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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中有戲

        2007-12-31 00:00:00劉冬立
        傳奇故事(上旬) 2007年10期

        應該說,我很走運。由于我在《傳奇故事》雜志上發(fā)表過一些“傳奇故事”,所以,我的一位當導演的朋友在拉到一筆贊助款子后,立即找到我。要我為他寫幾部戲。他說他要拍一部二十集電視系列劇,名曰《鄉(xiāng)間傳奇》。鄉(xiāng)間,顧名思義是農村題材,我從小生長在農村,不愁沒生活。于是痛痛快快地答應下來。

        我把我發(fā)表在《傳奇故事》雜志上的小說拿給導演看,希望他能從中選出作為劇本創(chuàng)作藍本的故事,導演把雜志研究一番,果然對我的一篇名曰《女兒墳》的微型小說感了興趣,認為這篇小說雖短,但再創(chuàng)作的空間很大,于是讓我詳細談談這篇小說的題材來源。我對他說,這篇小說原本是上世紀70年代發(fā)生在我家鄉(xiāng)的一件奇事。那一年的深秋,有一個農婦因生孩子難產而昏厥,接生婆沒經(jīng)驗,以為人死了,那時,我的家鄉(xiāng)正在搞“推行火葬,廢除土葬”運動。沿襲了幾千年的土葬風俗,使人們很難接受火葬這一現(xiàn)實,于是產婦的家人連夜將產婦裝棺,不待天明,就埋入了墳地。兩天后,村里知道了此事,派人破墳,挖尸火化,沒想到,打開棺材后,產婦竟然坐在棺內,雙目圓睜,懷里抱著自己產下的嬰兒,很顯然,她是裝棺后又活了過來,生下了孩子后又被悶死在了棺材內……

        導演聽了,認為這個故事很奇特,與籌拍的《鄉(xiāng)間傳奇》所要求的風格相吻合,但鑒于原事件和發(fā)表的故事都比較單薄,于是與我商議,決定在保留故事基本框架的基礎上重新進行藝術加工。

        我與導演關在屋里討論爭吵了三天,寫作了七天,終于把《女兒墳》電視劇本寫了出來,其劇情如下:

        18歲的女主人公云仙性格開朗,思想開放,母親早亡與爹爹相依為命,過著平實的農家生活。為今后生計,爹爹想為云仙招一個上門女婿,選定了老實憨厚的男主人公老悶兒。云仙不同意這門親事,逃到縣城里擺攤賣服裝,之后認識并愛上了縣文化館創(chuàng)作員齊曉峰并被其誘奸致孕。為了能與齊小峰結婚,云仙拒絕做流產手術,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多次玩弄女性的有婦之夫齊曉峰被縣文化館開除公職。得知真相的云仙求死不能,回到家中,腹中胎兒月份大了,不能再做流產手術。為了遮丑,爹爹把實情告知老悶兒。懇求他能娶下云仙。老悶兒應允。并決定與云仙以旅行結婚名義到省城親戚家把孩子生下來。臨走那天,云仙突然早產,老悶兒急忙將其送到接生婆家;云仙因難產而窒息,接生婆誤認為其已死。

        按鄉(xiāng)俗,未婚先死的成年女孩子應埋人女兒墳,這象征著死去女兒的清白。云仙爹為了女兒的名聲,執(zhí)意連夜將云仙埋人女兒墳,可按祖宗規(guī)矩,云仙是破了身的女兒,倘埋人女兒墳,村里人必遭報應,因此,老悶兒提議將云仙埋入他家祖墳,云仙爹不依。

        晚上,老悶兒想起云仙流著淚向他發(fā)的誓:“活是你老悶兒的人,死是你老悶兒的鬼!”于是。決定把已埋進女兒墳的云仙挖出來埋進自家祖墳。他帶著幾個本家,套上驢車來到草木森森的女兒墳。當他挖開云仙的墳打開棺材時,看到云仙半坐在棺材內,懷里抱著已生出的孩子……

        老悶兒瘋癲了,他整日大罵云仙爹把自己的女兒活埋了,宣稱要體體面面地與云仙結婚并把她埋人自家祖墳,于是,結婚日便成了云仙的發(fā)喪日,云仙爹想遮丑卻丟了大丑。

        劇本寫好后,我感到很滿意。我對導演說,魯迅先生說封建禮教吃人。云仙被自己的親爹活埋,影射的是封建禮教仍在吃人,中國的反封建任重而道遠。導演聽了,不以為然,他對我說,這個劇本哪都好,就是把主題定在反封建上不好,這樣的主題太陳舊了。我討個沒趣兒。心有些灰冷:是啊!改革開放這么多年了,劇本里的故事發(fā)生在現(xiàn)在,可能么?

        好在導演認為這個劇本拍出來肯定好看,好看就預示著能賺到錢,因此,盡管他對該劇的主題陳舊頗有微詞。但還是決定要拍。

        不久,《鄉(xiāng)間傳奇》攝制組成立。導演說,在實地拍攝中,劇本很可能還要改動,讓我隨劇組一起到拍攝現(xiàn)場。

        根據(jù)劇情需要,外景小組將外景地選在了壩上地區(qū),這里靠近內蒙,氣候寒冷,經(jīng)濟落后。劇組到達古北縣城后,先期派出的外景人員劉玉成對導演說,實地拍攝的村莊和“女兒墳”的外景都找好了,村子叫將軍廟村,“女兒墳”離這個村不足兩里地,是村里武姓家族的祖墳,墳地里栽著松柏,電線桿粗細,黑鴉鴉一片,一看就知道是一片古墳。將軍廟村的村長很通情達理,答應可以讓劇組拍祖墳外景,也沒有提出什么要求。導演聽完匯報,對我說:“沒想到這么荒涼的地方還能找到這么一片像模像樣的‘女兒墳’。咱們運氣不錯!”

