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三嬸是瘋了。
三嬸也真的瘋了。
雖然她沒有披頭散發(fā)地滿街亂跑,也不無緣無故地打人罵人,但她仍然是瘋了。
她要是不瘋,過得好好的,干啥非要和三叔離婚不可?三嬸嫁給三叔二十年了,他們的兒子都十八歲了,日子一直過得風平浪靜,冷不丁的,三嬸非要和三叔離婚,口氣異常堅決,不是瘋了還能是咋的?!
三叔是個本分的莊戶人,能吃苦,悶頭干活兒,不偷不搶,也不搞破鞋。結婚二十年,也沒打過三嬸,一心放在過日子上,五間大瓦房不聲不響地蓋起來了。雖然說不上富,但手上萬八千塊錢還是有的,咋說也比過去的小地主的日子過得滋潤。
放著這么好的日子不過,這么好的家不呆,非要離婚,三嬸瘋得還不輕哩。
關鍵是三叔在三嬸向他提出離婚時沒有絲毫精神準備。連丁點兒預兆也沒有。
三叔像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嚇得一激靈。
三叔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三叔問:“順他娘,你是在開玩笑吧?”
三嬸答:“不是開玩笑。”
又問:“順他娘,你是不是吃錯了藥?”
又答:“我沒吃藥?!?/p>
“是我對你不好?”
“你對我挺好。”
“那你為啥還要和我離婚,撐的?”
“非離不可。”
“那總得有個原因吧?”
“當然有?!?/p>
“你說說,咱也聽聽?!比逭f。
“說就說。很簡單,我很本就不愛你,一天都沒愛過你,這種沒滋沒味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過了,到頭兒了,就這?!比龐鹫f。
“嘿嘿!”三叔說。
“嘿嘿!”三叔又說。
三叔像被突然噎住,臉憋得通紅,“嘿嘿”了好幾聲,才把氣兒順過來。
過了好半天,三叔才能說出整句的話:
“你說你不愛我了?你說你壓根兒就不愛我?”
三叔把“愛”字說得很響,很笨重,因為三叔覺得這字稀罕。只有城里人才“愛”呀,“不愛”呀地張嘴就來。鄉(xiāng)下人說個“愛”字,比搬一塊大石頭都沉,都費勁。
“對?!比龐鹫f,“我壓根兒就沒愛過你。我天天勸自己愛你,我挖空了心思想愛你,不行,做不到,我咋努力都是白費勁。我愛不起來!”
三叔覺得自己的舌頭像冬眠后的蛇,能夠自如地活動了,他說:“不愛我,你可跟我結婚?不愛我,你可跟我過了二十年?不愛我,你可給我生了個兒子?小順子都十八啦,你又跟我說你不愛我,你這是撒的哪門子癔癥?!咹?”
“咹?”三叔喘了口氣,又追問一句。
“我跟你結婚,跟你睡覺,給你生孩子,和你過日子,可我就是不愛你!沒辦法,我不愛你。”三嬸說。
“不愛我,那你愛兒子不?”三叔問。
“兒子十八啦,也成人了,以后的路他自己走,我又不能跟他一輩子、管他一輩子,我該管管我自己的事了!”三嬸說。
“不愛我,也不愛兒子,那你愛誰?!”三叔問,他覺得這句話問得很有勁。他想三嬸要被他問倒了。問倒了,沒詞兒了,她也就該服軟兒了。服了軟兒,認了錯兒,太平了,繼續(xù)過日子,啥他娘的愛呀不愛呀,純粹是扯雞巴蛋。
“說呀,你倒是說呀,那你愛誰?”三叔決定乘勝追擊。
“想知道?”三嬸問。
“那當然!”三叔答。
“那我就告訴你:我愛的不是你,是黃富元!”三嬸說。
“啥?!你說啥?!”三叔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黃富元的外號叫地雷,爆竹脾氣,見火就著。他塊頭很大,很猛,勁頭也大得不得了,年輕時,發(fā)發(fā)狠,能把牛摔趴下。
黃富元也是我們村的。剛從監(jiān)獄放出來。他在監(jiān)獄里蹲了二十年。二十年過去,他的塊頭還是那么大,迎面走來,就像是一堵墻。
蹲了二十年大獄,他已經(jīng)沒有家了。他家那兩間小土房早就塌了。村里干部一合計,總不能讓他露宿街頭吧,就把場院里的一間小土房騰出來,給他住。
除了一身土灰色的囚服和一個鋪蓋卷兒,他已經(jīng)一文不名了。他還有個哥哥和嫂子,哥嫂在他回村后看過他一次,給他弄了點子五谷雜糧,也就不再過問他的事情。
要想活下去,一切都得從頭開始。
他現(xiàn)在除了叫“刑滿釋放人員”,還是個名副其實的窮光蛋。
三嬸說她愛上了這樣的人,不是瘋了還能是咋的!
