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檢察日報》(2008年1月25日)報道了全國首例非法集會案。2007年6月24日,時任西安市雁塔區(qū)某村委會副主任的房亞萍,因?qū)Υ鍎展芾碛幸庖?,同時不滿村委會關(guān)于興建市場的決定,以非法成立的“清賬小組”名義召開村民大會。并于6月28日,在并未向當?shù)毓矙C關(guān)申請的情況下,組織100多名村民到政府機關(guān)集會,封堵政府大門,嚴重破壞了政府機關(guān)的政黨工作秩序,當?shù)胤ㄔ阂苑欠瘯锱刑幈桓嫒朔縼喥加衅谕叫桃荒辍?/p>
首例非法集會案發(fā)生在一個村民身上,多少讓我們感到有些悲涼。村民的要求是否正當姑且不論,國人的只重目的,不問手段的思維習慣首先讓村民嘗到了苦頭。
1919年5月4日,是我們耳熟能詳?shù)囊粋€日子。在這一天,暴發(fā)了讓國人永遠引以為自豪的事件:“五四運動”。這一天,廣大愛國學生擁向街頭,聲討喪權(quán)辱國的賣國條約。接下來就出現(xiàn)了火燒趙家樓的事件,群情振奮,愛國主義的表情寫在了當時人們的臉上。
這時只有一個人是清醒的,他就是梁漱溟。他在學生們火燒趙家樓之后,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政府必須對北大學生中的縱火者提起公訴,然后在法庭上進行特赦。無公訴,不足以維持法治之尊嚴;無特赦,不能體恤學生們的愛國熱情。只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梁先生的言語聲若蚊蠅,沒有引起一點回音。人們還沉浸在愛國主義的激情和勝利的喜悅中,無暇顧及梁先生的“冷靜”。
而在國外,情形則迥然不同。信春鷹教授在《示威的規(guī)則》中講述了留美期間的一則見聞可見一斑。伯克萊大學的學生們?yōu)榱朔磳ΨN族歧視,在學校行政大樓前示威已經(jīng)好幾天了。睡袋橫七豎八地扔著,有的學生坐著,有的躺著。他們順著進入大樓的小路而臥,身體一定不能橫到路中去,不能擋住進出的通道。警察嚼著口香糖,雙手抱肩,若無其事地走來走去。一旦哪個學生的腿過了線,影響了辦公樓人員的出入,對不起,警察的車就在旁邊,抓起來拉著就走。信教授說:“我觀察著這一切,覺得很好玩,好像觀看一場游戲?!?/p>
示威要講究規(guī)則,抗議也要在理性的約束下進行。在國際人權(quán)文件中,關(guān)于和平請愿權(quán)利的行使,都要附加以下條件:“必須按照法律以及民主社會中為維護國家安全、公共安全、公共秩序,保護公共衛(wèi)生、道德、或者他人的自由和權(quán)利的需要?!比魏芜`反這些原則的權(quán)利行使都是不恰當?shù)?。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象:反對墮胎的一個老頭與支持婦女權(quán)利的安妮在街頭示威相遇。老頭對著安妮嚷到:“你是魔鬼,是殺人幫兇?!卑材菀膊皇救酰e著牌子讓老頭不要無視女人的自由與權(quán)利。叫罵中,安妮對老頭說:“對不起,你已經(jīng)越界了。”老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說了聲“對不起”,馬上把伸進草坪的雙腳撤了出來。然后雙方又開始憤怒地對罵起來。
看到這些守規(guī)則的示威者,我們會感到不可思議。這不僅僅是一個法律意識的問題,還有思維習慣深藏其中。正如火燒趙家樓,我們沒有人會去譴責這些熱血青年一樣,我們由于總是習慣于在一個宏大的、正確目標之下只管信步前行,所以集體的無意識讓我們的中華民族吃盡了苦頭。“文化大革命”的痛苦回憶應當讓我們醒來。文明的理性能讓憤怒不致信馬由韁,能讓怒火不致沒有邊際地漫天燃燒,能讓法治的光芒照亮我們前行的道路,這條道路才是真正光明的。■
圖:季平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