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061，061，我是E航，我是E航。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是在中國申城西郊東港上空，我們請求降落，請求降落，情指示!”

E國際航空公司F1034航班從U國Z市的國際機場起飛四小時后，正呼嘯著飛抵中國申城東港上空。此刻，E航機組的全體人員正按著程序緊張地做著飛機降落前的準備工作。

機組報務員伊拉貝爾，手里拿著話筒向申城西郊國際機場的塔臺急促而又不停地呼叫著。

“105，105，我是申城西郊國際機場塔臺，我們已經(jīng)聽到了你的呼叫，我們已經(jīng)為你做好了降落準備，請按原定的時間準備降落!”申城西郊國際機場塔臺領航員聽到E航的呼叫，訊即清晰地指示道。

聽到可以降落的回復，E航飛機駕駛員立即做出一連串的飛行動作。他踩住方向舵，讓飛機側(cè)身轉(zhuǎn)彎，準確地滑向機場跑道的上空。

轟鳴著的引擎減弱了聲響，飛機立即向下傾斜。

伊拉貝爾知道，此刻就要開始下放飛機的起落架了。在整個航行過程中，飛機降落是最危險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駕駛員只要稍不留神，就會釀成驚天慘禍。

“祝你們好運!”伊拉貝爾像是對自己，又像對著旅客在說話，他的雙手在胸部不停地劃著“十”字。

飛機的底部傳出了一陣機械的轉(zhuǎn)動聲，窗外，天上的白云飄在飛機的頂上，地上的農(nóng)田歷歷在目。

“馬上就要到申城了，下一站就是E國C市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币晾悹栕炖锊煌５剜絿佒?，似乎在努力松弛著自己的那根繃得緊緊的神經(jīng)。

今天，伊拉貝爾的舉動有些反常。一路上他都在自言自語不停地說著那些其他機組人員都聽不懂的U國方言。而這一切，只有伊拉貝爾自己一個人心里明白。他是受人之托，他要代人關心飛機上的那兩件特別的“貨物”。他曾經(jīng)對天起誓。答應對方不讓這兩件“貨物”出現(xiàn)一絲一毫的差錯。

但是直到現(xiàn)在，伊拉貝爾也不能站出身來，去關心保護這兩件“貨物”。因為他知道，一旦他的所作所為被機組的任何一個人員知道，那他將要承擔由此而產(chǎn)生的一切后果。

現(xiàn)在，是他擔心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了，如果這個環(huán)節(jié)上不出問題，那么這兩件“貨物”就可能由于已經(jīng)受過了飛行的全過程考驗，而在下面的飛行中有了經(jīng)驗，就會順利地抵達E國C市了。

然而，正當伊拉貝爾還在禱告之際，一場驚動全世界的空中意外事件發(fā)生了……

二

靠近申城西郊國際機場的東港區(qū)鈾江鎮(zhèn)下浜村，正對著機場的跑道，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成了飛機起飛降落時的必經(jīng)之路。

在這個村子里，住著一戶王姓人家，他們的兒子名叫王太郎，現(xiàn)在村辦工廠里工作。

這天清晨，王老頭早飯后，像往常一樣扛了把鋤頭到自家的橘樹園里除草、松土、施肥。

老伴則在家掌勺料理家務，開始洗碗、刷鍋、擇菜，已經(jīng)忙開了午飯的準備工作。

至于兒子王太郎，一清早就騎著自行車到廠子里辦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上午9時，震耳欲聾的飛機的轟鳴聲又一次在村子上空響起，早已習慣了這種噪音的人們都自顧自地忙著干自己的活。他們知道，這種聲音在一分鐘后就會消失。

“買新鮮的番茄 、黃瓜、茄子!”村頭集市上，一個小販大聲地叫著。

我的番茄、黃瓜、茄子最新鮮啦!“”另一個小販不甘示弱。

“這個黃瓜便宜一點買不買?”一個女人手拿著黃瓜，并不想掏錢。

“這黃瓜夠便宜了，還要壓價，儂有良心伐?”小販譏諷道。

儂賣我買，大家兩廂情愿，啥咯良心伐良心的!”女人馬上反擊。

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次起彼伏，一浪蓋過一郎。此刻的人們根本就沒把飛機當回事。

“不好了!飛機上掉下了兩團東西!”突然，一個小孩的尖細嗓音在菜市場的嘈雜聲中冷不丁地冒了出來。那聲音雖然細小，還是聽到的人們一下子都抬起了頭來。

“飛機上會掉下東西?”一個農(nóng)婦不相信。

“的確是掉下了兩團東西!”另一個農(nóng)婦肯定地說。

看熱鬧的村民眼睛朝著天上，嘴里嘰嘰喳喳地說著。

“掉下來的好像是人!”最早發(fā)現(xiàn)情況的小孩再次喊道。

此時此刻，王太郎正好路過這里，他順著小孩的手指，看見黑影好像向著自家橘園的方向飄去，他連忙騎著自行車趕了過去。

與此同時，王家的橘園里，王老頭正在賣力地干著活。

也許是今天的天氣比較熱，王老頭干出了汗，他一邊拿下草帽給自己扇風，一邊拿出旱煙袋抽煙休息。王老頭望著自家橘樹上沉甸甸的果實，心里陣陣高興。他想，今年的橘子該是豐收在望了，家里也可以賺到不少錢了。

就在王老頭幻想著將要豐收賺錢的時候，只聽到“撲通”一聲悶響，一團東西從天而降，正好壓斷了王老頭剛才還在鋤草松土的橘樹。

瞬間，一棵好端端的橘樹被砸斷了半身，松軟的土地上落滿了綠葉和橘子。

“誰呀?把我最好的橘樹給弄壞了!”生性膽小平時不愛多說話的王老頭發(fā)起怒來。

他立即站起身走上前去，他剛要罵幾句，突然兩眼一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渾身不停地顫抖起來：“來人哪，救命啊!”

等到王太郎騎車趕到橘園，橘園里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

王太郎撥開人群，一眼看見父親坐在地上，他趕忙上前扶起父親。順著父親的手指，王太郎看到在被壓垮的橘樹旁躺著一個人。他馬上明白了那是從飛機上掉下來的人。而這個從天而降的人正好壓斷了他家的橘樹。

王太郎看到那人滿臉胡子，沒有血色。他連忙拿出手機撥“110”報警，然后撥開人群，扶著父親向家里走去。

然而，令王太郎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家的門口也圍著很多人。一種不祥之感立即蒙上了王太郎的心頭。“太郎，阿婆已經(jīng)被送到村衛(wèi)生所去了!”隔壁的阿花娘見到王太郎回家，馬上告訴他。

“我娘生什么急病了?”王太郎連忙問道。

“不是生病，你娘是被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人嚇暈了!”

“啊!天上又掉下了一個人?”王太郎腦子里再次想起了飛機上的兩團黑影。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飛機上掉下的兩團黑影，都會沖著他家而來。

王太郎趕緊沖進家門。

他看見他家里的灶間房頂上赫然露出了一個大洞，地上散落著好多碎瓦塊。在柴火堆旁，王太郎看見那里有個人四腳八叉地躺著，地上留著一大攤血跡。

王太郎又看見那死者穿的衣服，與剛才那個人是一種顏色，而且他們都是滿臉胡子，面色蒼白。

三

東港區(qū)公安局的“110”警車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xiàn)場。

車上跳下三個民警。一個民警在現(xiàn)場圍起警戒線，勸鄉(xiāng)親們遠離現(xiàn)場，另一個民警打開照相機，對著尸體和現(xiàn)場不停地拍照，還有一個民警則向周圍群眾詢問起當時的案發(fā)情況。

從現(xiàn)場初步掌握的情況判斷，這是一起人從飛機上墜落的嚴重事件!這在中國乃至于世界都是非常少見!

