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
面對荷塘,再也見不到荷葉亭亭,那一塘的活水也早已息了聲。但我見到它,卻還是那樣親切,便駐足遐想。
我不知道,許多年后,城市化的鄉(xiāng)村是否還是我心靈深處的最后那一片鄉(xiāng)土?
月牙兒
咬一口,再咬一口,一個圓圓的餅子就成了月牙兒。
月牙兒,總是著一襲寒氣一溝兒淺金的輕紗,若隱若現,晃晃蕩蕩。有時,它高掛在天上;有時,它跌落在井里。
在仰望天空的許多日子里,我感覺自己就像坐井觀天的青蛙,蹦跳著到不了井沿。
我發(fā)誓:“月牙兒,給我三年的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片溫暖的天空!”
一天
一天流水;一天一天,天天一天。
一天流云;風流云散。
我知道,我們鄉(xiāng)下人過日子,從來不是扳著手指一天一天數日子。我們,再苦再累,也平平靜靜,看天上的流云、身邊的流水,還有一秋一秋的風。
狗
我和我家的老白(狗名)寸步不離,伙伴一般嬉鬧玩耍,歡快無比。很多的時候,我和老白沒有兩樣,搖頭擺尾,一個在前一個在后。
娘喊我,從來就是“小狗狗”、“小狗狗”地喊,我也屁癲屁癲樂呵呵地總是圍在她身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不離開。老白也一樣。有時,娘見我開小差,就笑罵:豎起你的狗耳朵來!
我的耳朵是狗耳朵。狗也是我的耳朵。我又是娘的耳朵。其實,狗,還不只是我一個人的耳朵,是大伙的耳朵。是鄉(xiāng)村的耳朵。
沒有狗的鄉(xiāng)村,就像一個人沒有耳朵一樣,陷在無聲的世界里。
墳墓
遠遠地看去,雨霧后家鄉(xiāng)的山丘都像一個個剛出籠的包子,楊里塘山上的墳墓也像擺了一地的小籠包子。
很多的時候,我放著羊,頭枕著青草茵茵的小土包,看藍天藍,白云白,睡眼朦朧。
有時,我隱隱約約聽見小土包里睡著的人在說著話,更多的時候是均勻的鼾聲。慢慢地,我發(fā)覺我的心也和他們的心跳動在一起。有人問我枕在墳山上怕不怕?我當然不怕。小土包里睡著的都是我熟悉的祖先、親人和鄉(xiāng)鄰,就是他們醒來了,跟我走回村子里就是。
簡單有簡單的可愛,復雜有復雜的可怕。我們長大后,卻總愛把簡單的事情想得復雜。
待春
待春,是我老家的土話。有希望,有彩頭,有愿景……一個個都笑逐顏開,說:待春,待春呢!
我進了學堂,學著硬性地解詞:待春——等待春天。我知道。我還是揣摩不深,理解不透。也許,待春就是等待春天的春天。
我感覺在待春中一天一天地長大了。因為,我老遠老遠地就聞到了春天的氣息。待過春的人都曉得,春天的氣息特別養(yǎng)人。
我有過一次摸黑兒爬行
平路上行走,高速路上行車,冰河上溜冰……我總是免不了摔跟頭,甚至掉到窟窿里。
自從九歲那年有過一次摸黑兒爬行的經歷后,我發(fā)現爬行是最穩(wěn)妥的。一點兒一點兒爬行,總是在前行;我發(fā)現摸黑兒也并不是摸不著北,摸索著,心中就有了方向,就看見了光亮。
有過一次摸黑兒爬行,我發(fā)現自己一下子長大了。
無巢
奶奶講,再怎么頑皮,也不要上樹掏鳥窩、上屋去揭瓦。我不管,有一次,就帶頭上樹,三下兩下把屋前大椿樹上的雁窩掏空了。整整三天,七八只雁子凄凄惶惶,飛上飛下,久久不散。
突然,我看到一只雁凄慘地叫了幾聲,一個蜻蜓點水從空中一頭裁了下來,便一動不動了。有風吹過,我打了一個冷顫??粗韼字谎銕谆鼗仫w回又飛走,空留下我滿懷的惆悵。
今天,地球的環(huán)境愈來愈逼仄,我們不得不向其它星球遷徙。然而,我們問自己:還回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