更何況,黃富元就是因為強奸三嬸又拒捕打了警察,才蹲了二十年大獄,這誰不知道?難道三嬸忘了嗎?
三嬸要是沒忘,那她可是瘋得不可救藥了。
話說二十年前的一個六月晴和的下午。身高馬大的黃富元把小英子抱到一塊茂盛的玉米地里,在垅溝里摁住了小英子,然后扯下她的衣服,壓了上去。
小英子先是無聲地反抗,又踢又打,還抓破了他的臉,接著大叫了一聲。
這一切,正巧讓鋤地歸來的小英子的爹看見了,于是他端著長把鋤頭尾隨而來。
正在玉米地的垅溝里搏斗的一男一女,誰都沒注意到后面有一個端著鋤頭的人正在一點一點地向他們靠近。眼看著搏斗的雙方,勝敗已見分曉。黃富元正在節(jié)節(jié)勝利,而小英子正在節(jié)節(jié)敗退。
炸雷般響起了小英子的爹的吼聲,緊接著,他手中的鋤頭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兒,落在了黃富元的后背上。
黃富元“騰”地站起來,剛要發(fā)作,一看是小英子的爹,頓時就軟了。想跑,可褲子褪到了小腿,絆著,跑不了。這時小英子的爹手中的鋤頭狂風暴雨般地打下來了。黃富元顧不上提褲子,光著屁股左躲右躲,實在躲不過了,就用左臂向打來的鋤頭把兒迎去,鋤頭把兒很脆地一響,斷了。與此同時,黃富元的右手已握成了拳頭,飛向了小英子爹的下巴。
小英子的爹仰面倒地,滿臉是血,牙被打掉四顆。黃富元這才提起褲子跑出玉米地。
第二天很平靜地過去,第三天縣上來了一輛警車,從車上跳下六個警察。警察來到黃富元家,亮出拘捕證,就要給他戴上手銬子。
警察沒想到黃富元會拒捕,大意了。
黃富元這顆地雷冷不丁地響了,一拳打倒一個,當場休克,一腳又踹倒一個,把對方的腿給踹折了。當其他幾個警察意識到這個大塊頭正在拒捕時,又有一個被他抓住,舉了起來,扔出老遠,摔得當場吐血。
剩下的三個警察中的一個這時才想起掏槍,并朝著黃富元頭上的天空開了一槍。他這才停止反抗,乖乖地伸出兩只手,被銬上了。
強奸加拒捕,二罪合一,黃富元被判了無期徒刑。
本來黃富元這一輩子是要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聽說他在監(jiān)獄里表現(xiàn)不錯,聽話,能干,還立過兩次功,結果二十年后,他被提前釋放了。
小英子就是那年在黃富元被抓走后不久,嫁給了三叔,從此變成了三嬸。
黃富元放出來就放出來了,因為二十年都已經(jīng)過去,那件事都快被村人們忘記了。
萬沒料到,他的回村,竟使三嬸下定了決心要和三叔離婚。
三嬸說她不愛三叔,愛的是黃富元。
三叔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或者是三嬸在說夢話。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直咧嘴,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他又要伸手去掐三嬸的大腿,被她擋開了,還說:“從今往后,你別想再跟我動手動腳的啦!”
