴禾垛里。晚上,餓得實在挺不住了,他才偷偷地爬出來到附近的食雜店里買點吃的。
2003年2月17日(農(nóng)歷正月十七),蓬頭垢面的張顯光覺得:沈陽市警方抓捕的風頭已經(jīng)過去了。于是,他迅速作出決定:立即逃離沈陽市!逃得越遠越好!
張顯光決定向錦州市逃離。不經(jīng)意間卻發(fā)現(xiàn)自己鬼使神差來到了吉林省公主嶺市。
就這樣,張顯光經(jīng)過鐵嶺、公主嶺、長春、哈爾濱、肇東、大慶、富拉爾基等地,于2003年4月到達了扎蘭屯市。最后又逃竄到了齊齊哈爾市。
張顯光找到了辦理假身份證的商販,他以300元的最高價碼,很快得到了一張假身份證。有了這一“合法”的身份,張顯光在齊齊哈爾市一次次躲過了警方的盤查。有了這一“合法”的身份,張顯光在齊齊哈爾市當起了裝卸工。白天,他在這里當苦力,晚間便在草垛和荒地等處睡覺。有時,一天掙不到一分錢時,他便偷偷地竄到菜農(nóng)的地里,啃幾口生土豆子,咬幾口生茄子充饑。
2003年10月,由于有了一定的經(jīng)濟收入,張顯光開始在齊市鐵鋒區(qū)北局宅、鐵路專用線、建華區(qū)等地租房居住,先后變換了四五處住所。就是這樣,張顯光心里也不踏實,他自始至終遵循自己的“三不許”原則:那就是不許與外人來往,不許飲酒過量,不許與別人吵架。與此同時,他每天回家后,都在胸前掛上兩根雷管,他曾經(jīng)說過:“就是炸死,也不能受到法律制裁!”
十九、良知與罪惡中的最后掙扎
從1990年開始,不停逃亡的張顯光身邊一直有女人的身影陪伴左右。雖然張顯光拒絕向作者介紹這些人的情況,但從側(cè)面了解到,41歲的張顯光先后有過六位女人。而最后一位女人是他在齊齊哈爾市建華區(qū)號中委地區(qū)認識的。當時,他在這里租了個平房。該地區(qū)面積非常大,且人員結(jié)構(gòu)復雜,多為外地來齊市務(wù)工人員居住。同時,此租房處離火車站較近。這位樸實善良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吉中林”,竟然是殺人犯張顯光,是公安部通緝的A級逃犯。
吳艷(化名)現(xiàn)年43歲,曾在齊齊哈爾鐵路分局昂昂溪火車站工作過,現(xiàn)已病退在家。幾年前因感情不和,吳艷與丈夫離異。離婚后,她的女兒早已嫁人,自己一人艱難度日。家中生活主要是靠簡易的水洗店來維持。由于她勤奮肯干,誠信可靠,深得號中委居民們的贊譽。這里的人們送給吳艷一個外號,叫“吳大實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熱心的街坊鄰居們都伸出雙手,紛紛為吳艷扯媒拉纖??伤戳藥孜浑x異的男人都沒有看中,原因是這些男人個個都是講究“享受”型的。其實,吳艷擇偶的標準并不高,她不在乎對方長得丑與俊,更不在乎對方貧與富,最最關(guān)鍵的是能吃苦肯干、居家過日子就可以了。
你還別說,真有一個男人,偏偏看中了吳艷。他是誰?他就是號稱“吉中林”的張顯光。有一天晚上,吳艷家中來了一位朋友,他開門見山地向吳艷介紹了一個叫“吉中林”的男人。當時,吳艷并沒有在意這件事。第二天中午,朋友將“吉中林”領(lǐng)到了家里。一見面,吳艷發(fā)現(xiàn)“吉中林”這個人不善言談,穿戴樸素,身體消瘦,不過他的兩只眼睛卻顯得格外憂郁。當彼此得知都是離異之人時,吳艷從內(nèi)心對“吉中林”產(chǎn)生了一種憐憫之心。