        古北縣城離將軍廟村有百余里地。第二天,劇組車輛拉著拍攝器材和演職員工去將軍廟,因車輛一時調整不開,所以我和導演、制片主任及另外幾人搭乘了一輛長途公共汽車。車上的人不少,我們落座后,基本上就滿了員。在我們的前排,一位衣著人時的鮮艷女子一人占了兩個人的座位,手拿小圓鏡,正耐心細致地抹著口紅,在她身旁一側,放著一個精致的手包。

        車出站不久,陸續(xù)又上來了幾個本地人,他們看著鮮亮女子身邊的空座,想坐又不敢。這時,一位最后上車的老漢似乎鼓了鼓勇氣,試著把半個屁股跨在那女子身邊的座位上。

        時髦女郎正從手包里掏出眉筆準備描眉,見老漢坐下,皺皺眉頭。老漢等了一會兒,見那女子仍然不動,有些不滿,干咳了一聲。女子聽出了老漢干咳的意思,白了老漢一眼,繼續(xù)描眉。老漢無奈,屁股向里拱了一下。女子厭惡地將身子向里挪了挪。老漢不失時機地向女子靠了靠,感覺比較舒服了,眉頭便舒展開來。

        我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坐在我身邊的導演問我笑什么,我示意讓他注意前邊的老漢和女子。

        這時,那女子手包里響起了BP機的“嘀嘀”聲。

        我看見女子收住正在描眉的手,皺了皺眉,有些張揚地嘟噥:“誰在摳我!”

        把BP機叫摳機,呼不說呼,叫“摳”,這似乎是從南方流傳過來的,我有些驚奇地看著這個現(xiàn)代味兒十足的女子,卻發(fā)現(xiàn)老漢也望一眼女子,他的眼神里好像流露著某種不安,輕輕將靠近女子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膝蓋上,他挺了挺身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女子轉過身子看了BP機后,罵一聲:“討厭!”

        老漢的身子一震,顯然是嚇了一跳。

        我知道,呼那女子的人,肯定不知道女子正在乘車途中,她沒有手機,也不可能復機,因此她要罵那個不開眼的人“討厭”。

        然而,老漢以為女子在罵他。

        汽車前行。仍然沒有駛出縣城。

        女子的BP機又響起來。

        女子再皺眉:“討厭死了,誰又在摳我!”

        老漢又一激靈。他有些擔心地望望左右,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屁股向外挪了挪,身子扭向過道。

        我憋不住,使勁捂嘴強忍著笑,我看到導演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嘴里“哧哧”有聲。

        正在這時,那女子的BP機再次響起來。女子有些惱火,自言自語地罵道:“討厭討厭討厭!咋摳起來沒完了!”

        我實在憋不住了,然而,我的笑聲還沒出口,卻見老漢忽地站起來,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扭轉身子急赤白臉地對女子說:“姑娘啊!天地良心,咱倆挨得最近,我可連碰都沒碰你一下,哪敢摳你呀!你若不愿意讓俺坐這兒,你跟俺明說,你可不能誣賴俺呀!”

        我先是吃了一驚,緊接著便狂笑起來,迅即,車廂里的笑猶如響雷一樣炸開來。

        我不知自己笑了多長時間,只感到肚皮上的肌肉持續(xù)不斷地酸疼,上氣不接下氣的程度使我體驗到了什么是窒息。我確實不敢再笑了,我看導演也和我一樣發(fā)出類似哭一樣的聲音。他的眼淚嘩嘩直流,臉漲得血紅,他幾乎是哀號著對我說:“老劉,精品哪!小品精品……天哪!我可不能再笑了?!?/p>

        迅猛而持續(xù)的笑聲中,我不知道老漢和女子又說了些什么,只恍惚看到兩人都站起來了,像是互相爭吵,可又不像,之后,兩人又坐下來。

        人們都很驚奇,笑聲漸漸平息下來。我想聽他們說些什么,但是,他們什么都不說了,默默地望著車窗外。

        我忍不住,把身子向前探了探,湊近老漢小聲問:“大爺,你去哪?”

        老漢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回答說:“將軍廟!”

        我笑了:“我們是同路!大爺你是將軍廟村的吧?”

        老漢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我又問那女子:“小姐你去哪?”

        那女子低頭不語,轉而抬頭望著車廂外,我沒得到回答,有些尷尬,這時,老漢說話了:“你別問她了,她跟俺一樣!俺們是一個村的!”

        我頗感蹊蹺。奇怪地問:“你們都是將軍廟村的,怎么互相不認識?”

        老漢沒好氣地說:“人家進城了嘛!人家掙了大錢了嘛!”

        我不好再問什么,心里揣測著兩個人的關系:看樣子,老漢可能是那女子的長輩……正思想間,忽聽導演大喊:“停車停車!”我一驚,站起來看,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車停住了。導演對怔愣的我說:“劇務派車來迎咱們,你沒見他們攔車?”

        我這才注意到,車后停著一輛切諾基。

        我下車時,原本想讓老漢和那女子一塊兒坐我們的車回將軍廟。但見他倆的臉都繃得緊緊的,切諾基車又坐不下許多人,便朝他倆笑了笑,說了聲:“再見!”