“嘿嘿!”三叔說。
過了一會兒,三叔覺得腦子清醒了,問:“難道黃富元比我好?’’
“我覺得他比你好?!比龐鹫f。
“他哪兒比我好?”三叔問。
“我覺得他哪兒都比你好?!比龐鹫f。
“他比我有錢?”
“沒你有錢。”
“他有房子?”
“他沒房?!?/p>
“既沒錢,又沒房,他比我好個雞巴!”三叔覺得把自己和黃富元比都丟臉?;鹄?/p>
“他啥也沒有,可我愿意。”三嬸說。
“你忘了他是咋進的大獄,你忘了他是咋欺負你的,咋打你爹的啦?”三叔說。
“沒忘?!比龐鹫f。
“那你是怕他報復?這個你甭怕,別看我從來不和人打架,可他黃富元要是敢欺負你,動你一根汗毛,我就宰了他!”三叔說,頓時英雄起來。
“不是。我不怕他報復,他也不會報復?!比龐鹫f。
“那你為啥還要和我離婚?”三叔問。
“我愛他!我都說過多少遍了,你干啥還問個沒完!”三嬸不耐煩了。
“嘿嘿!”三叔說。他是徹底糊涂了。
三嬸說得出也做得出,和三叔說完,當天夜里就不再和三叔同床了。
三叔覺得丟人,活到四十好幾,突然被老婆甩了,不讓他再睡她了,還要離婚,他沒主意了。
三叔去找村里的長輩討主意,這事到底該咋辦呢?長輩們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沒弄出個眉目來。最后,幾個長輩很氣憤地說,你媳婦欠揍,皮緊了,你狠狠揍她一頓她就啥事也沒了;還說,這女人都是賤骨頭,隔三差五就飽飽地打一頓,她就啥邪門歪道都不想了。
“打一頓管事?”三叔問。
“當然管事!這都是經(jīng)驗。”長輩們說。
從來沒打過老婆的三叔受到啟發(fā),回到家,關起門來,把三嬸摁在地上,揪住頭發(fā),好一頓拳腳。
三嬸不哭不叫,就那么翻來滾去地任三叔打。
打累了,三叔問:“還想離婚不啦?”
“離。打不死,就離定了。”三嬸說。
三叔接著打。接著問。三嬸始終一個字:“離?!?/p>
三叔一點兒勁兒也沒了。他沒想到打人會這么累。他想他是打不服三嬸了。索性不再打了,蹲在地上,哭起來了。
第二天,鼻青臉腫、渾身傷痕的三嬸找到村長家,說:“村長,你給開個介紹信,我要離婚?!?/p>
村長剛睡醒。迷迷瞪瞪的,一聽說三嬸要離婚,頓時有了精神,問:“咋?!你要離婚?”
“對。離婚。”三嬸說。
“為啥?”村長問。
“不想過了?!比龐鹫f。
“老三欺負你啦?”
“沒有?!?/p>
“老三串門子啦?”
“沒有?!?/p>
“那是你在外面有相好的啦?”
“沒有?!?/p>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總得有個離婚的理由吧?”
“當然有。”
“啥?你說說。”
“我根本就不愛他!”