是啊!逃竄到齊齊哈爾市的張顯光,就是利用自己“肯于吃苦”和“不善言談”的外表,蒙騙了許多女人。其實,凡是張顯光沾過的女人,只有一個用處———作為他犯罪的掩護,作為他逃避公安機關(guān)追捕的掩護。
為了更好地隱蔽,自從和吳艷同居以后,張顯光不但在火車站里裝卸貨物,而且還在菜市場上賣菜、扛包、蹬三輪車。他和吳艷租住的是簡易小平房,每天天不亮他就騎著三輪車,到菜市場給貨主扛包。到了上午8點鐘左右,他又來到火車站貨物處裝卸貨物。一天下來,最多能掙100多元錢,他便一分不少全都交給吳艷。
勞累了一天以后,吳艷每天特意為張顯光準備好酒好菜??蓮堬@光在飲食上有一個特點,他特別喜歡啃豬蹄兒。而吳艷呢,寧可自己少吃,或者不吃,每天都為張顯光準備一只豬蹄兒、一瓶白酒、一瓶啤酒,和兩盤炒菜。這時的張顯光,更會施展自己的“才能”,除了有滋有味地品嘗以外,他還將炒菜留出一些給吳艷,并說:“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相互知疼知熱,比什么都重要??!趁著我還能干得動的份兒上,咱們倆多積攢點錢是正事??!”
吳艷一聽到“吉中林”這一番話語時,頓時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蜜罐”里一樣。她暗暗慶幸自己:有了這么好的居家男人,自己下半輩子的生活一定是幸福的!
就在吳艷設(shè)身處地求得安安穩(wěn)穩(wěn)地與“吉中林”過日子時,幾件令吳艷感到吃驚和難以理解的事情發(fā)生了。有一天中午,吳艷剛剛吃完午飯,一位親屬從鄉(xiāng)下來到家里串門,簡簡單單地聊了幾句話。因為著急上車,還沒到下午1時呢,親屬便匆匆忙忙地返回去了。
到了晚上,張顯光一進屋,剛一坐在床上,一眼發(fā)現(xiàn)地上有幾個尚未燃盡的煙頭。當時,他怒火沖天,臉色沉沉地問:“誰到咱們家來了?干什么來了?”
吳艷一邊忙活著做飯,一邊如實地回答著:“是我的一位親屬,到市里看病,順便看看我!”
“什么?你敢隨隨便便地把外人領(lǐng)到家里來?”
吳艷不假思索地說:“這有什么??!自己的親屬,哪有不相互來往的道理?”
一聽吳艷說這樣的話,張顯光暴跳如雷。他隨手操起雞毛撣子,照著吳艷的頭部一連猛抽了幾下,并大聲地罵道:“你他媽找死??!誰讓你隨隨便便地和外人接觸啦?你說!”
雨點般的抽打,立時使吳艷的臉部、腿部出現(xiàn)了一道道紫色的傷痕,鮮血也不斷地流了出來。她忍受著突如其來的襲擊,驚恐地張著大嘴:“你……你怎么打……我?”
張顯光瞪著兇狠的目光,氣喘吁吁地指著吳艷,怒吼道:“我這個人,最最討厭的,就是外人到家里來!”
吳艷手捂著麻木的臉龐和頭部,痛苦而又大惑不解地問道:“吉中林??!這居家過日子的,誰還沒有個交往啊?”
張顯光更顯現(xiàn)出了他那霸道的兇相,不容吳艷再說什么:“從今往后,不管是鄰居,還是親屬,誰也不許登咱們家的大門!”
吳艷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只好順從地點了點頭。
有了這一教訓以后,吳艷說話、辦事,也就格外地謹慎了。甚至每說一句話,她都是膽戰(zhàn)心驚的,唯恐觸惱了“吉中林”。吳艷百思不得其解,她對這個“吉中林”產(chǎn)生了極大的懷疑。慢慢地,吳艷心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反問自己的問號:吉中林到底是什么人?他在這以前都干了些什么?
