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河橋

五千個英國人，三千個美國人

一萬個中國人和緬甸人

或者還有幾十個穆斯林

在一個早上，血肉飛上了天

如今，旅游巴士載來兩個北京人

被夕陽中的輪廓驚呆了

鋼鐵，跳躍著來到對岸

廣大的墓地也空了，青草晃動

復活的生靈被導游指南

男的：披發(fā)、文身、乳上鑲鐵釘

喝本地便宜的喜力啤酒

女的：較矜持，正害羞地挪開

頭頂的碎磚。其中一個十八歲

腳跟紅潤，猜測來自蘇格蘭

在橋頭，她被南亞小伙兒狠狠地抱

著、咂著

露出的牙床留在了相機深處。

像是另一種報復，摧殘了兩岸貿易

墨綠的河水風情萬種地

也是狠狠地流著，旋渦之上

日光散射，似乎還有鳥雀爭食

簍斗橋

其實，并沒有什么橋

橫在一片小湖和遠山之間

我們只是匆匆起身了

和往常一樣，凌空地踩出一串腳印

把夜間蹂躪過的草地

留給渴望排泄

與游戲的金毛犬。

天氣有點陰涼，我們毛衣短小

身子卻當真輕盈

像是還沒劇烈地痙攣過、悔恨過

如果有今世，空腹的此刻

就仿佛來生

我們拉著手，凌空閱覽、交談

想這樣消磨剩下光陰

其間，偶爾會停下

看看手表，或是發(fā)出致命的短信

那些來往車輛就云集身下

像不安的鯉魚

難道它們，也來到了龍門邊

前方，廣大的校園里

一只旁聽的鴿子，本不打算

經歷什么，但大地旋轉

露出一間教室

和更多性感的學術男

他們興高采烈地談理論、生邪念

而我們，真的如鴿子一般凌空？

胃里像安裝了水平儀

可以自由搖擺

當然，在適當的時候

也可以選擇墮落

教育詩

車子轉過街角，就看到了她們

靴子潔白，上身隱約露出鹿紋

司機本來一路講話

此時也沉默下來，似乎心領神會

——這夜色正漫長

不妨隔了車窗，問詢一下

那些花苞和枝角的凍傷。

而她們，既不牽扯，也不搭訕

只是站在了被選擇的一邊

站在星空高大的墻下

星空也正寥落，一條銀河外

閑逛著幾個瘦小的牛郎

你連打了幾個哈欠

本想將套中溫暖，保持到最終

但街的另一邊上

牛肉面館的燈火，卻亮得嚇人

幾個新疆人，鷹鼻深目

像剛從壁畫里走出的

看情形，是要將一切接管

但這一切，都倏忽滑過

最后的那個，肯定是最年少的

她彎起了小腿，做出了跳躍

的暗示，仿佛前面

就有一片濕潤的草場

閃爍的車燈下，你甚至注意到

為了淺嘗這社會之黑

她還涂抹了一點點嫣紅的駢枝

（以上選自《小雜志》第十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