“啥?!你不愛老三?都過半輩子了,頭發(fā)都快白了,你說你不愛老三啦?”村長興趣更濃了。
“我從來就沒愛過他!”三嬸說。
“那你是愛上誰啦?”村長很神秘地把耳朵伸過去。
“這你甭管。我只讓你給俺開封介紹信?!比龐鹫f。
村長泄氣了。說:“你叫我甭管,我就不管。其實這事咱也管不了,這事你得上鄉(xiāng)里?!?/p>
說完,村長扭頭進屋了。
三嬸在村長家的院子里愣了片刻,就走了出來。
一覺醒來,三叔越想這事越窩火.越想這事里面越覺著有鬼。他想三嬸和他鬧離婚的原因肯定是在黃富元那兒。準是黃富元這個王八蛋在里面使啥壞了。
越是平時老實巴交的人,發(fā)起怒來,越可怕。
三叔前思后想了一陣后,終于發(fā)怒了。他找出劈柴用的斧子,在磨石上磨了磨,斧刃閃著寒光。
他提著斧刃閃著寒光的斧子,向村邊場院里的小土房走去。走到門前,咳嗽一聲,三叔就闖了進去。
黃富元正在燒火做飯。他抬頭看了一眼三叔,說了聲:“坐。”就又埋頭看灶膛里的火。
“找你來說個事兒?!比逭f。
“你說?!秉S富元一直低頭看灶膛里的火。
“你剛從大獄出來,別再找不自在?!比逭f。
“有話直說。”黃富元仍然低著頭,看火。
“你一回來,我老婆就非要鬧著和我離婚,是不是和你有關系?”
“沒影兒的事兒。”
“她說她不愛我,愛的是你?!比逭f。
黃富元一直沒抬頭?;鸸庖婚W一閃的,他的臉也就忽明忽暗。他不說話。
“你別忘了,你就是因為欺負她才蹲的大獄!”
“沒忘?!?/p>
“你是不是又勾引她啦?”
“我還沒見著她的面呢?!?/p>
“我可告訴你,姓黃的,別覺得老子好欺負,你要是再敢打她的算盤,我就宰了你!”說完,三叔就把斧子用力剁進旁邊的一個四方形的木凳子上。
黃富元仍然看著灶膛里的火。他的臉仍舊一明一暗的,沒有表情,像塊石頭。
三叔轉身出來,把門在身后用力地摔響。
三叔往回走,還沒走出十步,黃富元打開門,說:“你的斧子忘這兒啦?選”說著,扔到了三叔的腳下。接著黃富元的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消失在了門后。
小順子,三叔和三嬸的十八歲的兒子。在縣城重點中學讀高三,是校體育隊的主力隊員,足球、籃球能力都挺突出。但他最愛好的是武術,套路,散手,都有些功夫。
禮拜天回家,聽說爹和娘正在鬧離婚,聽說曾經(jīng)欺負過娘的黃富元放出來了,聽說娘不愛爹愛的是黃富元,險些氣炸了肺,決定找黃富元較量較量,收拾收拾這個狗雜種。
小順子往場院走,老遠就見一個大漢從小土房里出來,正和他走個迎面。他想這肯定就是那個黃富元了。他沒見過黃富元,但聽人說過。
兩個人走到面對面時,小順子一拍那人的肩膀,那人用手去擋,小順子趁勢抓住了那人的胳膊,轉身來了個“背口袋”,那人脆脆地摔在了地上。動作干凈利落。
那人齜著牙,吸著涼氣,艱難地站起來,問:“你是誰?要干啥?”
小順子這才搭話:“我是張玉英的兒子!二十年前你欺負我娘,放出來后你又不安好心,我來教訓教訓你。”說完,小順子又打出兩個直拳。
黃富元這才醒過悶兒來,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小順子的右手腕子,用力一攥,小順子頓覺右半邊身子整個麻了。
小順子知道自己打不過黃富元,勁頭兒差得太遠。
“你還太嫩。”黃富元說完這句話,松開手,繼續(xù)往前走。
小順子揉著自己的手腕子,想:這個王八蛋果然名不虛傳。
三嬸和三叔離婚這事鬧得越來越厲害了。
村長怕出人命,去鄉(xiāng)里把司法助理找來了。司法助理姓王,挺年輕,穿一身警服,還戴著一副眼鏡,白白凈凈,像個知識分子。
王助理先找三叔,三叔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三叔自己還糊涂著呢。
王助理又找三嬸。
問:“你要離婚?”