吳艷在平時細心觀察中發(fā)現(xiàn),這個“吉中林”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每天早晨出去時,他都到小倉房里轉(zhuǎn)一圈。每天回來時,他還要到小倉房里看一看。這一秘密,更使吳艷大惑不解,她想:“吉中林”一天兩次去小倉房干什么?小倉房里有什么東西放在那里?難道小倉房里有什么秘密?
帶著這一疑惑,吳艷趁著“吉中林”外出扛包之際,悄悄地打開了小倉房門。里面除了居家過日子所必備的工具、用品、糧食以外,吳艷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有一用尼龍絲袋裹著的東西,在倉房角落里放著呢。吳艷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禁不住驚呼道:這不是雷管么?這不是尖刀么?
當時,吳艷嚇傻了,渾身立即哆嗦起來,嘴里不停地叨念著:“吉中林啊吉中林,你保存這些雷管和一把尖刀干什么?”
此時的吳艷,腦海里閃現(xiàn)出要與“吉中林”討個明白的想法。可她又一轉(zhuǎn)念:如果我直截了當質(zhì)問,效果肯定會適得其反,弄不好必然遭到吉中林的毒打??磥?,我還是靜觀其變吧!
于是,按照原來的裝束吳艷重新進行了包裝,按照原來的位置她重新進行了擺放。到了晚上,細心、狡猾的張顯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包東西似乎有人動過,但他又不能肯定,剛一端起飯碗,便用試探的口吻問:“你到小倉房里去了?”
吳艷不慌不忙地答道:“去了!我把咱們家的破爛都整理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進小倉房了?”
張顯光知道自己失口,急忙掩飾說:“我隨便問一問,沒什么!”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當吳艷再次走進小倉房時,她發(fā)現(xiàn)包裹著雷管和尖刀的尼龍絲袋子不見了。在吳艷細心尋找下,這包東西已被張顯光轉(zhuǎn)移到鐵缸里。此時吳艷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一下子掏空了似的,顯得特別疼痛和無奈。
2006年5月的一天,吳艷在隔壁與鄰居一起看電視,電視正在播放中央電視臺“第一線”節(jié)目里的新聞紀實片《驚天大案》,此片紀錄了沈陽市“1.18銀行特大爆炸搶劫案”所發(fā)生的全過程。同時,還播放了在逃主犯張顯光的所有資料。吳艷兩眼瞪得大大的,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電視里的張顯光和我的“吉中林”長得太像了!就像從一張臉扒下來似的!難道“吉中林”就是在逃犯張顯光么?如果此人真的是張顯光,我可怎么辦?
痛苦的吳艷已經(jīng)被逼到了進退兩難、舉步維艱的地步了:我是到公安機關(guān)舉報眼前的“吉中林”,還是隱瞞而不報呢?如果這位“吉中林”真是張顯光的話,僅僅從他隱藏的雷管和尖刀完全可以看出,他正在醞釀著一次特大的爆炸案??!一旦大案在齊齊哈爾市發(fā)生的話,將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慘死在爆炸的血泊之中??!將有多少個家庭,忍受這撕心扯肺的巨大悲痛??!到那時,我如果隱瞞不報,豈不成了令人詛咒、令人唾棄的千古罪人了么?
想到這里,吳艷不寒而栗。吳艷再一想,如果我舉報的“吉中林”不是張顯光的話,我豈不成了豬八戒照鏡子———里外都不是人么!那我和他幾年所建立的感情,所產(chǎn)生的友誼,豈不成了“一江春水向東流”了么!到那時,“吉中林”肯定要和我翻臉,必然要與我分道揚鑣。那么,我今后的生活道路可怎么走?到后來,我這不是自己配藥自己吃么?今后,我還能找到像“吉中林”這樣肯干吃苦的男人么?
就是這樣,吳艷在萬分痛苦、矛盾、自責、徘徊中拼命地掙扎著……
有一天晚飯后,吳艷將廚房的鍋碗瓢盆收拾利索,便躺在了床上。張顯光關(guān)切地坐在她身邊問:“吳艷,你怎么啦?你是生病了還是哪里不舒服?”