        切諾基很快把長途車甩在了身后……

        將軍廟村是一個不足四百人的小村莊。坐落在一個大山坳里,四面環(huán)山,通往外界的是一條土石簡易公路,將就著能走汽車。車進村口時,我看到一群臟兮兮的孩子站在村口大呼小叫地望著我們,眼里透著興奮。進入街心,我透過車窗,看到臨街有一座青磚古建筑,很破敗。司機說,這就是將軍廟,但他不知這廟里供奉的是哪位將軍。

        車在一戶沒有院墻的農家小院前停住,我們下了車,外景員劉玉成從一座年代久遠的破青磚房里走出來(后來得知,這座房子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他對導演說,這就是劇中男主人公老悶兒的“家”,按劇情看,老悶兒娶不上媳婦,混到“倒插門兒”的份兒,家里肯定很窮,這座房子從外觀看簡直就是“窮”的代名詞,因此,我和導演都比較滿意。

        我們說著話,向屋里走去,這時,我發(fā)現(xiàn)屋門口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細眉俊眼,膚色白皙,雙頰一抹粉紅,她倚著屋門微笑著望著我們,低矮的門口愈發(fā)襯出她長脖細腰,亭亭玉立。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心頭不由驀然一震,恍惚中感到她就是我劇本中的女主人公云仙。

        我望著眼前的這個姑娘,驚奇這偏遠的小山村竟然能夠出落出這樣俊秀靚麗的女子。我一時出現(xiàn)了一種錯覺,我問導演:“這是不是飾演云仙的女演員?”導演也在上下打量著姑娘,不滿地對我說:“飾演云仙的演員是某電影學院的李欣欣,你昨天不是見過了么!”我自然知道我錯了,李欣欣我確實見了,這個演員一副現(xiàn)代城市女孩子的浪漫。離我想象中的云仙有相當大的距離,當時我就向導演提出了我的看法……

        我們走近屋門時,那女子風也似的旋進屋里,我望著那女子線條分明的背影,聞到了風中她身體里飄散的淡淡的芳香,這時,我聽外景員劉玉成小聲對導演說:“劇務老云給劇組選房子時,這姑娘自告奮勇說,到我家吧,我爹不在家,房子也寬敞,拉著劉欣欣就走,特熱情,咱們的器材也放在她家東廂房?!睂а蔹c頭,自言自語道:“這姑娘很漂亮!”

        屋里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卻收拾得很干凈。我們走進里屋時,姑娘正含著笑給我們倒水,倒完水也不說話就出了屋。劉玉成把有關情況向導演和制片做了匯報,之后出去通知劇組人員來開碰頭會,不一會兒,各部門負責人和主要演員到齊,導演開始部署第二天的拍攝工作。

        我無所事事,出屋來到院中,姑娘正在掃院子潑水,我走上前看著她,她抬頭沖我笑笑,樣子極美,我搭訕道:“掃一掃?”姑娘點點頭。我環(huán)視一下并不太臟的院子說:“挺干凈的嘛!”姑娘笑了笑,沒言聲。我問:“你叫什么名字?”姑娘遲疑了一下,答道:“多子!”我感到奇怪,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起了這么個名字,又問:“哪個多,哪個子?”姑娘不好意思地說:“俺農村人就是瞎起名,讓您笑話了,就是多少的多,子女的子,俺爹想給俺要弟弟,就給俺起了這名。”我笑了:“這名字挺好聽的!你有弟弟么?”姑娘搖搖頭:“有!除了俺爹俺娘,俺連姐姐妹妹都有?!?/p>

        我想起我劇本中女主人公云仙,不知怎么便問了多子姑娘一句:“你想不想拍電視?”多子吃驚地望著我,不知如何作答。我笑笑,正要再說什么時,只聽院內有人喊:“多子,咱家誰來啦?”

        我抬頭,見一老漢背著一個鼓鼓的蛇皮袋正圍著切諾基汽車轉。多子歡快地奔上前:“爹!你咋回來啦!”接過老漢肩上的袋子。老漢“嗯”一聲,望我一眼,怔愣了一下,我也一愣,認出他就是長途車上的那位老漢,于是,我搶步上前。響亮地打個哈哈:“大爺!原來這是你家呀!”

        老漢“啊啊”兩聲,并不與我握手,他奇怪地望著我問:“你們到我家來干啥?”沒等我回答,多子已搶先答道:“爹,人家是到咱家拍電視的。咱家這房子、院子要上電視了!”

        老漢不高興地白了多子一眼:“咱家房不像房,院不像院,上什么電視?”

        多子說:“人家就看上咱這破房子了,新房人家還不拍呢!”

        老漢顯然有些生氣,怒沖沖對多子說:“我不在家。你們就瞎折騰!”

        第二天,《女兒墳》的拍攝工作正式開始。多子家成了劇中男主人公老悶兒的家。

        全村的老百姓幾乎都聚集在了多子家的院子里,樹上、房上、墻頭上、草垛上坐滿了調皮的孩子們,他們大呼小叫不說,還互相投擲磚頭土塊,使拍攝工作難以正常進行,在這種情況下,我參加了劇務,與另外幾個人一起維護現(xiàn)場秩序。

        院子里擠滿了黑鴉鴉的人,他們鵝似的伸長脖子拼命往前看,看不見就擠,被擠的人就罵,人浪如潮,塵土飛揚,我大聲央求鄉(xiāng)親們不要擠,多子也來幫我們的忙,她尖細的嗓音很刺耳,指名道姓地斥責著某個人,從中可以看出,她似乎比我們還著急。多子爹蹲在豬圈旁,陰沉著臉抽煙,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戲終于開拍了,現(xiàn)場漸漸安靜下來,我渾身是汗,走到多子爹身旁蹲下,掏出煙遞給他,他接了。

        昨天,多子爹回家后與我們都見了見,制片見他臉沉似水。便與他商量起場務費的事。答應每在他家拍一天戲,向他支付場務費50元。多子爹一聽給錢,臉上活泛了許多,并與我們聊了起來。從談話中我了解到多子爹出外掙錢,在城里一個建筑工地當小工,干了三個月,工頭跑了,工資沒人給發(fā),他憋了一肚子氣?;丶业拈L途車上,又跟個“小妖精”坐在了一起,“小妖精”一個勁說有人摳她,嚇得他趕緊站起來,沒想到這“小妖精”又是他的親侄女……多子爹感慨地對我說:“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邪門兒,我那親侄女在村里時多仁義。到城里打工才一年就變成了‘小妖精’,把好好的一張臉弄得像個活鬼。看來,城里真不是我們鄉(xiāng)下人呆的地方……”多子爹對城里人很有成見,滿腹牢騷,談著談著,天黑下來,多子點燃蠟燭,我驚奇地問:“你們這里還沒通電么?”多子爹說:“通了,可上邊不知把啥攤到了電費上,一度電收俺六塊錢,不交錢就掐電。俺村里現(xiàn)如今除了村干部,沒一戶點電燈的。都十來年了,有電跟沒電一樣!”

