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下定決心,準(zhǔn)備把那哥倆送到縣城的寄宿中學(xué)讀高中時,周圍幾乎所有的朋友都向我投來懷疑的目光。第一,在他們看來:那對一向被我嬌生慣養(yǎng)的雙胞胎小少爺怎么可能吃得了那許多苦?軍事化管理加封閉式教學(xué),他們能受得了才怪?選第二,我這以“良母”在朋友圈內(nèi)著稱的媽媽楷模,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寶貝送去吃苦?
從出生到現(xiàn)在,兒子的一日三餐、大小事務(wù),差不多都是我親力親為。但是,我也深知:好男兒志在四方,該放飛的時候,必須學(xué)會忍痛割愛,兒子畢竟不是我的私有財產(chǎn),我不可能也不應(yīng)該永遠(yuǎn)把他們護(hù)在自己的翅膀下。于是,忍著掏心掏肝般的疼痛策劃了送他們到寄宿學(xué)校讀書的大行動。
分別的那天來了。一開始我們每個人都假裝快樂。然而,當(dāng)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擁抱著與我告別時,我還是忍不住號啕大哭著跑開了。
回到空落落的家?;陞s留在了兒子的學(xué)校。兒子的房間不敢進(jìn),兒子的東西不敢看。那些日子,只覺得空間好大,時間好多,心好痛好煩,整個人感覺就像漂浮在太空中,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一天晚上終于盼來了兒子的電話,正是處在嚴(yán)酷的軍訓(xùn)期間,兒子一邊哭一邊訴說著學(xué)校的種種,我忍著哭試探著問兒子:實在不行,咱就回來吧。可兒子的回答卻令我更加涕淚滂沱,終生難忘:媽媽,你忘了嗎?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我們不回去?選媽媽你和老爸也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們比一比……兒子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驚醒失魂落魄的我。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選放下電話,環(huán)顧四周:家,突然充滿了生機(jī)?選來到了兒子的房間,看著墻上鏡框里齜牙咧嘴沖著我樂的小哥倆的照片,愛與感動涌滿心房。為了兒子也要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第二天,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推開窗,喧鬧的世界即可擁入胸懷。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兒子不在眼前的日子,世界原來一樣精彩。開車加入上班的隊伍,望著車窗外匆匆趕路的人,仿佛就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大學(xué)剛剛畢業(yè),騎著一輛單車,正在往辦公室趕,年輕快樂的心對未來充滿憧憬。彈指一揮間,這個小女人一天天長大成熟,結(jié)婚生子。二十年的光陰輪回,如今兒子終于長大了飛走了,小女子又成了清清靜靜一個人,但心境卻大不同于從前。年輕時那些曾經(jīng)的夢想,因兒子的降生而統(tǒng)統(tǒng)束之高閣,現(xiàn)在是否該拂去塵埃,收拾心情重新上路?我撥通了兒子的電話,大聲而快樂地對兒子宣言:從今天起,媽媽將不再落寞,而要追求屬于媽媽的豐富人生。
40歲,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選自《齊魯晚報》2007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