這起罕見的死亡事件立即引起了申城市公安局領導們的高度重視。

根據(jù)市公安局領導的指示，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和刑偵總隊等相關部門的人員立即十萬火急地趕到現(xiàn)場。

“這兩個死者是什么人?他們是從什么地方掉下來的?”現(xiàn)場指揮宙警官看了現(xiàn)場，聽了東港警方的匯報后，腦海里首先跳出來的就是這兩個問題。經(jīng)過群眾辨認，這兩名死者不是當?shù)厝?。從長相上看，他們像是少數(shù)民族或者是外國人。從被壓斷的橘樹枝，尤其是屋頂上被砸出的大洞來看，這兩人應是自高空墜下，而周圍并沒有高層建筑，所以宙警官初步認定，他們是從飛機上掉下來的。

“小王，你們幾個負責全面了解飛機飛過此地時上空的情況!”

“小李，你們幾個負責仔細搜索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立即向現(xiàn)場臨時指揮部匯報!”

“其余的人馬上將情況匯總，準備向市局領導匯報第一次情況!”

在現(xiàn)場指揮員的命令下，一路警察根據(jù)王太郎的報案以及群眾的反映，馬上通過西郊國際機場公安局，向民航方面了解在相應的時段里飛越東港上空的所有班機的情況。另一路警察則在現(xiàn)場外圍勘察完畢后，繼續(xù)搜索著死者身上的遺物。

根據(jù)西郊國際機場公安局提供的飛機航行的情況分析，精確到案發(fā)時間，飛越東港上空的是一架E國航空公司的FI034航班。

但是，E航方面明確告訴申城警方：他們的飛機上旅客一個也沒有少，行李物品一件也未丟。

這使宙警官的心里感到有些納悶。

這兩個人難道是外星人，從天外掉下來的?!宙警官自嘲地向自己發(fā)問。

經(jīng)過當?shù)厝罕妼λ勒叩倪M一步辨認，警方已確定這兩個死者不是本地人。

宙警官從橘樹半邊折斷、地上有一個深坑以及案發(fā)地是航線通道的多種情況，得出了死者是從飛機上掉下來的判斷。因為宙警官知道，物體只有在高空落下的加速度作用下，才能將橘樹半邊折斷，而那坑的深度，必須是具有相當高度的墜落物才有可能將其砸出。

宙警官也發(fā)現(xiàn)在案發(fā)地的上空，正是飛機放下起落架的位置。

雖然。E航方面反饋的是飛機上沒有丟失任何一個人，讓人覺得好像這起案件與他們無關，但是宙警官的心里明白得很：密封著的飛機客艙自然不會在空中丟失兩個人，E航的說法更加堅定了他對此兩人是從飛機起落架艙里墜落的推想。

那么，這兩個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他們?yōu)槭裁匆阍陲w機的起落架艙里?他們躲在那里是想要干什么?宙警官的腦海里反反復復跳出來的就是這些問題。他想，只有解決了這些問題，才能弄清楚這起事件的性質(zhì)。

“小李，有沒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宙警官走到一個正在勘察的刑警的身旁，他想這案子只要不是謀殺，那死者的身上多多少少會留下一些遺物，而這些遺物對破案有著直接的幫助。

“報告，在死者的身上僅僅發(fā)現(xiàn)了幾枚硬幣，上面文字既不是英文，又不是法文?！?/p>

小李是中國刑事警察學院的高材生，勘察業(yè)務很熟悉，工作也很有方法，在一般的情況下他是不會放過任何一條有用的線索的。宙警官每次在接到重大事件出警時總要帶上他。

僅僅是幾枚硬幣，那線索顯然是太少了。但是這些外國硬幣卻無聲地告訴宙警官，這個死者到過外國，或者是從國外進來的。

宙警官不由得再次拿出死者的照片。他看到死者的臉上布滿了被樹枝劃破的痕跡，但是他又發(fā)現(xiàn)受傷處卻沒有一點血跡。

“這個人是死亡在先，墜落在后?！敝婢傩睦锵氲?。

“這張臉還很年輕，不見皺紋，估計只有二十多歲?！敝婢倏粗掌^續(xù)猜測著。

“只是，這張年輕白皙的臉上。為什么都蓄著滿臉的胡須?他是我國的少數(shù)民族還是外國人?”宙警官忽然想起剛才小李講到的死者身上的幾枚硬幣，于是推斷這人可能是個外國入境者。

在另一個死者的身上，警察找到的遺物比較多。

那人的歲數(shù)看起來要大一些。在死者棉衣內(nèi)層的口袋里，民警找到了一個皮夾子，皮夾子里有通訊錄以及一張用外文打印的紙條。除此之外，死者的腰間掛著一部對講機。

死者是從空中落下，砸破了一間房子的屋頂，掉到了里面的灶間的水泥地上。他是頭正面著地，地上留著一大攤血跡。

現(xiàn)在照片上的這個人面孔血肉模糊。根本無法辨認，而通訊錄上的字寫得又相當潦草，很難認出所寫的內(nèi)容。唯一字跡清楚的就是那張巴掌大的紙上打印的文字了。

公安大學偵察專業(yè)畢業(yè)的宙警官，立即召集現(xiàn)場所有學過外語的刑警一起來辨認。他覺得這張紙片上的內(nèi)容一定可以解讀出很多東西。

然而，大家仔細看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那外文不是英文、法文，也不是德文。

宙警官并沒有失望，他立即用數(shù)碼手機拍下了那張紙，將它傳到了市局。

死者隨身攜帶了對講機，這說明什么問題呢?在現(xiàn)場案情緊急分析會上，宙警官提出了這個問題，他讓刑警們一起尋找答案。他感到這個對講機里肯定有文章。

“這個對講機是早年使用過的淘汰產(chǎn)品!”

“對講機上的文字與紙片上的文字像是一個國家的!”

“對講機，肯定是死者必要的聯(lián)絡工具!”小李說。

宙警官對著小李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帶著對講機，意味著到終點站要與人聯(lián)絡。從他掉下飛機的情況來看，這種聯(lián)絡可能是比較隱蔽的聯(lián)絡?！?/p>

“對，這才是這個對講機的實質(zhì)!”宙警官再次肯定了小李的猜想。

四

從飛機上掉下兩個人并且摔死的消息被報到市公安局領導那里之后，數(shù)位局長迅即做出了反應。他們分別作了重要批示，要求有關部門迅速開展調(diào)查，查清事情真相。

從現(xiàn)場發(fā)回的情況看，由于死者的長相不像中國人，因此確認國籍的工作就擺在了所有工作的最前面。我國簽署了《維也納領事公約》，該公約規(guī)定案發(fā)地國家有義務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將外國人的死亡情況通報給死者的所在國家。

“從這兩個人的長相和已經(jīng)查到的物品情況分析，我們可以初步確定他們是外國人。他們的皮膚比較白皙，應該是白種人，但是從他們蓄著滿臉胡子的情況看，他們又應該不是歐洲人。”宙警官將自己的推斷一層一層地向領導作了匯報。