答:“嗯吶?!?/p>
“為什么?”
“因為我不愛他。”
“沒有愛情?”
“對?!?/p>
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幸的婚姻,王助理想。
“你丈夫說你愛上了黃富元,是嗎?”
“是。”
“這就怪了。黃富元不是因為強奸你,才蹲的大獄嗎?”
“是?!?/p>
“那你為啥還愛他呢?這我就不明白了?!?/p>
“是這么回事,”三嬸停了停,然后說,“在出那件事之前,我和黃富元就好了好幾年了。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都是在心里。后來我們就背著人好起來了。”
“談戀愛?”
“對?!?/p>
“既然是戀愛,那他為什么還強奸你?不,不,應該這么說,那你為什么還告他強奸你?”
“當時,他把我抱進玉米地,太突然了,我嚇壞了。那是……那是第一次,我害怕,沒有心理準備,我就反抗……我太疼了,他把我弄得太疼了,我就叫了。我沒想到我爹會發(fā)現(xiàn),會跟過來,沒想到我爹會用鋤頭打他,我也沒想到他會打我爹,又那么重,把我爹的臉都打歪了,我嚇壞了……其實我是愿意的,要是他輕點兒的話,要是不被我爹發(fā)現(xiàn)的話……”
“明白了。那你為什么后來還要告他強奸呢?”
“是我爹……再說當時那種情景。我光著身子,衣服都撕破了,我覺得丟人,沒臉活了。我也沒想到他后來會拒捕,會弄成那樣兒?!?/p>
“你是說你當時是愿意的?”
“嗯……對……不……是,我說不清,我當時神志不清,我腦子很亂。等到他真的被判了刑,等到我真的嫁給了老三,我才知道,我是愛他的。這二十年里我都在愛著他,從沒愛過老三?!?/p>
“全明白了。”王助理說。
“那你能給離?”三嬸問。
“這我還真做不了主,這事你得去法院。我的工作主要是調解,把你和老三往一塊兒調解,調解不了,我的工作也就做到頭兒了。我是愛莫能助。你去法院吧,估計行。另外你還得多做你丈夫的工作?!蓖踔碚f完,就走了。
三嬸和三叔離婚的事兒,終于鬧到了縣法院。
三叔死活不答應離,說出大天來也不離;三嬸是死活要離,說出大天來也不和三叔過了。
就這么僵持著,拖了很長時間。
三嬸索性抱著鋪蓋,去場院的小房里找黃富元,和他過去了。兩個人倒也過得恩恩愛愛。
干活時,兩個人搶著干。
“我來?!?/p>
“我來?!?/p>
吃飯時,兩個人讓著吃。
“你吃?!?/p>
“你吃?!?/p>
夜就顯得溫暖快活短暫。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
三叔卻苦了。常常一個人發(fā)呆,啥事兒也干不到心上,沒來由地發(fā)火,摔東西。
有幾次三叔提著斧子要去砍那對狗男女,走到半路,又折回來了,老也下不了決心。
秋天就這么過去了。
冬天就這么過來了。
天氣冷了。
忽一日,月黑風高,場院里那間四周堆滿麥秸、玉米桿的小房子著了大火,火苗子竄得老高,天都紅了。
等人們挑著水桶趕來,場院里那間小土房已經(jīng)被燒塌了。從里面扒拉出兩具尸體,也早已面目全非,變了形,像兩只烤鴨子。
公安局來人了,查了幾天,沒有任何線索,沒查出結果。
三叔當然是懷疑對象,可他矢口否認,并且有好幾個人給他作證,說他出事兒那天晚上和大伙打牌來著。
沒有證據(jù),也就沒從村中抓走一個人。
責任編輯 張艷茜
華夏 本名劉利國。曾在《北京文學》、《青年文學》、《十月》、《延河》等刊發(fā)表小說散文多篇。北京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光明日報社文摘報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