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透過窗紗。我看到對面三樓室內(nèi)清晰的布置:
一個埋頭苦讀的女孩。間或穿梭的父母的身影。一臺落地風(fēng)扇。機械地搖頭晃腦,撩撥著女孩身旁的蚊帳。溫柔的蚊帳不停地向雪白的墻壁親近。堅硬的墻壁卻無動于衷。
已是凌晨二點。我沒有睡意。背后的床依舊享受著不被擠壓的輕松。
電腦關(guān)了。燈關(guān)了。窗外的聲音遠遠近近,暗河一樣涌動。被城市塵囂煙熏之后,傾瀉而至的月光,滿懷滄桑。它和我相對無言。
幼兒園
那些幼稚的臉、幼稚的笑聲。在鐵柵欄背后歡快地來回奔跑。
越來越多的滄桑的背影,聚集到幼兒園門前。他們是父母、親戚或其他沾親帶故的人。我失望地發(fā)現(xiàn)。在這些人中,舒暢、從容和幸福的笑容并不多,更多的是呆滯的目光和成人世界里司空見慣的等待與忍耐。
他們在等待與忍耐幼兒園放學(xué)。
我知道再過一會,所有幼稚的臉蛋和笑聲,都將潮水一樣退去。那些歡快奔跑玩耍的身影將在高大身影的挾持下,消失進陌生的人流。
這是每天重演的場景。這樣的場景,讓我懷疑他們每天早晨的匯聚,只為此一瞬的離去。
做夢
我不習(xí)慣做夢。一年里僅有的三二次,還往往在睜開雙眼的瞬間被忘記。
今天的白日夢,卻讓我至今心有余悸。我夢見:自己站在馬路中央,身旁是川流不息的汽車。一輛接一輛,連綿不斷,飛馳而過。天黑了,下雨了。雷電交加,而我無法邁動自己的雙腳!
夢是在辦公室做的。倚在桌子上,瞇著眼,只想讓勞累的眼睛休息一下。瞬間的工夫就做了這樣的夢。
夢醒時,夕陽已透過玻璃鋼窗。快下班了。
下班路上。天沒有黑,也沒有下雨。路中央的汽車卻一輛接一輛。飛馳而過!
雪白
酒店。會議室。雪白的桌布。桌布安靜地覆蓋著桌子,圍成一個四方框。
桌子上散落地擺放著規(guī)矩的杯子、杯蓋、嘉賓牌、煙灰缸以及白紙、鉛筆。
開會的人坐姿不一,神態(tài)各異。西裝革履、前額光亮的人腰板挺直。他們的嘴總在嚅動。他們時不時說話。高亢或者低沉;而頭發(fā)稍顯零亂、皮鞋不亮的人,他們那么安靜、認真,不動聲色的臉上卑微一覽無遺。
雪白的桌布上,不多時便出現(xiàn)了零落的污漬。是煙灰的痕跡。手指的痕跡。偶爾還有墨水的痕跡。總而言之。桌布還是雪白的。就算是雪也會有斑斑點點的痕跡。但雪是雪白的。
雪白的桌布圍成一個四方框,牽著這些人坐在一起說話或者傾聽。我也是其中之一。
老街足音
青磚無語。細風(fēng)長拂。
逼仄的老街,幽暗的老街,正以百年風(fēng)雨敲打鍛造的骨頭,支撐著這個城市最后的眷戀。
流淌的足音,在那些老巷子里穿梭。橫的、豎的、斜的、彎曲的、筆直的……足音里有鮮明的個性。它們保守著秘密。一百年、二百年……
我知道它們還將恪守下去,和古老的青磚一樣踏實和無語。而不管城市變得如何新鮮。
門洞
只剩下一個個門洞了。
門、玻璃、鎖,甚至瓷磚、地板,一夜之間,該走的都走向了遠方,或者都變成了原本的另一面。它們已破碎還是處于更安全的處所?
教堂的鐘聲再起。慢條斯理的鐘聲穿過門框,撒滿建筑物每一個角落。它們不會再激起樓房里的一絲灰燼。
雖然是一幢新樓,但已沒有人跡。人都在遠處的街道和商場里熱鬧著。
這是與街道和商場背向而起的建筑。我不知道它的門為什么也與街道背對背,難道設(shè)計者們沒想過背離的命運?當(dāng)初這幢樓以它的新穎別致吸引了我。如今,它的一個個空洞的門洞,在暮色中,似乎比當(dāng)初的新穎更讓我側(c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