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寫過一篇文字,說她的旅行,“萬水千山走遍,沒有去過的就是澳洲和新西蘭了。那里雖然很美,但是沒有文化,就不去了。”沒想到,我首次離家赴異國,就是來到這“沒有文化”的新西蘭。
在這里住了兩年,卻日益感到這沒有文化的風(fēng)景,有著自己的魅力。那天,我在圖書館七樓自習(xí),坐在窗邊一回頭,見到下面惠靈頓的東方灣一片海水藍(lán)如一塊果凍,邊上舔著城市房屋參差不齊的舌頭,在里面一層是綠綠的山,和海的藍(lán)互動起來。
那片墓園就在這個風(fēng)景畫框之中,里面葬著19世紀(jì)歐洲移民來惠靈頓最早的一批人。每天走過它身畔時,無非見幾塊清瘦荒涼的無字石碑而已,并沒有太多注意它們。而今日在高處俯瞰下去,墓園的十字架頂凸出山脊的古松之上,每一個墓碑都是小小的十字架,圈成一個圓,圍住當(dāng)中最高的一個石頭十字架,像梯子般指向天空。東方古文明存留的墓園大多屬于帝王,是統(tǒng)治者巨大的鐵腕向地下的延伸。這里的墓群則大多埋著屬于不同的教區(qū)的普通百姓,對他們而言,生和死都沒有想要千秋萬代不朽的奢望。
周圍風(fēng)景再一次打動我,仍然是與逝者有關(guān)。一個深冬的黃昏,開車經(jīng)過惠靈頓的玫瑰園,便想去看看夏天曾讓我驚艷的那些玫瑰。這時候園里更扎眼的是列在花圃邊那一張張游人坐椅,綠色的長椅十分樸素,每兩張之間都綴有一塊小小的銅牌,牌上各有一些字跡。湊近去看那內(nèi)容,卻是一些紀(jì)念的銘文:
紀(jì)念Malcoln Richardson,一個愛這花園的人。1911-1991。
另一塊是:這張椅子為Aognes Torlqne而設(shè),1934-1994。愛且回憶,那飛向永遠(yuǎn)的魂。
一塊寫著:愛的回憶,Cilfford A Pepry,l896-1978,一個老兵,旅游家,攝影師。
還有一塊特別鑄上了兩只飛蝶,下面寫著短短一句:逝者如斯。
向知情人打聽,知道這是新西蘭很多公共場所的習(xí)慣,由去世者家屬捐出一些錢來修造供大家休息的長椅,上鑄一塊小銅牌,寫一兩句紀(jì)念的話。我喜歡這樣的紀(jì)念,紀(jì)念那些平凡的、簡單的人生。來自文化古國,看慣了帝王陵墓的我們,心里好想親近這樣沒有文化的風(fēng)景。因為屬于百姓,就看淡生死,留下真情。因為屬于百姓,就沒有殘忍的護(hù)陵、神秘的寶藏。
(采薇摘自《武漢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