        多子爹點燃我遞上的煙,抽一口,說:“以前不知道,拍個電視原來這么纏麻(麻煩)?!蔽彝谎鄯可?、墻頭上的孩子們:“大人倒好些,主要是孩子們不聽話。”說到這兒,我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問:“你們村怎么這么多孩子?不用問,計劃生育工作肯定沒抓好!”多子爹隨聲附和道:“是!肯定抓不好!”我問:“為什么?”多子爹平靜地說:“有!”“什么?”我沒反應過來,問一句。多子爹皺著眉頭說:“有電嘛!天黑了有電,你讓人家干啥去?!”

        我“撲哧”一聲笑了。

        這時,我見多子走過來,身后跟著一個衣著鮮艷的女子,我抬頭,認出是長途車上的女于,忍不住又想笑。多子把那女子推到我面前說:“他就是劉大哥,你自己跟他說吧!”

        那女子看了一眼多子爹,把我拉到一旁,小聲說:“咱倆在車上就認識了!你就不興也讓俺上上電視?”我不解,問:“上什么電視?”女子說:“俺妹子都說了,你答應了她。”多子走上前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劉大哥,我是跟我姐說著玩呢,沒想到她……你若為難就算了!”我明白了她們的意思,我解釋說:“想上電視,這得讓導演決定,我是編劇,沒這個權力?!迸诱f:“你別想蒙我,你是編劇,你咋編,大家就咋忙碌,你的官最大!”我哭笑不得,連忙解釋說:“這你就不懂了……”沒等我解釋下去,那女子搶先說:“我怎么不懂?不瞞你說,俺在城里打工時有一幫拍電視劇的到了俺們打工的歌舞廳,他們要拍一個有錢男人和他的情人泡舞廳的鏡頭,他們讓俺也混在里邊跳舞,攝像的機器對著我照了老半天呢,我怎么就不懂?”我揶揄道:“這么說你是老演員了?”那女子有點賣弄地說:“那倒不敢說,反正俺在城里啥都見識過。”

        我見那女子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言語舉止頗像風塵中人,為了證實一下我的看法,我裝作對她很有興趣的樣子同她攀談起來,經(jīng)過交談,我了解到她叫武蔓兒,是三年前走出將軍廟村的,起先在省城打工,在歌舞廳當服務員,后與一個同鄉(xiāng)在古北縣城開了一座小型歌舞廳,收入不菲,正欲擴大經(jīng)營規(guī)模,這次回來是要在本村招聘服務員。她對我說她想把多子帶走,姐妹倆一起到城里闖世界,也是為了身邊多一個幫手,沒想到回來的車上碰到了自己的大伯,在與大伯鬧了一場誤會后,她把自己的意思同大伯說了,大伯死活不同意?;氐酱謇锖螅鞠朐诖謇镌傥锷粋€合適的女孩子,沒想到村里人不知聽了誰的傳言,說她在城里如何如何,害得女孩子見了她如同見了毛毛蟲,她心里很苦悶……

        多子一直在一旁聽著武蔓兒同我聊天,她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幾次想插話,這時,她終于忍不住了,急切地問武蔓兒:“姐,你想把我?guī)нM城里怎么沒跟我說?”武蔓兒說:“我剛跟大伯一說,大伯就恨不得一口吃了我,他不放你,我跟你說了不也是白搭?”多子撒嬌般地摟住武蔓兒的脖子,笑嘻嘻地說:“姐,姐!你別管他,你帶我出去吧!我在村里早呆膩了,早就想去城里找你呢!”武蔓兒說:“我哪敢呀,多子,我大伯那脾氣……”我見姐妹倆說得熱乎,正想躲開。這時,拍攝現(xiàn)場忽然大亂,我看到一個當?shù)匦』镒优c一名劇務打了起來……

        我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

        打架的原因非常簡單,一個小伙子偷偷跑到攝像機前看監(jiān)視器里攝進了些什么,維護現(xiàn)場的劇務上前一把揪住,推他到場外。小伙子丟了面子。一時興起,伸手打了劇務。邊打邊罵,你們城里人到了俺們村還敢欺負俺們鄉(xiāng)下人,你這電視甭想拍了……小伙子的鼓動,得到一片響應,有幾個人圍上來,說著同樣內容的話。我們一看事情有些不妙,連忙道歉,那幾個人不依。這時又有更多的入圍了上來,我慌了,正不知所措,只聽多子在圈外高叫:“你們想干啥!撒野也不看看地方!”我連忙往圈外擠,為多子擠出一條路,多子趁機擠進圈里,沖領頭鬧事的那幾個人嚷道:“人家大老遠從城里到咱這兒,黑天白日地忙,你們不幫忙也就算了,給人家添什么亂,我把話兒放這兒,愿意看的在這兒看,不愿意看的趁早回家歇著去,誰再搗亂,別怪我翻臉,這是我家!”

