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蜻羽在漸濃的暮色中溺沉后,便有斷續(xù)的簫聲隱隱傳來。
那該是開在夜樹枝丫間的花朵了。月影下蘊(yùn)了幾分憂傷的花朵。
它同黑暗保持著一些距離。
它同燈光保持著一些距離。
也同夜鶯的鳴唱保持著一些距離。
夜空很寬,很遠(yuǎn),很深。簫聲如花。
許許多多的思緒隨著這花朵的飄逸而飄逸。許許多多的舊事隨著這花朵的芬芳而芬芳。
許多時(shí)光,許多榮辱,隨著這花朵的散逝而散逝。
窗里窗外總沒有雪的消息。
執(zhí)意的簫聲隱隱地傳來。
簫聲傳來。突然想起朋友的詩句:
“月亮是黑夜最美麗的石頭。”
那么,簫聲呢?
夜空很寬,很遠(yuǎn),很深。蕭聲如花。
它同幸福保持著一些距離。
它同痛苦保持著一些距離。
也同詩人的想象保持著一些距離。
回眸
打開記憶的門,在這滴露的早晨作一次匆忙回眸。
即便曾經(jīng)的旅途有太多的風(fēng)雨雷電有太多的暗礁險(xiǎn)灘,即便曾經(jīng)的歲月有太多的歌淚悲歡有太多的不幸滄桑。然而,那畢竟是一程耐讀的品質(zhì)優(yōu)秀的生命時(shí)光。
打開記憶之門,稀疏的抑或稠密的、模糊的抑或清晰的舊事連綿波涌。
是花影漫漫。是鶯歌渺渺。
抑或是疾風(fēng)之舞。抑或是迅雷之閃。
打開記憶之門,單純的抑或錯(cuò)雜的、輕盈的抑或沉重的舊事連綿波涌。
如剝蝕枯葉。如斷殘石碑。
亦如薄暮之漾漾。亦如曦光之燦燦。
打開記憶之門,一些雪與霜的消息,一些智者與禪者的頓悟,驟然問被點(diǎn)亮。
紙鳶。淚蓮。冷月。晚香玉。
孤雁。寒梅。龍骨。北極光。
倉促回眸時(shí),惟見生命的杯盞里滿盛了密密的不幸和疏疏的歡樂。那卻是足以明澄詩者日子與心境的高處的陽光。
距離
那一夜。簫聲在柴籬外被寒風(fēng)吹散,寂寞的貓頭鷹的啼叫也被風(fēng)吹散。河水東流且東逝。新的冀望,舊的惋嘆,縷縷鄉(xiāng)愁,絲絲情愫:
它們不可預(yù)知地隨水而來又隨水而去。
惟有距離是不朽的。
從小到大,從少到多,從短到長,從窄到寬,從低到高,從慢到快,從薄到厚,從淺到深,從生到熟,從古到今——
瑟瑟的蕭聲被寒風(fēng)吹散。那一夜,零亂的無枝可棲的殘燈般亮著的憂思也被風(fēng)吹散。歲月東流且東逝。翠綠的葉,嫣紅的花,滴滴鄉(xiāng)愁,泓泓情愫:
它們不可挽留地隨水而來又隨水而去。
惟有距離是不朽的。
從晨到昏,從夜到晝,從冰到火,從新到舊,從得到失,從歌到淚,從苦到樂,從榮到辱,從愛到恨,從生到死——
河水東流且東逝。歲月東流且東逝。生命東流且東逝。
惟有。惟有。惟有距離是永新與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