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xiāng)北大荒時,我在一個農(nóng)業(yè)連隊的鐵牛車組當(dāng)駕駛員。那時年輕氣盛,沒少惹禍,還干過一件轟動全連的荒唐事哩。
那是1973年6月的一天,我與同車組的吳學(xué)炳一起出車去團部辦事,搭車外出的還有連隊材料員張勝澤、油料員董士森和機務(wù)的董廣仁,這三位在連里各有所長。
這三大位加上老鐵兵吳學(xué)炳都是連里的“人物”,平日里,領(lǐng)導(dǎo)對他們都比較尊重,連里出了什么問題,連長批張三罵李四,但很少說他們。
話說在團部辦完事已經(jīng)是下午三四點鐘了,回連隊路上還得開兩個多小時。途中,車子路過六隊,這是一個1956年就建立起來的老連隊,依山傍水,風(fēng)景宜人。他們幾位在這里都有熟人,相互間串聯(lián)著辦事、幫忙、喝酒什么的。鐵牛開到六隊路段,他們幾位從后面拖斗上喊我:“小孫,停一下車,我們?nèi)チ犧k點事,一會兒就回來?!蔽翼槒牡匕谚F牛停在路邊,熄了火,剎上閘,正好,我也休息一會。
10分鐘過去了,他們的事沒有辦完,20分鐘過去了,他們的事還沒有辦完,30分鐘過去了,他們連頭都沒露一下。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這有一個大活人在路邊干等你們,你們也得麻利點吧!
我開始按喇叭,鐵牛喇叭聲音大,連隊里應(yīng)當(dāng)聽得見。按按,看看,沒人露頭。再按按,再看看,還沒人露頭。
我心頭起火了:開車拉你們在外跑了一天,該辦的公事都辦完了,什么也沒給你們耽誤,你們倒好,去辦私事,還辦不完了,哪有這樣一去半天不露面的?眼里也太沒人了。一氣之下,我著了車,松了閘,一邊接著喇叭,一邊順著公
路往回家方向溜去,嚇唬嚇唬他們。車下了坡,到了水庫邊,這時離六隊已經(jīng)有了一二百米了。
又過了10分鐘,我真的憤怒了。開車走人,他們愛怎么辦就怎么辦去吧。我掛上擋,一溜煙跑了起來。越想氣越大:“人家開車的都是大爺,坐車的、搭腳辦事的,誰不求著點?,F(xiàn)在可好,倒個兒了,左等右等等不回來了。拉倒,你們有事就慢慢辦吧,我自己走了!”一擋、二擋、三擋、四擋、五擋,加大油門,我一口氣把鐵牛開回了連隊。
車長孫洪林問:“小孫回來了,事都辦完了?”“都辦完了”?!澳抢蠀?、老張他們幾個怎么沒看見呢?”“他們在六隊辦事呢?!蔽艺f?!澳悄慊貋砹?,他們怎么回來?”洪林納悶了?!拔野阉麄兯υ诹犃恕!蔽覜]好氣地答道。洪林口氣遲疑地再次發(fā)問:“你真的把他們?nèi)釉诹犃?”“真的?!蔽翌^也不抬地說。
天擦黑時,老吳他們老哥兒仨搭著連隊的牛車從營部趕回來了。車還沒到禮堂門前,就聽得到他們幾人的吵吵聲,肯定是在罵我。他們在禮堂門前與見到的每一個人訴苦。
原來,當(dāng)他們從六隊辦完事出來,到大道旁全傻眼了,鐵牛不見了。準(zhǔn)是孫加祺那小子等急了,把車開走了。六隊離九連約有20多里地的路程,怎么回呀,他們先用腳丫子磨到營部,正巧,連里的牛車去營部辦事,正準(zhǔn)備往回返呢,也們仨搭上牛車回來了。
過了兩天,連里開大會,這件事成了連長講話中的一個內(nèi)容,他指責(zé)道:“前兩天,鐵牛上的一個團員,把鐵牛上的一個黨員給甩在了外隊,這算怎么回事?兩個人都要好好想想?!焙髞?,連里也沒有深究,就這么過去了。但是,這三位老兄可是生了一陣子氣,沒吃過這個虧啊!讓個知青毛孩子給耍弄了,尤其是董士森,當(dāng)初第一任的鐵牛駕駛員,一直忍不下這口氣。我都調(diào)回天津了,他還想起來就罵我呢!
1995年8月,在離開北大荒22個年頭之后,我第一次重返黑土地。在連隊歡迎的人群里,我看見了董士森,特意當(dāng)著在場的人們,鄭重其事地向老董就當(dāng)年將他們甩在六隊的事,向他道歉。老董笑了,他擺著手:“道什么歉,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啦!你那會兒就是個調(diào)皮孩子嘛!”
(責(zé)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