        那幾個人聽了多子的話,都老實了許多,開始往圈外溜,其中一個小伙子嘟噥著:“拍電視的給了你家什么好,值得你這么護著,莫不是他們答應在城里給你找個婆家?”此言一出,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多子上前揪住小伙子的耳朵,大喝一聲:“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我聽聽!”小伙子痛得大叫,連連討?zhàn)垼骸岸嘧佣嘧涌烊鍪?,你厲害,你厲害還不成!”眾人更笑,多子也響亮地笑起來。

        “亂場”事件使我們認識到了與當?shù)乩习傩崭愫藐P系的重要性。第三天,劇組開會,申明了紀律,特別強調劇組人員一定要與村里人打成一片,對待群眾要和氣,遇到問題要耐心解釋,不能耍態(tài)度。為了進一步搞好關系,制片主任專門在村里的一個小飯館請了村干部們一頓,劇組的幾家房東也全部參加了這次宴請。我因臨時有事,未能出席。

        聽制片主任講,宴請是在非常友好的氣氛中進行的,鄉(xiāng)村條件差,有錢也買不到好酒好菜。店老板很忠厚老實的樣子,酒席擺下后。制片主任喊他和他老婆一同入席,他們兩口子羞羞地坐了,很為桌上菜品的單調和自己手藝的不佳而不好意思。酒斟滿,大家舉杯,制片主任剛要致辭,店老板卻反客為主先開了口,他很歉意地。結結巴巴地對劇組人員說:“你們從城里來的,各位領導……”他看一眼桌上的菜,“沒什么好東西……”他又望一眼自己的老婆,繼續(xù)說:“都是俺和俺媳婦做(zou)的……”當時,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只有村主任憋不住笑了,他對劇組人員致歉地說:“他沒什么文化,見了你們城里的貴客就不知說啥好了,你們千萬別在意呀!”劇組人員還是不明白,這時,村主任教訓店老板說:“小來(店老板名),你老大一個人,見的場面也不算少了,怎么說起話來連個標點符號都不帶,你聽聽你這話:城里來的各位領導沒什么好東西都是你和你老婆做(zou)的,你這是謙虛呢,還是罵人呢……”店老板聽了當即“掌嘴”,劇組人員笑得前仰后合。

        宴請果然有了成效,此后,拍攝工作得到了當?shù)厝罕姷姆e極配合,進展非常順利。第四天時,外景拍攝只剩下了老悶兒到“女兒墳”挖墳一場戲,在這幾天中,多子和武蔓兒忙前忙后,儼然成了劇組的工作人員。

        女兒墳的外景選在了武家大墳,白天,我和導演等一千人看了這片墳地,果然是松柏成林,莽莽蒼蒼,看得出,這是一片有著幾百年歷史的古墳,松樹或柏樹有的已經(jīng)枯朽了。走進古墳,我們猶如走進了一部沉重的歷史,感到非常壓抑。

        與我們同去的自然有多子和武蔓兒,據(jù)她們講,將軍廟村古時候出了個武將軍,他帶兵跟北邊(或許指的是匈奴)打仗,結果戰(zhàn)死在沙場。皇上念他功高蓋世,賜他還尸故里,并為他修了一座廟,這座廟就被后來人稱做了將軍廟,這個村的人大多是武將軍的后代。后代們生生死死,于是,也就有了這片六畝方圓的武家大墳。

        以多子和武蔓兒的年齡,她們不可能更仔細地談出將軍廟村的歷史淵源,但據(jù)我?guī)滋靵淼挠^察,將軍廟村肯定有過輝煌,這從多子家現(xiàn)如今仍然居住的百年老屋便可見一斑。那屋一律的青磚對縫,白灰灌頂,這在百年以前絕對是一所豪宅。

        導演在武家大墳轉了一圈兒,按照劇情要求,在墳地的邊緣找了一個穴位,令劇務在此挖一個墳坑,作為劇中云仙的葬身之地,準備晚上拍夜戲。

        晚八時許,休息了一下午的演職員工精神氣兒十足地把器材設備裝上車,浩浩蕩蕩向武家大墳開去。劇組出動,自然驚動了全村百姓,許多大人孩子開始抄近路向大墳跑去。

        劇組拉器材的汽車帶著劇務、服裝和部分男女演員已經(jīng)上了路,他們要提前安排拍攝場地,布置道具、給演員化妝。半個小時后,我和導演及幾名男演員乘坐切諾基車出發(fā)開往大墳。土石山路非常崎嶇,顛簸中,導演把請客那天一個村民講的一則故事學給我們聽。說是有一天,飯店老板小來與他的老婆大白天熬不住想干那事,可六歲的兒子就是不肯出屋去玩,兒子礙眼,兩口子又等不及,于是便哄兒子說:“兒子,爸媽給你變個大老虎?!闭f著倆人便跳上炕拉下一床被子蓋上,在被子里,倆人一起一伏地折騰起來。兒子很新奇,以為爹媽真給自己變大老虎,便倚在炕沿認真地看,倆人在被子里嘰里咕嚕地折騰,總也變不出大老虎,令孩子很著急,又問:“大老虎怎么還沒變出來?”倆人忙說:“快了快了,再等一會兒就快出來了!”小孩子就又等,正等得心焦,院子里來了人,那人喊:“家里有人么?”被子里的倆人聽了,連忙停止運動,不敢言聲,那人見沒人應聲,徑直走進屋來,邊走邊喊:“有人吧!”倆人嚇壞了,大氣不敢出。孩子見爹媽不動了,不滿地對進屋的那個人說:“你把大老虎嚇死啦!”導演說這個故事時用的是將軍廟村的地方口音,把我們逗得哈哈大笑。車內的氣氛熱烈起來。

        我們正笑得高興。只聽導演問司機:“到了吧?”

        司機說:“馬上就到了!”

        汽車大燈光把山野的夜幕撕開來,在燈光的盡頭,我們看到了黑鴉鴉的大墳和黑鴉鴉的人群。

        我們開始收拾自己帶的東西。

        這時,我聽到司機有些奇怪地嘟噥一句:“前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在打架!”