“你說他是外國人，根據(jù)你的經(jīng)驗來看，他們最可能的是什么國家的人?”局領導希望宙警官的結(jié)論再清晰一點。

因為是死案，無法得到對象的片言只語，只能根據(jù)現(xiàn)場的一些情況加以推斷。雖然這種模糊的推斷，有可能與事實有距離甚至相左，但是上級領導是希望現(xiàn)場辦案人員在第一時間里說出自己的判斷結(jié)論和推斷的理由，這樣有助于領導決策。

“從航空公司方面得到的消息，今天早晨抵達機場的有十個航班，其中五次是從北京起飛。兩次是廣州，一次是重慶，一次是杭州，其中唯一的一架外國飛機是E航班機。據(jù)調(diào)查，它是從U國Z市起飛，抵達東港案發(fā)地上空的時間與墜落死亡的時間最為接近。雖然，E航方面說乘客和機組人員一個未少，但是我們由此更有理由相信這兩個死者是藏在飛機的某一個部位而不小心墜落的。因此，我猜想這兩個人極可能是U國人。因為，死者的特征與那里的人最為接近?！敝婢僖豢跉鈱⒆约旱南敕ê捅P托了出來。

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推斷，結(jié)論有著充分的理由。然而，推斷總歸是推斷，它不能讓領導百分之百地相信。

就在大家對宙警官的這個推斷還處于將信將疑的時候，一個重要的論據(jù)出現(xiàn)了。

宙警官在現(xiàn)場用數(shù)碼手機傳回局里的紙片文字，經(jīng)過權(quán)威翻譯機構(gòu)證實是一張來自U國的稅單。在那張稅單上清晰地寫著換外匯人的姓名、錢幣種類以及結(jié)算單位的名稱。

至此，死者身上的神秘面紗已經(jīng)揭去。在死者大致情況基本核實清楚后，警方立即啟動重大涉外治安事件處置緊急程序，將情況書面?zhèn)髡嫱▓蠼o了U國駐申領事館。

“尊敬的U國駐申領事館總領事先生，申城市公安局向貴館致意!”從秘書手里拿到中國申城市公安局的緊急照會，首先映入伊斯爾領事眼簾的是一句客套的外交辭令。伊斯爾知道公安局發(fā)來緊急照會，一定是有關于他們國家的緊急事情。

“有兩個像似貴國公民的人，在我市東港墜落死亡……”伊斯爾絲毫沒有想到，這張照會會牽涉他們國家的兩條人命，他不敢怠慢，立即驅(qū)車來到市公安局大樓。

一陣寒暄之后，中外雙方就直奔談話主題。

中方在通報了案情經(jīng)過情況后，拿出了死者的遺物和照片，讓伊斯爾確認。

擺在伊斯爾領事面前的，都是些U國的東西。

伊斯爾看到，那死者的照片雖然有些恐怖，但透過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他看到的是典型的U國人的面貌以及胡須特征。他看到那份通訊錄上寫著的是潦草的U國文字，他也清楚地看到那張稅單上打印的是U國文字。

伊斯爾一邊看一邊下意識點著頭。

“您看，他們是不是U國人?”見伊斯爾在點頭默認，警方領導上前輕聲問道。

“嗯……NO，NO，NO，現(xiàn)在還不能肯定?！币了範栴I事雖然心里明白，這兩人多半是他們國家的人無疑，但是他還沒有看到確切的證據(jù)，他也不希望這個結(jié)論是最后的結(jié)論。

“您看，這些都是U國的東西?！?/p>

“這里，會不會是認識U國人的外國人留下的?”在外交場合善于托辭的外交官當然不想漏掉任何一種可能。

“領事先生，我們也不希望這兩個是你們國家的人，只是我們今天請您來是想請您配合一下，將這稅單上的姓名以及死者的指紋傳送到貴國的警察部門，供他們核對，這樣也便于我們開展工作，您看行嗎?”

“這，這……可以，可以。”面對中方合情合理的要求，伊斯爾答應了。

就這樣，經(jīng)過U國領館牽線的中u警方熱線就此案展開了頻繁的電話接觸。

最終，經(jīng)U國警方多方調(diào)查，兩個死者確系該國公民。他們的家就住在該國首都Z市的郊區(qū)。身材高的叫伊沙梅汗，身材矮的叫伊斯塔法，他們是親戚。

雖然死者的身份浮上了水面，但是死因’卻還不清楚。

死者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坐飛機來到中國?他們是否還有終點目標?他們是怎樣藏匿于飛機上的?他們是藏在什么部位?隨著案件線頭的拉開，一連串的疑問向警方撲面而來。

市局領導送走了U國領事，警方面對著死者遺物又開始絞盡腦汁，這時在西郊國際機場現(xiàn)場勘察的警察向?qū)０附M報來了令每個人都高興的消息。

現(xiàn)場勘察的警察經(jīng)過對E航班機的查看，在飛機的起落架艙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常，他們在起落架艙里凹壁的狹小的維修臺上取到了一些新鮮的腳印，這些腳印與死者腳上穿著的鞋印相同。與此同時，警察還在起落架艙里凹壁的鋁合金板壁處獲取了幾枚與死者相同的指紋。

這個結(jié)果的出現(xiàn)，使案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現(xiàn)在可以初步斷定，這兩名死者是想藏匿在飛機起落架艙里實施偷渡出境，結(jié)果不幸在東港上空飛機下放起落架時墜落喪命。

這個結(jié)論的出現(xiàn)，也證實了死者遺物中對講機的作用。

到國外去帶對講機干什么?為什么不用手機?這說明對講機肯定是要派它的用處的，他們肯定是要在偷渡的途中與幫助他們行動的人聯(lián)絡!否則在飛機起飛后他們完全可以將這個又笨又重的鐵疙瘩一扔了事。他們到底要與什么人對講呢?他們又希望對方幫他們什么忙呢?

五

“艾列松先生，根據(jù)中國警方對U國人墜機死亡案件的調(diào)查，確認你們E航Fl034班機是死者的藏匿地和墜入死亡的始發(fā)地。我們警方希望貴方給予密切配合，幫助我們查清事件的來龍去脈，并且承擔這起事件中應有的責任?！?/p>

面對申城警方的通報，E航申城辦事處主任艾列松，一個有博士頭腦的E國人，只是一個勁地說“Yes，Yes，Yes”。這里，不僅是因為他已經(jīng)接到了他們上級“配合中國申城警方調(diào)查，徹底切斷偷渡渠道”的命令。而且他從自己的利益出發(fā)，已經(jīng)在考慮如何及早了解這起案件的整個情況，以使E航能找到可以推卸責任的理由，或盡量少承擔些實際責任。

實際上，艾列松對警方說的“他們是怎么爬到你們飛機上的”這個問題，他也曾經(jīng)考慮過許多天，他本人也想把它徹底搞明白。說真的，他也實在弄不清楚這兩個U國人是怎么進入E航的飛機起落架艙的。他知道一個陌生人要想躲過衛(wèi)兵的視線，鉆入飛機的起落架艙里是很困難的。而留在飛機起落架艙里，要想戰(zhàn)勝高空大自然的考驗則更加困難。

中國警方與E航方面的調(diào)查取證工作開始變得默契和流暢。

“這是E航在U國飛機場和E國C市機場的地勤人員所使用的通訊工具。雖然這種設備已經(jīng)比較陳舊，但是因為它的發(fā)射功率比較大，E航的地勤人員仍在使用。據(jù)E航飛機場的地勤人員稱，這個編號為114的對講機已在當天報失?！卑兴芍魅胃嬖V警察。

