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曙光 · 桑 克 · 文乾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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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在七月的夜晚，習慣于伏案工作

到深夜，然后從架上取下一本書

靜靜地讀，直到沉沉地睡去——

涼爽的風拂動著窗簾，像夢

帶來青草的氣息，樹葉的氣息

和泥土的氣息。但這是很久以前的事

了

此刻我醒著，憂郁像這個夜晚

緊裹著我——像回憶，像黑色的袍子

中央大街

有段時間，每天我都從

中央大街走過。上班，

去書店，或只是例行散步。

石頭砌成的街道，光滑

而堅硬，被歲月和無數的

腳步擦亮。兩旁的槭樹

在四月會吐出淡綠的葉子

十月里變得枯黃，在冷雨中

飄落。實際上，它們常常

被我忽略，只是偶爾

看上一眼，當被淡淡的余暉

映襯，或綠色的影子

在櫥窗上流淌。但它們注視過我嗎？

我不過是眾多行人中的一個，

同樣被其他人忽略。哦，

靜默的冥想者，歲月的變遷

在體內的年輪中沉積。

但有誰會傾聽內心的聲音，

當時間的腳步匆匆？它們確實

變得沉寂，我是說那些樹，

沒有鳥兒在枝葉間

為它們歌唱，也沒有畫家

為它們寫生，他們只是畫

那些建筑，和付錢的人們。

但我知道——直到最近——它們

同樣具有情感，情感和聲音，

它們和我們一樣，體驗

并表達著時間的悲哀和歡樂——

這些樹，還有那些石頭。

雪中散步

在雪中散步意味著

你在扮演一個孤獨者。

或你有足夠的時間

去品嘗孤獨。它有著

雪的滋味，并且在

不斷增殖，就像一首

練習曲?！斑@味道很好

只是有些怪怪的。”

棉花糖是為孩子們準備的。

而灰綠色的樹籬變白。

粗大的樹干也沾滿

黏糊糊的雪。你熟悉

這一切。你的雙腿

變得沉重，或并不沉重，

但你仍然有足夠的時間

和耐心，在變老之前，

在雪悄悄地爬上

你的頭頂之前。幾只鴉

在江面上飛，它們的巢穴

在不遠處幽暗的林子里。

不久，它們將和城市的

影子一道，被雪湮沒。

而當午夜的

月亮吃力地攀上樓頂，

虛弱而蒼白，你驚異地

發(fā)現，那正是你的臉。

傍 晚

擁擠的樓影更擁擠了。

公共汽車緩緩爬行，仿佛

來自上古的爬行動物。

晚點的怪物火車吐出一群人

他們散向風景的深處，消失。

風裹著幾片雪花吹來。

一盞街燈亮了。又一盞。

四點鐘。穿風衣的人在下面

讀一份晚報，也許他只是

在看標題，等著什么人。三個人

沿著中山路向市里的方向

匆匆走著，另外兩個人

慢慢地走向另一個方向。

他們注定在某一點上

相遇，如果他們走的是直線。

他們注定會打招呼，

如果他們認識。他們的

衣服看上去是同樣的

顏色，至少在暮色中，

他們的樣子也看不出分別。

他們擦肩而過了，只是

漠然地看了一眼對方。

帶風景的賀卡

就這樣結束吧。我們的故事

本來有足夠的可能性

以另外一種方式開始，但我們

錯過了那班車。或許是船。

它的負載太重。我們無法確定

它是否容得下更多的疑慮。

又一次雪下了起來，總是

在午后?？偸窃谛瞧谖?。

似乎它在刻意為時間

造成某種空白。它的白色

從柵欄間延展著，甚至

柵欄也消失了。就這樣

結束了，或者就這樣開始。

它只是存在于某個設想。

而在下一個故事里，是否有人

會裝扮成圣誕老人，并

帶給我們一份新年禮物？那是

一幅帶風景的賀卡，或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