        我們吃驚地站起來,向前邊望去。大燈光里,果真人群騷動,一群人正圍著另一群人高聲叫著。向前奔馳的汽車離人群越來越近,我們終于聽到了亂作一團的叫罵聲,看清了正在遭到村民圍攻的劇組人員。

        不待汽車停住,我們便沖了下來。

        那晚有月,鐮刀形,朦朧的月光下,武家大墳陰沉沉黑黝黝猶如層層疊疊的遠山,村民和劇組人員的手電光在夜空中錯亂地交織著,在我們下車的一剎那,吵鬧聲停了一息,只聽一個粗粗的嗓音嗡嗡傳來:“臥車上下來的是管事的……”一伙村民呼啦一下圍上來,有人起哄,高叫:“把他們的車砸了!”

        我們被迎頭奔來的村民嚇壞了,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知沖上來的村民會對我們怎樣,正不知所措間,亂哄哄的人群前面躥出兩個女子,她們大喊著什么。懵懂中,我認出那是多子和武蔓兒,夜光暗淡,我看到多子極力阻擋著擁上來的人群,不停地說著好話。

        人群還是擁了上來,我們幾個人被村民團團圍住。這時先期到達的二十幾名演職員工相繼擠了進來,劉玉成滿臉汗水,氣喘吁吁地對導演說:“拍不成了拍不成了,他們要鬧事……”劉玉成的聲音在眾村民憤怒的指責聲中猶如一滴雨水掉到了大海中,這時我聽導演高叫了一聲:“鄉(xiāng)親們!我們剛來,不知哪里做的不對,得罪了大家。大家都安靜一下,你們派個代表出來,咱們具體談談,否則亂哄哄的解決不了問題?!睂а莸脑捯粢宦?,人群果然安靜了下來,也許只有幾秒鐘,人群里走過來一人,我定睛一看,竟是多子爹。

        多子爹氣咻咻的,臉上淌著汗,挺著胸脯站在我們面前,他昂昂地說:“在將軍廟村,武姓里我輩分最大,家族里邊我說了算,村主任也做不了我的主。我問你們,誰讓你們到俺祖墳上照電視?”

        制片主任說:“我們事先都聯(lián)系好了的呀!”他轉了一個圈,喊道:“劉玉成,怎么搞的,你們外景人員跟鄉(xiāng)親們說妥了沒有?”

        我身邊的劉玉成高叫:“說妥了哇!說不妥,我們是干什么吃的?”

        制片主任問:“跟誰說妥的?”

        劉玉成答:“村主任,跟他們村主任呀!唉,村主任來了沒有?”

        人群中擠出一人,高叫:“我在這呢!不錯,你們是跟我說了,可你們說只照照我們武家大墳,沒說要在我們墳山里挖墳坑,而且還明火執(zhí)仗地抬來一口棺材,你們這是干嗎呢?你們要早說,我腦袋掉了也不會答應你們的?!?/p>

        “陰宅挖墳,陽宅死人,你們這是給我們武姓家族下了毒咒呀!再陰毒的小人也不能這么干哪!現(xiàn)在,你們在這兒,坑也挖好了,棺材也抬來了,你們說,你們想讓我們武家哪一個死!說吧!”多子爹惡狠狠地說。

        我們震驚了,我們并不知道在武家祖墳挖一個拍電視用的墳坑。會引來眾鄉(xiāng)親如此強烈的憤怒,我鼓足勇氣,以實相告,說:“我們從城里來,不清楚咱這里的風俗,鄉(xiāng)親們千萬別怪罪,挖墳坑,純粹是為了拍電視,我們并無惡意。由于我們工作的疏忽,冒犯了鄉(xiāng)親們,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多子爹說:“你們到俺村來拍電視,鬧得村里雞飛狗跳,俺們說甚了,甚也沒說,可你們做耍做到俺武家祖墳上,開墳死人。這是祖上老理兒。誰個不知道?你們要俺武家的祖宗也就算了,祖宗死了千年百年,開墳漏氣走風水也就不提了,可你們不該咒俺武家活人,現(xiàn)在,墳開棺材到,還是那句話,你們說讓俺們武家哪個死吧?”

        多子爹認準了開墳死人這個老理兒,問題嚴重。制片主任接過話茬說:“我們不想讓你們武家任何人死,我們是無意的呀!”

        多子爹說:“那你們說這場面咋收拾?”

        制片主任說:“我們把墳坑填上,棺材抬走成不成?”

        多子爹說:“如果那么容易,俺們也省得跟你們談了?!?/p>

        制片主任想了想說:“我們也愿意賠償你們些錢,作為精神上的補償,你們開個價吧!”

        多子爹說:“俺們村里是窮了點,可也沒窮到拿人命換錢的地步?!?/p>

        制片主任說:“可我們并沒有把你們的人如何如何呀,我們只不過在大墳里挖了個墳坑而已,根本就談不到用人命換錢這個問題呀!”

        多子爹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就是不要你們的錢!”

        制片主任迷惑地問:“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你們到底讓我們怎樣?”

        多子爹說:“我就是讓你們說,你們到底想讓誰死,說不出,這事咱們沒個了結。”

        在我心目中老實忠厚的多子爹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不講道理的刁民,我的心頭漸漸生出一股怒火??吹贸?,制片主任也開始有些惱火了,但是面對黑鴉鴉的人群,他還是強壓自己的火氣,干咳了一聲,以盡量平和的口吻對多子爹說:“大伯,你這不是故意難為我們么!”

        多子爹長嘆一聲,半晌,默默地說:“實話給你們說,我真不是難為你們!”

        我的心一提,憑直覺,我感到了多子爹話語中的誠懇和無可奈何,我暗想,多子爹在這件事上肯定有什么難言之隱。

        我掏出一支香煙,走向多子爹,多子爹見是我,擺擺手表示不抽,我把煙塞給他,他沒有再執(zhí)意推辭,我心里一喜,拉他蹲在地上,于一片亂哄哄的吵鬧中小聲對他說:“我們來咱村拍電視,不懂鄉(xiāng)禮鄉(xiāng)規(guī),給鄉(xiāng)親們添了不少亂,我們感到很對不住鄉(xiāng)親們,可今天這事,您老人家非讓我們指出讓誰死,這就有點太為難我們了。”

        多子爹吸一口煙說:“你們挖的坑,你們不說誰說,難道讓我說?”