“另外，經(jīng)過E航C市總部調(diào)查，我們在Fl034航班機組里，發(fā)現(xiàn)有一名叫伊拉貝爾的E籍U國人，不知這個情況是否對你們破案有用?”艾列松接著又補充道。

這是一條重要信息。

這條信息直接與飛機高空墜入致死案件聯(lián)系在了一起。警方由此推斷，這是一起內(nèi)外勾結(jié)組織偷渡，又因意外導致偷渡者不幸墜機死亡的案件。警方敦促對方繼續(xù)加大對E航機組的這名U國血統(tǒng)報務員的談話力度，力爭有所突破。

因為中國警方提供的線索比較清晰，理由比較充分，E國警方傳喚了伊拉貝爾。

“您大概已經(jīng)知道了E航在中國申城西郊國際機場的墜入事件了吧?”E國警長艾撒爾待伊拉貝爾坐定，第一句話就將談話主題點明。作為這名對象的主要調(diào)查人，艾撒爾已經(jīng)在兩天內(nèi)將伊拉貝爾的情況查了個底朝天。

艾撒爾知道伊拉貝爾祖籍U國，早年學習優(yōu)秀，考入z市理工大學學習。后來，他父母讓他自費出國留學，到E國C市理工大學深造。在E國學習期間，伊拉貝爾刻苦學習，勤奮努力，這使他得以順利地獲得了航空通訊碩士的學位。同時，他的外語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伊拉貝爾學習畢業(yè)后，憑著這些優(yōu)勢謀到了一份很好的職業(yè)。后來，他為了盡快融入這個第一世界國家，選擇了加入E國國籍。有了這些條件，伊拉貝爾也就很順利地成為E國—U國航線上的唯一的一名U國血統(tǒng)機組人員。

艾撒爾還知道伊拉貝爾剛到E國學習時的違紀情況，并且查到伊拉貝爾最近剛談上了個喜歡花錢的E國女朋友導致手頭缺錢的生活情況。

現(xiàn)在，艾撒爾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就像是看著一個透明的玻璃體一樣，似乎要把伊拉貝爾腦子里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聽說了，這兩個人死得很慘?！币晾悹柼ь^看了一眼警長，但馬上又心虛地低下了頭。

是的，這兩個大活人，而今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伊拉貝爾想起，這是伊斯塔法的母親——他中學的同學古美十麗，找到他家來求他幫這個忙的。古美十麗在臨走之前，還硬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個信封。

這錢，是幫助偷渡的證據(jù)，不知道警察現(xiàn)在知道了沒有?如果讓他們知道了，那他的美好前程肯定要毀于一旦了。到那個時候，E航不僅會解聘他，說不定E國還要剝奪他的國籍，將他驅(qū)逐出境。畢竟那是兩條人命啊。伊拉貝爾想到這里，心里不禁一顫，渾身打了個哆嗦。

這一切都被艾撒爾警長看在了眼里?，F(xiàn)在，艾撒爾并不想急著問話，他故意讓時間“嘀嗒、嘀嗒”地往前走，讓房間里的空氣凝固起來。艾撒爾想讓伊拉貝爾在這個壓抑的環(huán)境內(nèi)，在最短的時間里受不了，從而講出事件的真相。

E國警察局的談話房間，布置得讓人感到特別的壓抑。冷色調(diào)的墻壁上，嵌著高高的封有鐵條的兩扇小窗，房門是黑色的鐵門，進出時傳出沉悶的鋼鐵碰撞聲。尤其是那正面警官坐的臺子，坐在下面的人抬頭看上去，顯得高高的黑黑的，仿佛就要向他身上壓下來似的。墻的正中間是個警徽，下面赫然寫著一句話：你交代清楚了嗎?

人做了虧心事，總會露出破綻。

面對老練的刑警，盡管伊拉貝爾百般抵賴、狡辯，但是在警官的核實下，他終于露出了馬腳。

“你在飛機起飛前的那天晚上到哪兒去了?都做了些什么事?”艾撒爾緊緊咬住伊拉貝爾的要害不放。艾撒爾在調(diào)查中已經(jīng)掌握，伊拉貝爾在那天晚上，曾經(jīng)到過地勤基地的維修站。艾撒爾也知道，機組與維修站是沒有業(yè)務往來的，更何況伊拉貝爾使用的設備，他們根本就不會修。

“我……我……我……”伊拉貝爾還想解釋什么，但是又說不出口，他沒詞了，只能低下了頭。伊拉貝爾知道，警察已經(jīng)將他納入了重點調(diào)查范圍，他在這件死亡案件中的所作所為，他們遲早都會知道的。

六

伊斯塔法家生活在U國首都z市的最遠郊，也是最不富裕的一個村莊上。

多山的地形，雖然造就了美好的風光，但是崎嶇的山路卻嚴重影響著交通，給這里的人們帶來了種種不便。這里的人們只能是靠天吃飯，過著早上天未亮出工耕作，晚上摸著黑收工睡覺的單調(diào)生活，行走著一成不變的人生旅程。

社會的發(fā)展，也影響了這個偏僻的角落。電視，這個嶄新的媒體逐漸走進了貧窮村莊。它每時每刻給這里的人們帶來了外部世界發(fā)生的新鮮而又奇妙的事情。

“阿伊古麗，你看這電視里的人……”伊斯塔法指著電視屏幕，紅著臉對女朋友說道。伊斯塔法發(fā)現(xiàn)，女朋友的眼睛也正緊盯著電視畫面，臉色早已變得緋紅。

出現(xiàn)在電視畫面上的，是介紹E國C市的風光片。那摩天大樓，川流不息的車流，讓伊斯塔法和阿伊古麗瞪大了雙眼。而那河畔浪漫的激情男女，更是給了這兩個少男少女強大的震撼。

“阿伊古麗，這世界上怎么還有這么美好的地方!假如我們倆能生活在這個國家里。該多好啊!”伊斯塔法無限感慨地對女友說道。

“伊斯塔法，你能向我保證，假如你到了那里，會把我也帶去嗎?”阿伊古麗在做一個甜蜜的夢。

“那當然啦。”伊斯塔法說完，馬上雙眼一閉，嘴里喃喃地說了起來。

阿伊古麗知道，此刻的男友正在向主禱告，祈求主能保佑他們一起到天堂般的地方去生活。

純潔的阿伊古麗望著虔誠的男友，不由得甜蜜地將頭向伊斯塔法那正在逐漸寬闊的肩膀靠去。此刻，她是多么希望伊斯塔法的祈求能夠成為現(xiàn)實。她想起自己貧窮的家庭，和自己不得不被迫退學的情況，眼淚不由得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對阿伊古麗，上天還算是公平的。雖然她降生在一個貧窮的農(nóng)夫家里，但是上天又賦予了她一個勾人心魄的美麗臉蛋。也正是這張臉蛋，讓家境較為富裕的伊斯塔法百里挑一地迷戀上了她。

阿伊古麗的溫情一下子點燃了少男少女純潔愛情的火焰，伊斯塔法張開雙臂將阿伊古麗抱在了懷里。他一邊擦著她的眼淚，一邊輕聲安慰道：“別哭，別哭，我們會過上好日子的!”

