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認識冉云飛是我一大不幸。如果不認識他,我可能已經是某某干部了,自從認識他后,我打消了仕途念頭,一心讀起圣賢書來。
另外,認識冉云飛又是我的幸事。如果沒認識他,我可能(只是可能)已經腐敗得進監(jiān)獄了。
他把自己稱為怪物,這是他說的,不是我說的,為此我很高興。我高興的理由是,他把我想說而又沒說的“怪物”給說了出來。
順著自己的骨頭活
▲汪:云飛兄,在通常情況下狂人大約分為兩種,一種是無知者,一種是學識過人者。就你而言,你的學識是相當了得的。從你的大量文章中可以看出,你這人有點兒狂,甚至有點兒肆無忌憚,而且有評論公開說你就是個狂人。
○冉:我生在一個互相比誰更傻,而不是比誰更聰明的國家,所以你如果稍微說了點兒真話、實話,說了些常識,就會被別人認為是狂。甚至因為你愛說幾句別人不太敢說的大白話,而被目為故意狂傲。
▲汪: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狂人多半沒有好結局。那么,你估計你的狂會給你帶來什么?又有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冉:我不覺得自己狂,我只知道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至于所謂狂的結果,我并不去考慮,一個人周武鄭王要死,一個人吊兒郎當也要死。即使千年鐵門檻,終究有個土饅頭。現在城市都是火葬,連土饅頭都免了。太過患得患失地活著,未必能夠添壽,何況添壽也不能證明你的生存質量高。
○汪:聽說你在讀大學的時候,總是要拎著一大杯白酒去上課,而且是一邊上課,一邊喝酒。這是真的嗎?你這是“行為藝術”、是惹眾女同學側目?還是酒癮使然?
▲冉:這當然是某些人的杜撰啦,我那時是班上最窮的學生,哪里有錢天天買酒喝?我醉酒全拜幾位頗有往來的青年教師之賜,因為他們是“資產階級”。說不上有酒癮,倒是對女同學有癮,但她們并不“側”我的“目”。
○汪:你大學畢業(yè)到雜志社工作后,也就是說你已經是個編輯了,可這時候的你卻經常抱著一把吉他到大街上去嘶聲演唱,引得不少路人圍觀,這是一種發(fā)泄,還是為了引人注目,標新立異?抑或是有其他的目的?
▲冉:我是個野道的鄉(xiāng)下人,平時吼山歌、盤歌、扯謊歌吼慣了,所以就忍不住偶爾也去街上吼兩嗓子,難不成吼叫幾聲,還要向哪個請示嗎?
▲汪:一般文人都比較斯文,但是,在很多重要的場合發(fā)現你毫不掩飾自己,一笑便聲如滾雷。是要招惹注意,還是在表示我冉云飛這是在笑傲江湖、藐視眾生、特立獨行?
○冉:斯文是貼給別人的標簽,與我無涉。人生苦短,不能處處做縮頭狀,不能做無謂之小心。該怎樣活就盡量順著自己的骨頭活,雖然這很困難,但也不是毫無可能。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
▲汪:我讀過你許多文章,總的感受是你對現行的一些不良的東西深惡痛絕。讀后我就在想,這犯得著么?天是大家的天,地是大家的地,就是天塌地陷,既然大家都不吱聲,就你獨自在那里拔劍四顧、竭力呼號,你不覺得這是犯傻?
○冉:我這人做事,不太管結果。而且只管自己做,不管別人怎么看。天天喊,是因為我要喊著才舒坦,不喊我就憋屈得慌。
▲汪:在你的大量文章中,批判中國現行教育存在的弊端的文章占了很大比例,而且你還有專著來批判中國教育的痼疾。問題是,你批了那么多,而中國教育的痼疾卻依舊,你的吶喊式批判是不是有些對牛彈琴?
○冉:我不夸大我的努力,也不想菲薄其間的功勞。這幾年教育也是有變化的,只是變化得太慢,而教育本身不能來一場翻天覆地的“革命”,所以只有持之以恒地批評與建設,方才有點尺寸之進。我自己可以忍受這種糟糕教育侮辱,但不能忍受它繼續(xù)奴役我的孩子。
▲汪:你認為中國教育最理想的模式是什么樣的?
○冉: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世界上不存在最理想的教育模式,因為每個人是如此的不同。人類都是有限的,所以任何想把事情做到最理想狀態(tài)的想法,不是虛幻就是危險。
▲汪:有句名言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睆哪愕奈恼聛砜?,你是個勤于思考和敢于思考的人,那么,你怎么看待“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這句話?
○冉:“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這句名言都是由人想出來的,的確比較令我發(fā)笑。
寫作上的腸炎
▲汪:你在自己的文章里多次提到自己的藏書,并經常以藏書三萬多冊而驕傲。
○冉:就像你走進一個屠夫的家,看到他家里到處都擺滿了亮晃晃的殺豬刀,總共有幾百把,你奇怪嗎?你會稱他是藏刀家,還是屠夫?也許你接著就會說,你看人家皰丁解牛,一把刀就足以應付自如了。一個殺豬的屠夫,擺那么多把刀干什么還不是自己底氣不足,手藝孬,豬殺得不利落,為自己壯膽壓陣腳罷了。
▲汪:很多年前就聽說你要寫一部大部頭的《中國告密史》,我想知道人們什么時候能夠讀到你的這部大作?
○冉:殺人之父、奪人之妻、斷人財路、發(fā)人陰私,舊謂人生四大惡。其中“發(fā)人陰私”屢用不爽,于今為烈。所以我要看一看中國幾千年來的告密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國告密史》已成我寫作上的腸炎,甚而導致便秘。這都不是我身體不好,而是告密材料太過龐雜,告密種類層出不窮,告密后果太過酷烈,酷烈到讓人難以消化的地步。所以你得讓我慢慢制造,至于說多久能拿出手,我只能說,你得有點耐心才行。
(孟志超摘自“紅袖添香”網,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