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之琳有潔癖,每天至少洗三次澡,可她去路邊攤子吃臭豆腐吃得比誰都香,看罷頓時有些興奮,我是好吃臭豆腐的,關(guān)美人愛吃,就不能說吾輩臭豆腐愛好者沒品位!
最早吃臭豆腐是在上海,一毛錢四塊,四四方方,看上去氣鼓鼓的,和后來吃到的臭豆腐很不一樣,不怎么臭,味道也沒有留下多少印象。后來到了武漢,相當長一段時間,臭豆腐還是一毛錢四塊。武漢人管臭豆腐叫臭干子,或許因為它大小形狀更加接近普通豆腐干,顏色炸出來是金黃的。那是上世紀80年代初,武漢的巷子里有許多炸臭干子的小攤子,一兩張小矮桌、幾個凳子、一口油鍋便是攤子的全部家當。這種單一小成本餐飲之所以可以生存下去,很需要感謝我們這些中小學生。中午、下午兩撥放學潮涌過,那些小攤子老板一天的生計就有了著落。
吃了十多年臭豆腐,一直不知道臭豆腐有什么名號。直到90年代末,武漢的臭豆腐才有了“冠名”,許多攤子上都用斗大的毛筆字大小稱自己是“正宗長沙火宮殿臭干子”,有的還把“火宮殿”寫錯為“火官殿”,好在一般顧客也不知道。此時,街上的臭干子都由黃色變成了黑色,體積比原來小了許多,調(diào)料由簡單的辣醬變成了“復合調(diào)料”,通常還會撒上些香菜,味道果然比以前好多了。
去年十一去長沙,終于在湘江旁的坡子街里找到了聞名已久的火宮殿。這才知道火宮殿名頭很大,被譽為湘風小吃的源頭、湘菜的主要代表。
臭豆腐只是火宮殿美食中很小的一個組成部分,火宮殿卻因它名揚省外,足見臭豆腐并不因為其身價低微而沒有地位。就像生活中其貌不揚的小人物,就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yè)。真正的火宮殿臭豆腐制作工藝很講究,調(diào)底料就很復雜:先收集腌芥菜余下的汁水、臭莧菜水、廢棄的豆豉水、臘八豆的湯水,廢棄的香菇頭子、冬筍老兜、蝦殼……用鍋燒沸,再轉(zhuǎn)文火熬,隨后棄渣取水,再加百分之十的紹酒和百分之十的老鹵水,裝入陶缸,用沙袋蓋嚴,讓它自然發(fā)酵。到了第二年春分,底料有了臭香味,水也變成了墨綠色。這時,把若干塊水豆腐用紗布包好,放入缸內(nèi)底料中浸泡十天,至水豆腐里外均呈暗綠色,取出棄之不用,再取新鮮水豆腐包好泡入底料中,每隔十天一換,一直泡至立夏時,底料便會生出一股濃郁的臭香。隨之加入百分之二的青礬,制作臭豆腐的底料才算完成。
如此麻煩的工藝,當然不可能推廣。今天我們吃到的臭豆腐恐怕其臭都是“速成”的,至于如何速成?不說也罷。前輩常以“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勸我們不要太講究食物的絕對純凈,現(xiàn)在這樣說當然太不白領(lǐng)了。
(選自《飲食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