        我不解:“為什么非得指出讓誰死呢?”

        多子爹說:“你們城里人不知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祖墳里挖墳坑,那必定是死了人,不死人,你挖墳坑做甚?現(xiàn)在你們無緣無故地挖了新墳坑,已經(jīng)驚動了列祖列宗,陽世里武家沒死人,祖宗在陰間等著接武家新鬼,祖宗們等不到武家新鬼,能不惱火?武家的陽世人還能有好日子過?”

        我忍不住問:“那怎么辦呢?”

        多子爹說:“祖宗是不能騙的,你們挖了墳坑,陽世的武家人就必須死一個!”

        我不由驚駭萬分:“難道你們要活埋一個武姓活人?”

        多子爹不滿地說:“誰說要埋活人?我們是要埋這個人的衣服和牌位。”

        我松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只聽多子爹文說:“埋衣服和牌位就等于把這個人的魂兒埋了,誰愿意?你們挖了墳坑,做了孽,這個人必須由你們指出來,人家不樂意,是你們跟他的事,我們管不了!這種事兒。民國年間出過一起,都是這么辦的。”

        我終于明白了,明白后的我感到事情復雜了。我們挖了墳坑,同時讓我們指定武家的某個活人去“死”,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其惡毒的詛咒。指到誰頭上誰也得跟我們拼命,更何況我們又是極遭村民反感的城里人。

        我無助地站了起來。這時,我發(fā)現(xiàn)我和多子爹的身邊圍了黑鴉鴉一片人,大家靜靜地聽著我們的談話。顯然,這個事件的走向,大家也和我一樣,什么都明白了。

        我用目光于黑暗中尋找制片主任和導演,驀地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我認出那是多子。

        多子看著我,看著她的爹。

        這時,多子爹大聲對我們下著最后通牒:“你們幾個管事的商量一下,快點說讓誰死,不說,今天這事沒法了結,大家等急了砸車、打人,甚事都有可能發(fā)生……”

        人群鴉雀無聲。我和制片主任、導演等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怎么辦。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人群開始躁動起來。

        “他媽的,都是這幫人給咱鬧騰的,先他媽的揍他們一頓再說!”有人憤怒地嘟噥。

        “砸了他們的車,先出一口氣!”又有人喊。

        人群在幾秒鐘內重新騷動起來。劇組人員聞風而動。在汽車周圍圍了一個圈。

        “他媽的!城里人真野,他們還想打人!”一個往車前沖的小伙子被劉玉成攔住,小伙子的話在本已窩了火的眾人心頭結結實實地添了一把柴。

        “揍他!揍他!”有人高叫。眾人附和,起了一陣昂昂的聲浪。

        我慌了,整個劇組所有人員都慌了。正在這時,只聽暗夜中一聲銳叫:“我死!我死!都住手!”

        那聲音就響在我的身后。很熟悉又很陌生。我驚駭?shù)嘏まD頭,月光下。我看見多子已解下自己的一件上衣,揮手甩給她爹,接著,又動手去解腰帶……

        人們呆住了,吃驚地望著多子,短暫的寂靜之中只聽多子爹喊了一聲:“多子,你瘋啦!快住手!”

        多子已經(jīng)脫下了褲子,交給撲上來的爹。多子說:“不就是埋我一身衣服嗎,這有什么難!爹,你埋吧,埋了就算完了,你別難為人家劇組,人家又不懂咱們這里的歪歪事?!?/p>

        多子爹手里拿著多子的衣服,呵斥道:“多子,快給我穿上,你一個丫頭家,這里沒你的事!”

        多子說:“怎么沒我的事?我姓武,是武家人,我不‘死’,別人也得去‘死’!”

        多子爹說:“你是丫頭,你還要嫁人,你入不了武家祖墳。在這兒,‘死’都輪不到你?!?/p>

        多子有些吃驚,大聲說:“我死定了,我偏要進武家的祖墳,我嫁人也嫁給姓武的人!”

        多子爹一個嘴巴扇在多子臉上,多子吭哧了一聲,栽倒在地。

        人群大亂,呼啦一下?lián)砹松蟻怼?/p>

        我現(xiàn)在已記不清了當時的場面,因為,多子就倒在了我的腳下,我俯下身去扶多子時。許多雙手伸了過來,我試圖抱起多子,但發(fā)現(xiàn)只穿了秋衣秋褲的多子身體不是軟綿綿而是僵硬硬,我知道多子已經(jīng)背過氣去,連聲大喊多子多子!亂七八糟的聲音從我身前身后涌來,我不知多子應沒應聲,這時我發(fā)現(xiàn)如林的手臂中有一雙手毫無顧忌地搖撼著多子,這雙手或許感覺到了多子身體的僵硬,銳聲尖叫起來:“你們別吵了!多子她死過去了,快送醫(yī)院!”