伊斯塔法的父親伊斯梅爾是個憨厚的農(nóng)民。他種田是把好手，起早貪黑地勞作，加上這幾年風調(diào)雨順，使得他家的收入逐年有了增加。

伊斯塔法的母親古美十麗，在讀中學的時候。同班同學伊拉貝爾對她有好感，熱烈地追求過她。雖然，他們當時也常在一起幽會，但出格的事情，古美十麗把握得很準。她最多只是在伊拉貝爾瘋狂的時候與他耳鬢廝磨，卻從不越雷池一步。古美十麗知道，女人的貞潔比什么都重要。后來，因為伊拉貝爾讀書讀得好，家里花錢把他送到E國C市上大學。在伊拉貝爾父母的強烈反對下，伊拉貝爾才與古美十麗疏遠了關系，直到最后斷絕了來往。這之后，古美十麗也對伊拉貝爾死了心，與伊斯梅爾結(jié)了婚。

然而。世事難料。十幾年后的一天，在機場做地勤清潔工作的古美十麗，突然看見一排穿著E航漂亮制服的機組人員向她走來，她下意識地收起拖把站在一邊。她覺得隊伍的最后一個人好像有點面熟。她連忙看他的左耳。她發(fā)現(xiàn)那人左耳朵下有一小塊淺黑色的胎記。她注視起那人的眼睛，她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著她。

“你是?”男人輕聲問道。

“你是?……”古美十麗也問道。

兩人終于互相認出來了。他望著她勞累的卻曾經(jīng)是那么漂亮的臉蛋，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古美十麗，我是伊拉貝爾，真沒想到我會在這里碰見你。你現(xiàn)在好嗎?”

“啊!果真是你，伊拉貝爾!”古美十麗扔掉手中的拖把，高興地大聲答道。

伊拉貝爾和古美十麗又像是回到了中學時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E航機組的人員已經(jīng)走過了候機廳的大門，向著飛機走去。

“古美十麗，這是我的名片，記住我的航班號，我還會與你碰面的?！币晾悹枏目诖锬贸雒?，一邊跑一邊扭回頭對古美十麗大聲喊著。

拿著伊拉貝爾的名片，望著伊拉貝爾的背影，古美十麗心中浮起無限的感慨。

七

自從伊斯塔法從電視里看到國外花花綠綠的世界后，一種年輕人向往美好生活的沖動，時時引領著他向往那里。

“媽，我想到E國去工作?！本驮诠琶朗愔v起在機場看到伊拉貝爾的事情后，伊斯塔法再次把要到國外去工作的想法提了出來。

到國外。怎么去?那首先要有護照和簽證。在機場里工作的古美十麗對出國的手續(xù)知道一些。也許護照好辦，可E國人憑什么給你簽證呢?母親給兒子的想法潑了不少冷水。

然而，倔犟的伊斯塔法并沒有被出國的難度所嚇倒。他留意到了那些小報刊登的出國打工的廣告。到國外去工作，一個月可以賺到相當于這里一年的錢，為什么不去呢?這個想法使他的出國念頭變得非常的堅定。

當然，伊斯塔法也在這些誘人的廣告里知道了在真正操辦時還需要一筆可觀的中介費，他知道家里一下子還拿不出這筆錢。這段時間里，伊斯塔法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里的窗戶前呆呆地望著遠方，想著他的心事，人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兒子有心事。當母親的最知道。兒子想出國又苦于沒有錢，那么怎么了卻這件對兒子對家庭都有好處的事情呢?這個問題在古美十麗的腦海里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的思考，但是還是拿不出好辦法。錢這個問題在窮人面前是一道永遠繞不過去的坎。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

當古美十麗在機場無意中遇到她的中學時代的男友伊拉貝爾時，一個既能讓兒子出國又不會浪費太多金錢的大膽設想，在她的腦子里逐漸形成了。

“伊拉貝爾，你無論如何要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把我的兒子帶到C市去!”一天晚上，在機場咖啡廳里，古美十麗與伊拉貝爾共同回憶了他們?nèi)松械拿篮脮r光后，終于開口向前男友提出了要求。

在古美十麗精心營造的良好的氣氛下。伊拉貝爾是無法拒絕這個要求的。他們的交談是愉快的，這十幾年都沒有見過面，現(xiàn)在。在一個有情調(diào)的地方，與前女友共同回憶起那少男少女時代發(fā)生的一些令人沖動、令人回味、令人臉紅的細節(jié)，伊拉貝爾難免有些激動。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古美十麗美麗的大眼睛，像是要將它看穿似的。伊拉貝爾看出，這十幾年來古美十麗唯一未老未變的就是那雙撩人的烏黑的眸子。

聽著古美十麗的聲音，看著她的眼睛，伊拉貝爾輕輕地拉過她的手，慢慢地撫摸起來。伊拉貝爾回想起在中學時代，在一條小河邊的樹林里，他也曾經(jīng)撫摸過這雙手。在伊拉貝爾的記憶里那是雙細小柔軟的手，就在他想慢慢體會的時候，那雙手卻抽了回去，人也像小鹿似的跳開了。而今事過境遷，柔軟的小手上布滿了老繭，伊拉貝爾心中一陣感慨。

“小貝爾，求你幫我這個忙好嗎?”古美十麗輕聲呼叫著伊拉貝爾的小名，將他從回憶中拉到了現(xiàn)實中來?，F(xiàn)在，古美十麗并不想過多地回憶往事，她只求他答應她唯一的一個要求。

“這個忙我是要幫的，肯定要幫的!可是，又怎么去幫呢?”與古美十麗度過了一個纏綿的夜晚之后，伊拉貝爾不時地問著自己。他遠遠望著放在床頭柜上的一疊錢，不由得心里又生感慨。這點錢買一張到E國去的飛機票還差了好多呢。他為古美十麗貧窮的生活深深地嘆息。

這倒不是伊拉貝爾嫌錢少，而是他無法找到帶古美十麗兒子出國的辦法。

伊拉貝爾想，目前的情況，伊斯塔法要按正規(guī)的出國渠道是不可能的了。伊斯塔法沒有出國護照，更沒有入境簽證，他連出國的第一步都邁不出。

正規(guī)的出國渠道走不通，那只有非正規(guī)的渠道了。在E國C市住了十幾年的伊拉貝爾，聽到看到的偷渡事情舉不勝舉。伊拉貝爾知道，發(fā)展中國家青年男女們像是被磁鐵吸引住了似的，從世界的各個地方各個角落朝著發(fā)達國家擁去，他們中很多人就是用偷渡的辦法到了E國，從此過上了舒適的生活。伊拉貝爾覺得伊斯塔法可以嘗試一下。

伊拉貝爾想到讓伊斯塔法乘飛機偷渡的辦法，決不是他的異想天開。他看到過報紙上曾經(jīng)報道過這樣一則消息：一名東歐男子躲在飛機的起落架艙內(nèi)，“飛”到了西歐。遺憾的是那個人在飛機上被凍傷，到達目的地后不得不向人求救，偷渡最終沒有成功。伊拉貝爾想，伊斯塔法偷渡時只要吸取那人的教訓，事先做好準備，那偷渡不是就有希望了嗎?

伊拉貝爾將他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的這個想法告訴了古美十麗。他對她說她的那點錢只能打發(fā)他幾個在機場干地勤工作的朋友的煙酒費。但是，為了他和她的友情，他愿意為她去張羅這件事。臨到末了，伊拉貝爾慎重地告訴古美十麗，這是一次冒著生命危險的行動，他要她和她兒子三思而行。

八

古美十麗將伊拉貝爾答應幫忙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兒子之后，不諳世事的伊斯塔法竟然表現(xiàn)出了無比的興奮：“媽，這下我出國的事情有希望了。感謝你媽媽!我到國外賺錢后馬上給你寄來!”

