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在村里被人看不起,特別是那伙先富起來的人,例如包工頭丘二和風水先生何四。熊三的父親過世好幾年了,兩個姐姐出嫁之后,他與老母親相依為命。
熊三外貌猥瑣,三十歲了仍討不上老婆。幾次相親,錢用去不少,最后都吹了。直到三十六歲那年,熊三才走了桃花運。他在村后河塘里救起一個尋短見的女子,當時那女子已懷有身孕,聽說是她被同居男友拋棄、娘家又不肯接納,一時想不通才尋死的。女子被救起時已是昏迷狀態(tài),經(jīng)熊三一番搶救才醒過來。女子名叫杏兒,也是農(nóng)家女。熊三和老母商量后,決定安排杏兒在自己家休養(yǎng)一段時間,每日好茶好飯好言相待。杏兒覺得這漢子雖外貌不揚但心地不壞,熊三的老母又請外人說合,不久她便嫁給了熊三,幾個月后生下一個女兒。丘二譏諷熊三“撿了兩個老鼠入米缸”,可熊三根本不在乎。
幾年后,熊三有了第二個女兒。鎮(zhèn)計生辦動員杏兒去結(jié)扎,杏兒死活不肯,熊三便自己去了。計生隊把熊三當作一個先進典型四處宣傳,熊三第一次有了名聲。不久,何四給熊三起綽號叫“熟雞”,在村里叫開了。熊三并不覺得結(jié)扎委屈,只是覺得生活擔子重。老母年老多病,老婆好吃懶做,加上兩個女兒,再生孩子的話恐怕自己連喘口氣都難了。如今很多老鄉(xiāng)都外出賺錢,熊三只能在村里承包池塘,兼種二十幾畝果山,還經(jīng)常受別人欺侮,一直入不敷出。
丘二是村里的“老虎”,惡得很。近年建筑業(yè)不怎么景氣,他在家的時候就多了,常做橫行霸道的事。他想吃魚,就隨時到熊三承包的河塘去撈,從不給錢。他要吃水果,就去熊三的果樹林里摘,問也不問一聲,熊三敢怒不敢言。杏兒有怨氣,熊三還要賠笑臉說讓兄弟嘗個鮮,氣得杏兒大罵他窩囊廢。丘二要修一條便道到自家門口,填了別人家的田地,村長出來主持公道要他賠償。他口頭答應(yīng)賠錢,事后連話也沒一句,還警告說,誰再叫他賠款,他就打斷誰的肋骨。鄰近幾個村漂亮的少婦和姑娘,只要他看中的就肯定要被他調(diào)戲一番。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熊三冒雨到河塘放水,他怕雨下久了,河塘水滿魚會溜走。那夜雷鳴電閃,大雨滂沱。熊三打著手電,披著雨衣,一步一趔趄往河塘趕去。待他把河塘排水溝疏通之后,正要往回走,發(fā)現(xiàn)幾個人正扛著兩個包袱跌跌撞撞地往后山走去。
什么寶貝非得在這個時候扛走?熊三很奇怪。又一個閃電,熊三看清了,是丘二、丘三兩兄弟還有何四和村里專門給人扛棺材的阿七。直覺告訴熊三,這幾個家伙在一起肯定不會有好事。他想去看個究竟。
在后山最荒涼的地方,幾個人把兩個包袱埋進一個事先挖好的大坑里。這個地方荒僻,再加上這樣惡劣的天氣,料想誰也不會知道。可這一幕偏偏讓熊三看到了。
大雨下了幾天,一放晴,縣上的警車便開到村委會,說是調(diào)查一個失蹤的女子,有人看見她來過這里。村長帶警察去找何四,何四老婆說他外出給人看風水去了;找丘二,丘二兒子說他和二叔到外鄉(xiāng)包工程去了。警察離開后,熊三想起幾天前那個雨夜所看到的情景,大吃一驚——那個大坑里埋的莫非就是那個失蹤的姑娘?
