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十幾年來，我國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持續(xù)下降，而企業(yè)收入比重和政府收入比重逐步上升。國民收入分配失衡加劇投資與消費不平衡和國際收支失衡，阻礙了經濟增長方式轉變。本文提出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促進國民經濟持續(xù)健康發(fā)展的對策。

[關鍵詞]國民收入分配居民收入企業(yè)收入政府收入

[中圖分類號]F12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6623(2008)06-0027-03

[作者簡介]李俊霖(1971-)，湖北武漢人，浙江師范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經濟增長。

一、我國國民收入分配格局的演變

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主要是指國民收入在居民、企業(yè)和政府三者之間分配的比例及其相互關系。通過匯總1993～2006年各省區(qū)市收入法GDP值，可算出全國收入法GDP的比例結構。1993～2006年，在國民收入初次分配中，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從50.62%下降到40.61%，下降了10.01個百分點。同期內資本收入在國民經濟分配中比重是持續(xù)大幅上升的。1993年，以經營盈余和折舊資本所得及生產稅凈額為代表的資本收入，占GDP的比例為49.37%，2006年上升到59.39%，資本比重上升了大約10.02個百分點。

當今世界發(fā)達國家勞動收入占GDP的比重是遠遠高于中國的。在我國，職工工資占GDP比重情況，1980年、1990年分別為16.99%、15.81%，1990年以后，職工工資總額占GDP的比例持續(xù)下降，進入21世紀之后這一比例維持在不到11%的水平，遠低于一些市場經濟較為成熟國家60%左右的水平。

從利潤和職工工資之間的比例看，利潤比重過大、工資比重過小。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yè)經濟研究所組織發(fā)布的2007年《中國企業(yè)競爭力報告》，1998年國有及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企業(yè)工資總額是企業(yè)利潤的2.4倍，到2005年降到了0.43倍。1998年，國有及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企業(yè)利潤占工業(yè)增加值的比重是4.3%，到2006年提高到了21.36%。當前初次分配存在著資本所有者所得偏高、勞動所得持續(xù)下降的局面。國民收入分配向資本所有者傾斜，中國的工薪階層難以分享經濟增長的成果，“強資本、弱勞工”狀態(tài)表現突出。由于國有企業(yè)改組改制，非公經濟迅速發(fā)展，企業(yè)想方設法壓低工資，非國有企業(yè)員工收入長期低于經濟增長的速度。國有企業(yè)大量使用編制外員工并且同工不同酬，不給職工購買養(yǎng)老保險、繳納住房公積金，以降低用人成本。計劃經濟時期工資極低，但國家作為資本所有人承擔職工的福利保障。現在，公有資本大幅下降，私有資本大幅上升，職工享有的福利相對計劃經濟時期大幅下降，工資卻沒有明顯提高，這顯然是不公平的。

資金流量表反映了加入財產性收入，進行再分配以后所形成的國民收入分配格局。1978年居民、企業(yè)和政府三者的分配比例為55.0:11.1:33.9，1978至1988年，政府和企業(yè)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總收入的比重持續(xù)下降，居民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持續(xù)上升，國民收入分配主要向居民傾斜。1990年至1994年，政府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下降幅度明顯減小，而企業(yè)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穩(wěn)步上升，宏觀收入分配向居民傾斜的趨勢減緩。

1995年以來國民收入分配的格局發(fā)生了轉變。1995年至2000年，政府可支配收入比重小幅上升，企業(yè)和居民可支配收入比重小幅回落。2000年至2004年，居民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明顯下降，企業(yè)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進一步上升，政府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大幅度回升，由1995年的16.5%上升到2004年的20.38%，而居民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則由1995年的66.81%下降到2004年的57.83%。企業(yè)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則由1995年的16.7%上升到2004年的21.79%?？傊块T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不斷上升；企業(yè)部門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在波動中上升，我國國民收入分配出現了向政府和企業(yè)傾斜的現象。

因資金流量表的數據公布存在時間滯后問題，我們可以從近年來GDP、財政收入、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企業(yè)實現利潤總額、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等的增長速度，說明居民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進一步下降。2002年至2006年，農村居民人均收入年均增長6%，城鎮(zhèn)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9.3%，而同期財政收入年均增長19.6%，遠遠高于同期GDP增速。2007年政府財政收入的增幅為32.4%，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企業(yè)利潤增幅為36.7%，而城鎮(zhèn)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幅只有12.2%，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增幅只有9.5%?？梢?，政府財政收入增速遠高于企業(yè)利潤增速，企業(yè)利潤增速遠高于居民收入增速。因此，國民收入在企業(yè)和居民的初次分配中更傾向于企業(yè)，在政府和居民的再分配中更傾向于政府，由此推斷，近年來國民收入分配向政府和企業(yè)傾斜的現象并沒有改變。