然而此時此刻，古美十麗面對興高采烈的兒子。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躲在飛機起落架艙內(nèi)，不比坐在客艙里，這個環(huán)境幾乎是與外界直接相連，飛行途中將要遇到種種高空反應。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能否經(jīng)受得住這種地獄般的考驗?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古美十麗現(xiàn)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盡可能地為兒子找個保護神。

就在古美十麗一籌莫展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她的堂弟伊沙梅汗，她的這個親戚有l(wèi)米80的身高，體格強健，有用不完的力氣。讓他來擔任伊斯塔法的保護者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古美十麗知道伊沙梅汗也向往出國，只是苦于沒錢沒機會?！懊獾羲械馁M用，他肯定會同意我提出的要求的!”古美十麗心里算計著。

事情的進展。果然如古美十麗所料。

伊沙梅汗雖然有顧慮，但還是同意了她提出的要求。

“伊拉貝爾，我兒子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現(xiàn)在一切都聽你的了?！币粋€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古美十麗依舊在那個咖啡廳里與伊拉貝爾幽會，她將準備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他。

在以后的一個星期里，伊拉貝爾也沒有閑著，他分別邀請了兩位機場的地勤朋友喝酒吃飯，并將他要請他們幫忙的想法告訴了他們。

“沒問題，小事一樁。”飛機場地勤維修車駕駛員古里姆在酒足飯飽之后拿起桌上的錢，滿口答應了。

偷渡行動似乎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悄地開始了。

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烏云一片接著一片地在空中飄動，夜幕中伸手難見五指。

古美十麗帶著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悄悄來到機場，他們在古里姆的接應下，無人阻擋地來到停機坪旁的地勤維修站。在那里，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立即套上了古里姆遞過來的地勤人員專用工作服，然后坐上了古里姆駕駛的電瓶車。

這一切都是在悄然無聲中進行的。看得出，古里姆辦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

“都準備好了嗎?”古里姆壓低嗓門問道。他知道干這種事情要越快越好。

“都準備好了?！币了顾ú恢虑榈纳顪\，興奮地答道。

“伊斯塔法，我的寶貝兒子!”就在電瓶車將要啟動的一剎那，古美十麗的喉嚨口發(fā)出了一聲悲鳴。古美十麗突然預感到兒子此行兇多吉少，再見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古美十麗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想拉住伊斯塔法的手。

然而，就在古美十麗將要握到兒子手的時候，電瓶車啟動了。

“媽媽，你放心好了，我會回來看你的!”漆黑的夜幕下，留下的只是伊斯塔法輕輕的回聲。

電瓶車悄無聲息地在水泥地上沙沙地行駛著，車上的人都一聲不吭。

“干什么的?”突然，就在電瓶車疾駛到外航飛機的停機坪時，正前方傳出了一聲喝令。在暗處護衛(wèi)外航飛機安全的警衛(wèi)，看到電瓶車朝著外航飛機疾駛，立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噢，我們是來維修飛機的。機組剛才告訴我們，希望把飛機的起落架再檢查一下，現(xiàn)在我們是來加班。”老練的古里姆晃了晃手里的通行證，指著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向警衛(wèi)說道。

因為古里姆是熟人，警衛(wèi)只是用手電照了照通行證，他看見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穿著地勤人員的工作服，也就相信地朝后一退，手一揮讓電瓶車開了過去。

一場盤問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伊斯塔法覺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你們把外面的衣服脫了，沿著起落架的支架爬上去，那上面就是你們的藏身之地。”吉里姆將車停穩(wěn)，低聲對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交代著。

“別忘了告訴我母親，說我們一切順利，已經(jīng)坐上了飛機!”伊斯塔法爬上飛機起落架艙后，不忘伸出頭來對古里姆說道。

古里姆沒有回答，駕駛著電瓶車“沙沙”地走了。

起落架艙里變得死一樣的寂靜，伊斯塔法對伊沙梅汗苦笑道：“這該是飛機的末等艙了!”

飛機起落架艙的凹槽只有四個平方米大小，旁邊有一個維修臺，可供一個人站立著工作，但是現(xiàn)在這有限的面積被擠上了兩個人。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都有轉(zhuǎn)不過身來的感覺。

“將就點兒吧?！碑吘故悄挲g大，社會經(jīng)驗也豐富一些，伊沙梅汗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關心和照顧起伊斯塔法來。

九

蹲在飛機起落架艙陰暗的角落里，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都不敢大聲出氣，生怕驚動了時不時在飛機下巡邏的警衛(wèi)。也許是今天晚上的行動有些累了，伊沙梅汗身體向下一滑，一屁股坐下瞇起了眼睛。伊斯塔法用眼睛瞅了瞅他，又看著黑暗的前方，想開了心事。

“阿伊古麗，這次出去后我會盡快回來的，到那時。我就把你也接出國了?！币了顾ㄑ矍暗谝粋€出現(xiàn)的是他的女友。伊斯塔法清楚地記得在昨天晚上他向阿伊古麗告別時的情景。當阿伊古麗知道他明天就要離開這里時，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路上要小心!到了國外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工作不要太勞累了，要當心自己的身體!”阿伊古麗并不知道伊斯塔法走的是條偷渡道路。她更不知道那條道路上荊棘叢生，是在刀口浪尖上行走，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賭。、如果阿伊古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她是決不會讓伊斯塔法去的。

已經(jīng)是伊斯塔法的人了。阿伊古麗當然希望自己的準丈夫不要出什么意外。她知道他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那她就等著做寡婦了。先不說伊斯塔法出國會發(fā)生什么意外，即使伊斯塔法在國外生活好了，移情別戀的話，那對她來說也是毀滅性的打擊。所以阿伊古麗在告別的晚飯后淚流滿面?zhèn)牡搅藰O點。她將自己的痛苦真切地展現(xiàn)在了他面前。

對阿伊古麗，伊斯塔法是相當滿意的，她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人長得又端莊美麗，尤其是當阿伊古麗不屈服父母的壓力，拒絕了幾位家境殷實的富家子弟而與他相好后，他對她萬分感激：“我絕不會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我向你保證!”不善言辭的伊斯塔法，當著阿伊古麗的面對天起誓……

在伊斯塔法回憶往事的時候，伊沙梅汗并沒有睡過去，實際上他也在默默地想著家人。伊沙梅汗生活在一個貧窮的農(nóng)民家里，家里只有幾畝貧瘠的山地，完全是靠天吃飯。父親整天唉聲嘆氣，一家人似乎永遠在愁眉苦臉地過著日子。

因為貧窮，伊沙梅汗的婚姻也成了大問題，村里的姑娘沒有人肯嫁給他。她們認為誰要是嫁給了伊沙梅汗，就一輩子與貧窮和痛苦生活在了一起。就這樣，伊沙梅汗的年齡拖到了近四十歲。一天，一個在更加貧窮的山區(qū)的媒婆給伊沙梅汗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她們村子里一個名叫沙麗的腿有點殘疾的姑娘愿意嫁給他。

