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剛下了夜班騎車子往家趕。走到青年公園東南角時,突然聽到路邊傳來女人的哭泣聲。借著路燈光循聲望去,見一孤零零的女子蹲在冬青叢那兒傷心地哭,便支下車子走過去問道:“同志,你哭啥?”
那女子頓時一愣,見二剛不像是惡人,便哽咽著說:“俺沒啥,你走你的路吧!”
二剛一聽她是外地口音,便說:“天已經(jīng)這么晚,你一個人就是不住旅店,也該到火車站候車室去呀!”那女子一聽二剛這樣關(guān)心人,便說:“大哥,俺就是準(zhǔn)備去火車站的,可壞人把俺的錢搶去了!”
二剛一聽氣憤地說:“簡直不像話,他是怎么搶去的?”
女子說:“俺下了汽車天就黑了,想起來時離火車站并不太遠(yuǎn),便想省幾個錢走著去。誰想走著走著迷了路,有個男人主動提出送送俺,誰想他把俺領(lǐng)到一片小樹林里要糟蹋俺,俺跪那兒求了半天情,又把身上帶的三百多元全給了他,他才放了俺……
二剛沒想到如今還有這樣霸道的人,便問:“你沒打‘110’報警嗎?”
“這地方人生地不熟,不知電話怎么打,再說那壞人早跑遠(yuǎn)了,公安局來人也沒法找!”
二剛一想也對,便說:“聽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到這干啥來了?”那女子說:“俺是東湖縣人,是來探望俺姑媽的,可連回去的路費都沒有了,可怎么辦哪?”
二剛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便問道:“到你們家得花多少錢?”
“火車票九十多塊錢?!?/p>
二剛的兜里正好裝著剛發(fā)下來的工資,便抽出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她說:“快買票回家吧!”
女子卻一再擺著手說:“俺壓根兒不認(rèn)識你,怎么好要你的錢呢?”
二剛見她執(zhí)意不收,便說:“就算我借給你的還不行嗎,回去后給我寄來就是!”
“那你得給俺留個地址,要不這錢俺沒法寄!”
二剛正好帶了筆,但沒有紙,便從電線桿的廣告上撕下個紙片,就著路燈的光寫好地址給了她,她才把錢收起來。最后二剛要走時,突然想起這女子是因為迷了路才上了壞人的當(dāng),于是,干脆用自行車把女子帶到了火車站。可見她買上車票后還剩不到十元錢了,路上的吃喝怎么辦,下了火車還得坐汽車,干脆又摸出一百元錢,女子說什么也不要。二剛說:“反正你一塊寄給我就是?!迸诉@才千恩萬謝地收下,一再說回去后馬上寄過來。
二剛回到家時,已近午夜了,他敲了半天門沒動靜,干脆按門鈴,連響三遍才傳來妻子柳倩的問話聲:“誰呀?”
“我,快開門!”
“喲,還知道有個家呀,有本事賭到明天多好,還回來干啥?”妻子火氣十足地說。
“別瞎扯,我忙得一人頂倆用,哪有工夫去賭博呀?”
“那你以往都是六點回家,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二剛說:“快下班時,干夜班的小丁來電話說他的孩子住了院,車間主任讓我替他頂個班?!?/p>
柳倩一聽講得在理,才敞開門讓他進(jìn)來。但她仍有些不放心,因為今天剛好是發(fā)工資的日子,一旦管不緊,他還會犯賭博的老毛病。為驗證一下他是不是講了假話,干脆要過工資來當(dāng)面查對,這一查便查出了問題,她火冒三丈地說:“老實交待,今晚到底干啥去了?”
“不是告訴你了嗎,替人干了個夜班?!?/p>
“那你的工資為啥少了二百元?”
二剛這才想起中間的插曲,便向妻子解釋半路上碰見個遭劫的女人的事……
誰想妻子聽了一半便攔住他的話說:“怪了,怎么這些蹊蹺事全都讓你碰上,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編故事的本領(lǐng)?”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怎么是編故事呢,那女人太可憐了,我不能不管!”
“管,完全可以管,既然那女子已經(jīng)到了身無分文的地步,你一出手就給了人家二百元,難道她就沒向你表示點什么嗎?”
“人家一再向我表示感謝!”
“光口頭感謝頂屁用,沒對你來點真格的?”
二剛一聽妻子竟往歪的方面懷疑了,眼珠子一瞪說:“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我是那樣的人嗎?”
“就算你不是那樣的人,可那女子能白白地接受你二百塊錢嗎?”
“我已經(jīng)給她留了地址,人家答應(yīng)回去后馬上給我寄來的!”
“嘖嘖,說的比唱的都好聽。這都到什么年代了,還給你寄回來?你做夢去吧!”
“她若真給寄來怎么辦?”
“她若真寄來的話……”柳倩想了想說,“豁上了,我把這二百塊錢全部捐給‘希望工程’!”
“好,這話可是從你口中講出來的,咱馬上立個字據(jù)!”二剛說著找來紙筆。
“慢!打賭是雙方面的,她要是不給寄來怎么辦?”
“那我就……”二剛想不出確切的賭注,但深信自己不會輸,干脆做了個砍指頭的動作。
“那不行!”柳倩急忙攔住說,“二百塊錢買不著一根手指頭,不如來點實際的,干脆把你那抽煙喝酒的毛病戒掉行不行?”
“行,咱馬上立合同!”
為了給那女人留出充足的時間,兩人合同期為一個月,到時候雙方都不能悔約。
從此,二剛每天下班時都到收發(fā)室去問來沒來匯款,可收發(fā)員總是說沒有。隨著時間的一天天逼近,他開始懷疑那女人不講信用了,他甚至想自己偽造一份匯款單,可又不知那女人的地址和姓名,再說也沒法弄來二百元錢。沒辦法,就只好少抽煙,少喝酒,得為“兩戒”作準(zhǔn)備了。
剛好三十天時,匯款仍沒來,二剛徹底認(rèn)輸了。他無精打采地回到家,正準(zhǔn)備向妻子宣告打賭失敗,卻見妻子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而且還放著一瓶他最愛喝的劍南春酒和一盒紅塔山煙。他苦笑一聲說:“這是不是讓我與抽煙喝酒的歷史永遠(yuǎn)告別的特殊宴席?”
妻子卻滿面笑容地說:“不,這是對你的獎勵,咱倆打的賭,你贏了!”
“不對,那匯款單我至今沒收到哇!”
妻子遞過一張當(dāng)天的晚報,指著一篇讀者來信說:“你看看,這是不是講的你?”
二剛一看內(nèi)容,當(dāng)時樂了。原來,那個女人回去后就想給二剛寄錢,可路上不小心把二剛給寫的那個條子弄丟了,只記住了“二剛”這個名,當(dāng)然沒法寄了。后來,是她丈夫給出了個主意,把錢寄給了報社,讓幫著找二剛……
二剛高興之余馬上問妻子:“你當(dāng)初說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
“算數(shù),那二百元取出來后,咱全部捐給‘希望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