吳艷強撐著身子,拉著張顯光的手,央求說:“吉中林?。∥覅瞧G自從和你同居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嫌棄你窮與不窮,就沒有嫌棄你富與不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盼著我和你下半輩子平平安安地生活,就是盼著我和你知疼知熱地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我不需要你有多少錢,我需要的就是你這個人永遠地陪伴著我呀!”
說完,吳艷趴在張顯光的身上,竟“嗚嗚”地哭了起來。這一哭不要緊,倒把張顯光哭得心神不安起來:這是怎么啦?難道吳艷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略微停頓了一會兒,說:“吳艷,你這是怎么啦?是不是你有什么心事在瞞著我呀!快告訴我!”
吳艷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用手扯著張顯光的胳膊:“吉中林??!我沒有什么事情瞞著你的。我不奢望你在外邊賺許多錢,只要咱們有吃有喝,我就心滿意足了。”
吳艷的一番話,確實溫暖著張顯光本已凍僵的心。是的,從童年的冷漠到亡命天涯的今天,這些對于他來說,除了寒冷、饑餓、辱罵、恐懼,沒有任何色彩和光亮。特別是他遭遇苗婷婷、劉娜以后,他那僵硬的心,根本就沒有一絲絲的暖意。也就是今天,吳艷的賢惠、善良、熱情,使他這個殺人犯的心,再度有了懺悔。他想:我張顯光接觸過很多女人,為什么第一位女人不是吳艷呢?如果第一個女人是吳艷的話,我決不能干出殺人的慘案!老天爺啊!你為什么要和我開這么大玩笑啊!你為什么就在我即將走向死亡時才把吳艷送給我呀?
當吳艷為張顯光親手包起牛肉餡餃子,又將熱氣騰騰、香飄滿屋的餃子端到他面前時,張顯光的心,在劇烈地跳動:我從小失去了父愛,在這十幾年的逃亡生涯里,我根本就沒有享受到母愛呀!我多么需要把自己變成溫馴的羔羊,躺在吳艷的懷里,品味一下母愛的溫暖而夢回天國啊!可以說,我已經(jīng)離不開吳艷了!也可以說,現(xiàn)在和吳艷相聚一天,那就是我張顯光品味人間溫暖的一天?。∥覟楹尾幌硎芤幌聟瞧G對我至誠至真的愛情???我為何不和對我真愛的女人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呀?
經(jīng)過整整兩個月的煎熬,吳艷在一朋友的點撥下,終于在痛苦和矛盾的泥沼中走了出來,勇敢地甩掉了沾在身上的泥巴。她巧妙地將“吉中林”的有關(guān)信息,通過女鄰居之口,傳遞給了公安機關(guān)。
2006年8月8日下午,齊齊哈爾市建華公安分局黎明派出所外勤民警,得到了女鄰居的重要信息:沈陽市“2003.1.18”銀行特大爆炸搶劫案的重大在逃犯,極有可能藏匿在建華區(qū)建設(shè)路。齊齊哈爾市建華公安分局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在局長馬佳泉、刑偵副局長鐘輝直接指揮下,刑警大隊和黎明派出所部分干警一起,嚴密地對其進行了偵查和布控,并于晚7時30分將罪大惡極的A級逃犯張顯光抓捕歸案。
從張顯光的人生軌跡上看,人生的悲劇緣于生活環(huán)境的浸染,但更毀于自己人性和理智的失控。張顯光身上,留給社會和我們思索的教訓還有很多很多……
作者簡介:
澤津,男,曾用筆名江海河、秦風。1956年10月15日生于黑龍江省望奎縣衛(wèi)星鎮(zhèn)。自1980年到現(xiàn)在,在中央、省、市各大報刊發(fā)表五百多篇作品,出版報告文學集《雄雞啼鳴曲》《樂織錦繡無愧畏》《沃土馨香》和小說集《倆半寡婦》,獲省級文學大獎一等獎兩次、二等獎一次、三等獎一次?,F(xiàn)為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2007年曾在本刊發(fā)表報告文學《田鳳山:一個省部級高官的畸形人生》和《千萬里,母親的呼喚石破天驚》。
責任編輯 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