沙麗嫁給伊沙梅汗后，雖然干不了重的農(nóng)活，卻是力所能及地幫助伊沙梅汗管理著這個家。、這讓伊沙梅汗嘗到了婚姻的幸福。只是。當沙麗為伊沙梅汗接連生下兩個丫頭后，伊沙梅汗感到了生活的無望。就在他對生活沒有激情的時候，古美十麗找上了門來。

“伊沙梅汗，這幾年生活得好嗎?”古美十麗登門后立即拿出自己家里做的糕點，給伊沙梅汗的兩個女兒。

伊沙梅汗的兩個女兒像是餓壞了一樣，拿起糕點就狼吞虎咽起來。

伊沙梅汗和沙麗看著女兒們，一臉的無奈，坐在一旁默默無語。

“你瞧。我家的點心做得還是不錯的。”古美十麗看了一眼伊沙梅汗夫妻，將他們拉到跟前。她告訴他們，有一個可以出國發(fā)財?shù)臋C會，問伊沙梅汗是否想去。

這個消息對伊沙梅汗來說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伊沙梅汗看著兩個瘦小的女兒和殘疾的老婆，就默默無語了。

這一晚，伊沙梅汗夫妻在床上翻來覆去，幾乎沒有睡覺。

孩子小需要照顧，農(nóng)活累需要男人。這缺了頂梁柱的日子怎么過?沙麗問伊沙梅汗。

山區(qū)的農(nóng)活雖然累，卻能扛著。只是靠天吃飯的收成使他們家里毫無積蓄，日子越過越艱難，這沒錢的日子怎么過?伊沙梅汗反問妻子。

實際上這些問題都是明擺在伊沙梅汗夫妻面前的，他們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依照傳統(tǒng)，仍然過著艱辛貧窮的生活：另一種是尋找機會跳出貧窮，去迎接一個嶄新美好的明天。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伊沙梅汗夫婦在痛苦的抉擇中備受煎熬。沙麗淚流滿面哽咽著，她擔心著日后的生活，更擔心丈夫。伊沙梅汗也是處于兩難的境地，走吧，家庭今后肯定更加艱難；不走吧，放棄這么好的機會。他將為此后悔一輩子!伊沙梅汗沒有將他偷渡的真實情況告訴沙麗。他沒有理睬妻子那肝腸欲斷的痛苦模樣。硬著心腸自己決定著自己的未來……

“伊沙梅汗，伊沙梅汗，飛機下面有人!”還沉浸在對自己家庭痛苦回憶中的伊沙梅汗，被伊斯塔法推得馬上睜開雙眼。

飛機下的水泥地，在車燈的照耀下不時地將光線反射進起落架艙壁上。那余光中，伊沙梅汗和伊斯塔法互相都像是見到了鬼似的，恐怖的氣氛瞬間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漫延了開來。

“噓——不要出聲!”伊沙梅汗將手指放在嘴邊，對伊斯塔法小聲地說道。他知道，此刻萬一他們的聲響被下面的人聽到。那么他們好不容易成功鉆入飛機起落架艙里的偷渡計劃將頃刻化為烏有。

十

經(jīng)過飛機加油充電等短暫的起飛準備工作后，停機場又恢復了平靜，伊斯塔法和伊鈔梅汗又處在了黑暗之中。他們只感到現(xiàn)在靜得有些可怕，在黑暗里有些恐怖。他們真心希望飛機能早一點起飛，將他們早點送到夢想的天堂。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當飛機真的啟動之后，一場他們從未經(jīng)受過的磨難開始了。

一分鐘后，飛機的四個發(fā)動機先后點火旋轉(zhuǎn)，噪音讓他們兩個人一下子跳了起來，他們連忙將手捂住雙耳，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他們只感到耳朵里“嗡嗡”地不停作響，腦袋似乎要崩裂一樣疼痛難忍。他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大聲地喊叫起來?？墒?，那喊叫在超高分貝的噪音面前，就像是人在說啞語一樣。

飛機終于動了，在黑暗中向跑道慢慢地滑行而去。

噪聲，降下了一點，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稍稍感到逐漸適應了這種噪聲。可是，幾分鐘后令他倆措手不及的是，對心臟的考驗開始了。

飛機在跑道盡頭略作停頓之后，四只發(fā)動機一齊猛吼，飛機就像出了膛的炮彈一般向前猛沖過去。伊斯塔法看見起落架下的輪胎在不停地快速旋轉(zhuǎn)著，地面變成了一條條的細絲，他自己的身體則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一直往前推著。

又過了短短的十幾秒鐘。伊斯塔法突然感到心里猛地一空，心臟像是要脫離自己的胸膛一樣，人也隨之左右搖擺起來。他看到地面逐漸與他拉開了距離。緊接著他的衣服被迎面刮來的強風吹得渾身貫通，頭發(fā)就像農(nóng)田里的麥苗一樣，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地飄來飄去。

伊斯塔法朝起落架艙的下面望去，這一望差點兒沒把他給嚇死。飛機下，亮著燈光的房屋一排排急速地向后倒退著，馬路上的汽車小得像臭蟲一樣，車前的兩點微弱移動的燈光，才讓伊斯塔法感到這是移動中的汽車。

黑暗把一切都隱藏了起來，這讓伊斯塔法在高空中產(chǎn)生了怪怪的錯覺。那地上亮著的燈光，就像他小時候看到的星星一樣，伊斯塔法看著想著，想著看著，竟將起落架艙底看到的地面夜景想象成了兒時看到的夜空。

突然，飛機一陣顛簸，他的身體差點失去重心從缺口處掉下去，多虧伊沙梅汗從后面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拉住他的后領，這才避免了悲劇提前發(fā)生。

伊斯塔法再也不敢向下張望，他只能與伊沙梅汗緊貼著起落架艙壁，默默地承受著這痛苦的飛行之旅。

飛機爬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后漸漸趨向平穩(wěn)。一陣“咔嚓嚓”的機械轉(zhuǎn)動聲，巨大的輪胎慢慢地向上收起，向著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的身體慢慢地壓了過來，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一陣驚慌，連連后退，緊貼著板壁，嚇得面如土色。

“哎，好像風小些了，聲音也輕多了!”伊斯塔法高興地將這個感覺告訴了伊沙梅汗。實際上，飛機輪胎收縮之后，那起落架艙的兩塊擋板也就自動關閉。

可是。那輪胎與水泥地跑道劇烈摩擦后產(chǎn)生的橡膠臭味，又讓他倆嘔吐不止。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只能臥倒在地，呼吸著從起落架艙蓋空隙處進來的新鮮空氣。

然而，令他們倆沒有想到的是，最要命的磨難到這個時候才真正開始。

從起落架艙蓋縫隙處吹進來的新鮮空氣，稀釋了里面的橡膠臭味，同時也帶來了高空特有的寒冷。雖然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事先有準備，都穿著羽絨服。但是那飛機每小時900公里的速度，使得高空含氧稀薄的寒氣源源不斷地擠壓進了起落架艙內(nèi)。

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感到了刺骨的寒冷，他們不顧臭氣熏人，連忙站起身來搓手跳腳，用一系列的肢體動作抗寒保暖。然而高空致命的缺氧又威脅著他們，他們的劇烈動作，消耗了體內(nèi)大量的氧氣。缺氧產(chǎn)生的頭暈，迫使他們又安靜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惡劣的環(huán)境使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的身體出現(xiàn)了強烈的生理反應。終于，伊斯塔法因缺氧倒在了起落架艙地板上。