熊三夜里對杏兒說了自己看到的事情,杏兒嚇得趕緊鉆入被窩。熊三說想去告發(fā)他們,杏兒說有懸賞就去,不然的話白搭力氣還遭報復。熊三一夜無語。第二天一早,他說去河塘喂魚,卻直奔了后山,回來后就背著杏兒到鎮(zhèn)派出所報案去了。
鎮(zhèn)派出所接到報案后馬上報告縣公安局。公安局很快派來人,由熊三帶路到后山挖出兩個大包,打開一看,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是被肢解的女人尸體。
丘二兩兄弟被找到后押解去了縣看守所,沒幾天何四及阿七也被捉到了。
事情很快真相大白,失蹤的女子是何四老婆娘家的一個堂侄女,到何四家來玩。那姑娘長得標致,叫丘二看上了,就叫何四帶給自己玩玩,說是只玩—回。開始的時候,何四罵他禽獸不如,后來丘二扔給何四兩千塊錢,何四當晚就把堂侄女騙到丘二家。姑娘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寧死不從,獸性大發(fā)的丘二惱羞成怒,用皮帶把她勒死了,第二天找何四商量如何處置尸體,何四氣得嚷著要去報案。丘二威脅他:“你收了我兩千塊錢,我有事你也走不掉?!焙嗡陌蛋到锌?。肢解尸體,深夜埋掉,還有外出不在家等點子都是何四出的。丘三出于手足之情做了幫兇,阿七是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上了賊船。
熊三因協(xié)助破案有功,縣公安局獎勵他一千塊錢,他再次出名了。但丘二的兒子放出話來說如果他爹和三叔有事就叫熊三“墊底”。
熊三開始很害怕,但怕了幾天就不怕了,村里人贊他為一方除了大害。其實熊三去舉報丘二何四的想法很簡單:捉了他們就不會有人敢隨意撈他魚塘的魚、摘他果樹的果子,自己就不用再受他們譏笑和欺侮了。
那一千元獎金杏兒留著給自個兒花,她要吃好穿靚還常去縣城玩。杏兒雖好吃懶做,但熊三很疼她。
又是梨子成熟的季節(jié),杏兒跟一個上門收果子的漢子走了。那果販是城里人,去年上門收果時與杏兒已有勾搭,只有熊三一個人蒙在鼓里。杏兒說不愿再跟熊三在村里過清苦的生活,還說熊三老土一個,沒有什么生活情趣。她把一雙女兒留給熊三撫養(yǎng)。
杏兒走了,熊三每天滴水不進,躺在床上發(fā)呆,老母在一旁垂淚,一雙女兒在床邊邊哭邊喊“爸爸”。第二天晚上,村長上門對熊三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世上無奈的事多得是,你可要堅強地活下去??!有困難,我們幫助你?!?/p>
第三天一早,老母煮好早飯,熊三吃了兩碗粥,催兩個女兒上學之后,又扛起鏟挑起糞桶上山去了。
兩年后,又是梨子掛滿枝頭,熊三嫁到廣東的大姐回鄉(xiāng)了。她這些年在外面開制衣廠發(fā)達了,想到老母和弟弟還在農(nóng)村,便回老家想接他們一起到城市里過日子。熊三可以在廠里做幫工,兩個侄女到城里讀書,再過幾年也是一對好幫手了。
熊三把老母送上車隨大姐去了城里,他自己和兩個女兒留在村里。他說自己不習慣城里的生活,而且寄人籬下總有諸多不便。他當然舍不得讓一雙女兒離開自己,女兒可是他的心肝寶貝。
熊三每天依然養(yǎng)他的魚,護理他的果樹,種他的地。既當?shù)之攱?,日出而作,日落未息。每到農(nóng)忙時,村里人都樂意無償?shù)厝退乙话选?/p>
再一年梨子熟時,經(jīng)村長介紹,鄰村的寡婦玉梅嫁給了熊三。玉梅可是方圓十幾里出名的俊巧媳婦,她丈夫兩年前死了。成親那天,熊三在村委會的大地坪擺了二十幾桌酒席,村里很多人都去送禮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