        我聽出那是武蔓兒的聲音。

        受武蔓兒銳叫的刺激,我嚇了一跳,抱起多子瘋了一般向汽車奔去,我氣喘吁吁地跑到車門口時,不知誰把多子接上了車,切諾基車一溜煙開上了山路。

        剩下的人再也無心戀戰(zhàn),村主任和制片主任言明,今天的事不算完,多子沒事還算罷了,多子有個好歹,劇組有擔不完的責任。說完,吆喝村民回村。

        劇組人員驚魂未定,見村民們走了,連忙收拾東西,開車回村。

        回到村里,直奔多子家。她家院里圍了許多人,劇組人員告訴我,多子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醒過來了,她只是被她爹的一個耳光打蒙了,加上氣憤不過才昏過去了。我聽了放下心來,這時導演和制片主任從屋里出來,他們把我拉到一旁商議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我們小聲討論了一會兒,認定戲是沒法拍了,而且“墳坑事件”劇組無力解決,只有依靠地方政府了。于是制片主任用手機給古北縣公安局一位戰(zhàn)友打電話,說劇組與將軍廟村村民發(fā)生了械斗,讓他們立即派人來制止。

        電話打出后不久,鄉(xiāng)里接到了縣公安局的通知,先行派人來調解。黎明時分,縣公安局十幾名干警也來到了將軍廟村。村里人從沒有見過這么多的警察,個個膽戰(zhàn)心驚。

        有政府部門出面,問題解決起來順利多了。鄉(xiāng)長及公安部門從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高度把將軍廟村黨支部書記、村主任狠訓了一頓。至第二天上午十時許,村里明確答應無條件地放我們劇組出村。臨出發(fā)前,我們把租用村民的場地費、道具費等一筆筆算清交給村主任,又特意給多子留了一千元的補養(yǎng)費。我們忘不了多子,那天夜里是多子救了我們,否則,真不知還會鬧出什么事。

        劇組于當日進入古北縣城。

        此后幾日,我們另尋外景,補齊了“挖墳”一場戲。又拍了劇中男女主人公在縣城的所有戲。這期間,武蔓兒帶著多子到縣城找過我們,可惜我隨劇組在外景地拍戲,未能見到她們。聽接待她們的制片主任說,多子為了“挖墳事件”已跟她爹鬧翻了,跟武蔓兒偷偷跑出來到歌舞廳打工。武蔓兒還邀請我們到她開的歌舞廳去玩,并提出她們很想在我們拍的電視里露露臉,哪怕晃一下也行。

        我記起了我剛到多子家時曾問過多子想不想上電視。當時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她們還一直記在心上。

        我們終于未能到武蔓兒開的歌舞廳去看望多子?;氐绞〕呛螅瑪z制組又到外地拍別人寫的戲,我開始到單位上班,漸漸淡忘了在將軍廟村發(fā)生的一切。

        一年后,攝制組對所拍系列劇進行后期制作。一日,我去攝制組串門兒,導演見面第一句話就說:“你來晚了一步,武蔓兒剛走,還問起你了呢?!蔽覇枺骸拔渎麅旱绞〕橇?”導演說:“跟一個男人一塊來的,那男的好像是個大款,看樣子是陪大款到省城旅游。她歡天喜地地把我介紹給大款,說我是大導演,跟她是鐵哥們兒,還說她在咱們拍的電視劇里出任了女主角,我看出她是在向大款炫耀自己,抬高身價,我成全了她??磥?,武蔓兒已經(jīng)不折不扣地淪落為風塵女子了?!?/p>

        我立即想到了多子,急切地問:“多子有沒有消息?是不是也跟武蔓兒一樣……”

        導演嘆了一口氣,說:“我剛開始也這樣想,可聽武蔓兒說,多子早已被她爹從歌舞廳弄回了將軍廟,咱們制造的‘墳坑事件’沒有了結,陰宅挖坑,陽宅死人,武姓家族的人怕禍及自身,強烈要求多子爹把多子的衣服、牌位放人棺材埋進墳坑……”我忍不住問:“不是說女孩子不能入祖墳么?”導演說:“我也是這樣問武蔓兒,武蔓兒說,只要給多子找個本族的婆家就成,這樣她就可以提前入祖墳了?!蔽覇枺骸罢覀€本家做婆家這不是近親結婚么?”導演說:“武家是個大家族,出五伏的本家很多,這在婚姻法上也是允許的?!蔽覇枺骸昂髞砟?”“后來,村里人真給多子找了個本族婆家,多子爹費了好大勁才把多子從縣城擺置回家,回家后的第三天就結婚,結婚當天按鄉(xiāng)俗要上墳祭祖,趁這當兒,大家把多子的衣服和牌位放人棺材埋進墳坑。第二天,多子就瘋了,找了好多醫(yī)生治,吃了許多藥,瘋病還是時好時壞,好時跟好人一樣,飯也吃活兒也干,瘋時就往墳地里跑,說是回家去。村里人都說,多子的魂兒被埋在了墳里……想起來,多子是多好一個姑娘,是咱們一不小心造了孽呀!”

        我聽了,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導演見我癡呆呆的樣子,深有感觸地說:“當初你寫《女兒墳》把主題定在反封建上我還不同意,現(xiàn)在看來你是對的。中國從幾千年的封建傳統(tǒng)中走過來,各種各樣的封建思想已經(jīng)深入到了人們的骨髓和血液,我們反了幾十年封建就以為萬事大吉了,其實這是盲目樂觀。從挖墳事件來看,我們反封建的路還很長很艱巨,當年,魯迅把封建禮教喻為吃人,而實際上,直到如今,封建禮教仍在吃人。你想想,你寫的《女兒墳》中女主人公云仙的命運和將軍廟的多子姑娘是何其相似呀!”

        我仔細想了想,不由感慨萬千,默默地點了點頭。

        幾乎是同時,我和導演長嘆了一聲。

        良久,我說:“有時間,方便的時候,我們去將軍廟看望一下多子姑娘!”

        導演說:“我可不敢!要去你去!”

        良久,我又說:“我答應過要讓多子在我們的劇中演一個角色?!?/p>

        導演意味深長地說:“實際上,她已經(jīng)演過了!”

        我說:“是呀!她已經(jīng)演過了!不,她現(xiàn)在仍然在演著?!?/p>

        又一年,《女兒墳》在幾家電視臺播出。觀眾反映平淡,都說該劇題材陳舊。

        只有我和導演不這樣認為。

        責任編輯 張曦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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