伊沙梅汗看到他倒在地上，卻因缺氧無力前去攙扶，他只能站立在伊斯塔法的旁邊等待著奇跡的出現(xiàn)。

伊沙梅汗忽然想起掛在身上的對講機。這個對講機原本是古里姆給他們在抵達E國C市機場時聯(lián)絡使用的?？蛇@時，面對伊斯塔法的情況，伊沙梅汗也顧不著那么多了。

伊斯塔法已經(jīng)暈了過去，再不與機組報務員聯(lián)系，恐怕人要完了!伊沙梅汗立即打開對講機開關，不停地調(diào)換著頻道喊叫著。他希望飛機上的報務員能聽到他的報警呼叫，將伊斯塔法救出去。

伊沙梅汗又呼又叫，用盡渾身氣力也沒能與飛機上的報務員聯(lián)系上。他根本不知道，在茫茫的夜空里，沒有對講機基臺的接收與呼出，他那手上的機器只能是一塊無用的鐵疙瘩。

情況越來越危險。

伊斯塔法因為嚴重缺氧已經(jīng)陷入了深度昏迷。

伊沙梅汗用手接近伊斯塔法的鼻孔，感覺到的只是游絲般的氣息。

伊斯塔法危在旦夕，他急需氧氣和保暖，需要醫(yī)生來拯救他的生命。

然而，在這一萬米的高空，在這與客艙雖然相距很近卻又無人知曉的鬼地方，怎么可能會有人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更不要談緊急救護了。

伊斯塔法的手腳開始逐漸變涼。

幾個小時過去了，飛機終于進入了中國申城領空，飛機從萬米高空逐漸降下。就在飛機進入東港上空時的一次劇烈下降顛簸，將伊斯塔法的身體抖落在了起落架艙那緊閉的翻蓋上。

伊沙梅汗想要上前把他拉上來，可是他自己那雙已經(jīng)凍得僵硬的手根本不聽他的使喚。

飛機呼嘯著飛向東港鈾江鎮(zhèn)下浜村。

駕駛員將機頭對準機場的跑道，同時啟動了放下起落架的按鈕，起落架艙蓋打開了……

駕駛員在駕駛艙里是無法看到飛機底部發(fā)生的事情的，他壓根不知道這個正常的程序，會導致兩條人命的后果。

就在此刻，地上行走著的下浜村那個小孩，卻在飛機滑過他們頭頂時，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飛機上飄下了兩團東西。

十一

“尊敬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申城市公安局局長先生，根據(jù)你們的照會，我國警方對E國航空公司的涉案機組進行了全面調(diào)查。從調(diào)查的情況看，我們認為該機組的法籍U國報務員伊拉貝爾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看著這封來自E國同行的國際傳真，辦案刑警感到輕松了些。雖然墜機者已經(jīng)死去。但是只要有活人可以印證，那么他們的案子就可以畫上圓滿的句號了。

“只是，那伊沙梅汗身上帶著的對講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帶著的這個鐵疙瘩會派上什么用處?”根據(jù)市局通訊工程師的檢測，這個對講機在近幾個小時里曾經(jīng)頻繁地使用過。

由此，辦案刑警推斷那對講機的使用時間，應該是在飛機起飛之后到。他們墜落前的時間段里。大家猜想，在有人護送偷渡人員進入藏匿地點時，偷渡人員是不需要使用對講機的，他只要跟在護送的人的后面就可以了。那么，是什么事情讓伊沙梅汗不停地呼叫對講機呢?宙警官又陷入了沉思。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遇到了偷渡中意想不到的困難，他沉思良久之后這樣認為。

那又是個什么困難呢?

從現(xiàn)場尸體的情況來看，伊斯塔法在墜下飛機前已經(jīng)死亡，他的臉雖然被樹枝劃破，卻沒有半點血跡，而伊沙梅汗墜地后，地上有一大攤血。由此推斷，伊斯塔法可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生命危險，伊沙梅汗才不顧一切地拿出對講機向飛機上的報務員緊急求救。只是，他忘記了那對講機只是給他們在到達E國C市機場時供他呼叫機場地勤人員時所用，而在飛機上是無論如何也聯(lián)系不上的。

“那么，在E國C市機場接應他們的會是誰呢?”小李問道。

“這就是我們要向E國同行提出的問題了?！敝婢賹χ釂柕男±铧c了點頭，贊賞地答道。

“或許，那個法籍U國報務員已經(jīng)知道，他們運送的兩個偷渡者已經(jīng)在申城西郊國際機場殞命，所以他只交代了他們在U國組織的偷渡活動，而將E國C市的事情永遠留在了心底?！?/p>

皮夾、稅單、通訊錄、對講機，這些遺物都擺在了市公安局會議桌上。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正在讓警察們從中揭示出一個悲慘的人生故事。

十二

在U國Z市西北郊一個山坡的墓地上，伊斯塔法的父母、女友，伊沙梅汗的妻子、女兒一行數(shù)人，穿著黑色的喪服，正木然地圍著牧師。站成了一圈。他們個個都低著頭，虔誠地聽著牧師做禱告。

“主啊，我今天受你的旨意，在這里為兩個人的過早死去而做禱告……”

“伊斯塔法和伊沙梅汗都是好人，他們在世的時候曾經(jīng)為我們大家做了很多事情。讓我們記住他們的好處，祈禱他們在主的身邊幸福地生活……”牧師手里拿著蠟燭?？粗?jīng)書喃喃地說著。

牧師的悲切語氣讓在場的人們觸景生情，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在這行人中，心底里最內(nèi)疚的是伊斯塔法的母親古美十麗。

她的獨生兒子伊斯塔法，就是在她的一手策劃下才落到了今天的悲慘下場。她現(xiàn)在真是欲哭無淚，可心里卻在不停地流血。人們常說，兒子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現(xiàn)在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是，在一個星期前，她為什么會這么狠心地親手將自己的兒子送上了死亡的絕路。

古美十麗除了對自己的兒子有愧疚之心，她對伊沙梅汗的老婆沙麗更是無法交代。由于她的一個主意，結(jié)果毀掉了他們家!她也不知道今后怎么去處理他們兩家之間的關系。

在這群人中，哭得最傷心的是伊斯塔法的女朋友阿伊古麗，她幾乎是在一刻不停地流著淚。

阿伊古麗事先并不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她直到現(xiàn)在還想不通，這人出去的時候好端端的，怎么會坐飛機給坐沒命了。阿伊古麗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伊斯塔法的骨血，她尚未結(jié)婚就做了寡婦。

伊沙梅汗的妻子沙麗，此刻正在無聲哽咽，她早已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沙麗一直不想讓丈夫出去冒這個險賺這個錢，她只想與丈夫孩子平平安安地在家過舊、子?？梢粋€星期前，她實在是拗不過丈夫而答應了他。她絕對沒有想到，丈夫這一出門就出了塌天的事情。現(xiàn)在她家里沒了男人，她不知道她和兩個還不懂事的女兒今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人，總是要死的，但是活著的人還是要生活下去。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懷念死去的人們，讓我們再次祝愿他們在天堂生活得幸福!生活得快樂!阿門!”

在牧師的禱告聲中，送葬的人們都在努力回憶死者在過去給自己帶來美好與快樂，同時，也在思考著自己今后的生活。

一架大型客機飛過墓地，它發(fā)出的呼嘯聲淹沒了牧師的聲音。

阿伊古麗抬起頭來，她看看那架正在緩緩收起起落架的飛機，又看看墓穴里的靈柩，眼淚止不住又一次從眼眶里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