居民可支配收入占國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下降，說明在國民收入的再分配中，政府轉移支付不夠。1998年以來，政府推進了養(yǎng)老、醫(yī)療和教育體制改革，取消了福利分房、推行教育產業(yè)化、醫(yī)療市場化，企業(yè)職工的養(yǎng)老也由企業(yè)負擔而轉向社會統(tǒng)籌。政府在主動從養(yǎng)老、醫(yī)療與教育等需要大量財政資金投入的領域退出的同時，并沒有建立起相應的社會保障制度，社會保障的覆蓋面相當有限。從1998年到2006年，我國財政社會保障經費年支出由598億元增長到3600億元左右，年均增長29.4%；占財政總支出的比重也從5.5%增長到11.5%。盡管社會保障財政支出增長很快，從社會保障支出國際比較角度看，我國用于社會保障支出的比重不僅遠遠低于發(fā)達國家（一般在30%～50%之間）甚至遠低于印度、泰國等發(fā)展中國家的水平。

需要指出的是，資金流量表中的政府收入只包括了預算內和預算外收入，沒有包括現實中大量存在的制度外收入，如制度外基金、制度外收費、制度外攤派(集資)和制度外罰沒款等。在分析政府收入的水平時，如果考慮國企利潤和國有資產增值的總額和各級政府土地收入，則政府收入將更多?？傊?，近十幾年來在我國國民收入分配體系中，政府收入的比重不斷上升，而居民收入的比重是在不斷下降的。中國目前的國民收入分配的主要特點可以概括為“藏富于國”，而非“藏富于民”。

二、我國國民收入分配失衡

對經濟增長方式的影響

我國經濟增長主要靠投資需求拉動，屬于典型的投資型經濟增長，消費需求不能起到促進經濟增長的應有作用，最終導致投資與消費不平衡，即國民經濟的內部失衡。1990～2007年，投資占GDP的比重從25%起步，最高達到48%，我國的高投資已經持續(xù)了17年，至今還未見到下降的趨勢。在內需不足的情況下，我國經濟對外貿的依賴加強。過剩的生產能力需要在國際市場上找出路，造成過大的貿易順差，最終導致國際收支失衡，即外部失衡。

盡管投資、出口的拉動帶來了近年來經濟的持續(xù)快速增長，然而從長期來看，這種增長模式存在不少弊端，突出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首先，投資長期高速增長，必然形成越來越多的生產能力。而國內消費需求一直相對不振，一旦國際經濟發(fā)生變化導致外需不足，將出現嚴重的產能過剩，并可能引發(fā)通貨緊縮和經濟衰退。其次，投資需求是引致需求，而消費是最終需求，是經濟增長的真正動力，也是經濟增長的終極目標所在。如果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人民的消費水平得不到同步提高，那么經濟增長就失去了意義。我國目前國民收入分配比例失衡進一步加劇了國民經濟的內部失衡和外部失衡，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投資、出口拉動，向依靠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的轉變未能真正實現。

投資和消費的不平衡是國民收入分配失衡的必然結果。從根本上而言，消費不足的原因是國民收入分配中居民所得份額在降低。宏觀稅負高企和政府財政收入的快速增長導致居民對生產成果的分享在相對下降。勞動者工資收入增長相對緩慢，使得許多勞動者在付出辛苦的勞動之后，無法分享經濟發(fā)展的成果。我國企業(yè)利潤的大幅增加在相當程度上是以職工低收入為代價的?！袄麧櫱治g工資”現象導致利潤大部分留在企業(yè)，加速了企業(yè)的擴張，成為投資過熱的一個構成因素。同時，低廉的勞動力成本雖然增強了我國產品的國際競爭力，導致龐大的貿易順差，但這是在通過損耗國內勞動者的利益補貼發(fā)達國家的消費者，同時也使我們在對外貿易中屢陷被動。由于企業(yè)即使粗放經營仍然能夠維持一個比較高的利潤率，因此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高污染、低效率的粗放型增長方式仍能維持。勞動所得比重長期偏低有悖于經濟增長的目標，與企業(yè)利潤和政府收入相比，提高勞動者的收入更為重要，中國經濟不應靠“利潤侵蝕工資”這種畸形模式發(fā)展。要實現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投資、出口拉動向依靠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轉變，就應提高勞動報酬，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實際上，勞動報酬的提高雖然增加了出口企業(yè)的成本，但這將有利于刺激國內消費需求，抑制企業(yè)過度依賴出口的傾向。因此，調整目前的國民收入分配格局是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需要。

三、調整我國國民收入分配格局的對策

由于我國目前宏觀經濟失衡的真正根源在于國民收入分配存在問題，因此宏觀調控政策的方向應是采取有效措施改變目前國民收入分配向政府和企業(yè)傾斜的趨勢，這樣可以在國家逐步富裕的同時，讓全體國民享受到應有的福祉，實現“藏富于民”，體現經濟快速增長的意義，促進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為實現上述目標，可以考慮以下對策：

（一）提高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國民收入初次分配公平是社會和諧的基礎，而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是解決收入分配問題的基礎。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扭曲，在缺乏健全的公共財政監(jiān)督制度的情況下，不能過多地指望通過收入再分配來解決。由政府部門掌控大量資源進行轉移支付，有可能導致公共資源流失，惡化收入分配格局。

提高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的具體對策有：加快出臺《工資條例》，監(jiān)督企業(yè)構建起合理公正的分配制度，將工資水平與利潤掛鉤，確保職工收入與企業(yè)經濟效益同步增長，解決企業(yè)普通職工工資偏低、工資增長緩慢、遭遇欠薪等社會問題；提高扶貧標準和最低工資標準；強化各級工會組織建設，建立工資集體協商機制。另外，要進一步提高企業(yè)退休人員基本養(yǎng)老金水平，以解決部分企業(yè)退休老職工待遇過低的問題。多渠道增加農民收入，確保農民工工資按時足額發(fā)放。鼓勵創(chuàng)業(yè)和中小企業(yè)的發(fā)展，大力擴大就業(yè)，降低失業(yè)率，增加勞動收入的覆蓋面和人群基數。

（二）深化財政稅收制度改革，降低政府收入比重，減輕企業(yè)和居民的稅收負擔?，F代稅制的設計理念中，稅種和稅率都是由立法機關授權給政府的。然而，征稅在我國幾乎已成為政府的一種不受制約的權力。因此，要強化人民代表大會的地位和職能，人大對政府征稅和用稅的行為要擁有控制權。

目前，我國應嚴格控制財政收入脫離GDP發(fā)展速度的異常增長，“藏富于民”的輕稅政策更有利于經濟的持續(xù)穩(wěn)定增長。我國企業(yè)所得稅的增長過快，要按照簡稅制、寬稅基、低稅率、嚴征管的原則，全面實施新的企業(yè)所得稅法；繼續(xù)增值稅轉型試點，增值稅改革的原則就是減稅，并研究制定在全國范圍內實施的方案?，F行個稅起征點過低，沒有達到調節(jié)貧富差距的初衷，應該大幅度提高個稅起征點，并應根據通貨膨脹率逐年調高。另外，要進一步完善固定資產投資方向調節(jié)稅及其他與投資相關的稅種、增值稅的出口退稅政策、社會保障費改稅以及財產稅制度。同時，要全面清理和規(guī)范非稅收入，堅決取消不合理和不合法的非稅收入項目。目前我國非稅收入的規(guī)模和比例仍然過大，并且游離于預算之外，是政府在國民收入分配中所占比重過高的一個重要原因。因此，應該進一步通過費改稅，減少非稅收入的規(guī)模和比例，規(guī)范完善非稅收入制度，將非稅收入納入預算內管理，并使之被置于人大的預算管理監(jiān)督之下。

（三）加大與民生有關的支出，建立面向民生的財政支出結構。政府是向人民提供公共服務的執(zhí)行者，這也是政府存在的重要理由。政府必須樹立藏富于民的理念，建立藏富于民的機制，從而實現全體人民共享發(fā)展成果。近幾年，我國加大了對民生的投入，但財政支出結構遠沒有轉型。建立面向民生的財政結構就是要促使財政資金改變投資重點，逐步從經濟建設中退出，加大教育、醫(yī)療、住房、社會保障、公共交通、生活環(huán)境等方面公共服務的供給，提高人民群眾在這方面的享有能力。

以社會保障制度為例，要通過改革逐步建立起覆蓋全體公民、多層次的社會保障體系。從社會公正和公民權利角度說，建立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也應是城鄉(xiāng)社會保障制度的重要內容。而我國經濟實力不斷增強，為加快建設健全的社會保障制度實現國民福利與國民經濟、政府財力同步增長奠定了相應的物質基礎。特別是政府收入現在有一個重要的新的來源可以利用。國企的利潤至今仍留存在國企，而國企的投資沖動容易成為投資過熱的主因。2007年9月8日國務院頒布的《國務院關于試行國有資本經營預算的意見》中認為，“國有資本經營預算，是國家以所有者身份依法取得國有資本收益，并對所得收益進行分配而發(fā)生的各項收支預算，是政府預算的重要組成部分?！币虼耍瑖铱梢运姓呱矸萑〉闷髽I(yè)國有資本的收益，并用于社會公共產品的支出，這將有利于國民收入再分配和回收流動性的順利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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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Imbalance of National Income in China

LI Junlin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321004，China)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the proportion of the residents income in national income decreased gradually， and the proportion of the corporate income and government income increased gradually. The imbalance of the distribution of national income led to imbalance between investment and imbalance of the international balance of payments national economic hinder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mode of economic growth. Therefore，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countermeasures of adjustment of national income distribution structure for promoting the sustained and healthy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economic.

Key words: national income distribution; residents income; corporate income; government income

(收稿日期: 2008-10-16責任編輯: 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