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德國時因是讀中國文學的PHD(博士)：故有許多機會接觸中國人，也曾與一位臺灣女孩同居過一年。提起中國女性的諸多美德當然令人刮目相看，她們聰慧、溫文儒雅，尤其是具強烈的上進心，大都學業(yè)刻苦。如今中國的女博士、女科學家、女律師、女會計師及商界女領袖，皆在西方世界大放異彩。

與中國人朝夕相處久了，一些因中西方文化傳統(tǒng)的差異所體現(xiàn)出來的不同禮儀風范，有不少故事值得回味。先講一則笑話。傳說美國前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時曾會見江青，尼克松出于西方人的禮儀客氣地贊美江青很漂亮。江青卻急忙笑著擺擺手說：“哪里!哪里!”身旁翻譯譯過去的英語是：“WHERE?”尼克松大驚失色，隨即無可奈何地補充說：“您通身上下哪里都漂亮?！?/p>

與中國人相處時時得揣摩對方的心思、意圖，這是與中國人打過交道的西方人普遍不太習慣的地方。若對方恰好是位年青的中國小姐，篡改一句劉曉慶的名言那就是：“揣摩中國女人的脾氣難，揣摩漂亮中國女人的脾氣更難，揣摩年青、漂亮的獨生小公主的脾氣，簡直難上加難?！敝袊讼矚g的口頭禪是“隨便”二字，這常常成為我與中國女孩發(fā)生誤會的“盲點”。當你詢問中國女孩小到喝茶還是喝咖啡，大到周末是否赴郊外度假等等，她們常會貌似漫不經(jīng)心地隨口甩出一句：“隨便。”若我當真按自己的揣測實踐她的“隨便”后，結果很可能惹得她“龍顏大怒”。

我在歐洲期間曾接待過一些中國來訪的代表團，老外主人向我訴苦說“中國人都非常禮貌、客氣，不過有一個習慣令我們最頭痛，那就是當你咨詢中國人意見時，他們最喜歡回答‘隨便’，或者‘你看著辦吧?！@令我們不知所措?！北热缰袊韴F下榻酒店后，外方接待人員馬上熱情地詢問大家晚餐喜歡吃中餐還是想嘗試西餐。往往遇到的中國式的得體回答是：“什么都行，客隨主便吧。”老外十分吃驚中國人“沒有回答的回答”，于是又不厭其煩地解釋：“中餐、西餐都沒問題，大家決定了我好去定位?！贝韴F團長以為我這個翻譯未傳譯到位，疑惑地對我說：“跟老外說吃什么都行，反正人家請客咱們別挑剔，他們看著辦就是了。”外方主人慌忙回答：“你們在歐洲期間的吃住都是我們來接待，我們希望滿足中國貴賓的一切要求。”中方團長顯得糊涂起來，進一步客氣道：“對呀，正因為你們招待我們，所以一切隨貴方的方便安排好了?！?/p>

就這樣，中外雙方一陣雞同鴨講，怎么也扯不清，甚至連現(xiàn)場的氣氛都有點搞僵了。待走出酒店，歐洲紳士皺著眉頭對我這個翻譯訴苦說：“隨便來隨便去，我無法‘破譯’這個中國迷宮，怪不得西方人稱中文為‘天書’?！苯又麌@口氣道：“我怎么敢根據(jù)我的方便來‘隨便’安排幾十：個人的口味呢，若我果真去執(zhí)行‘隨便’，那我豈不等著被炒魷魚?！币晃易鯬HD時曾兼任本科生的一些課程，我的前臺灣女友就是課堂上“跪出來的”。

我上課時只要學生一招呼，必疾步趨前輔導。那天下午，當我面對班里唯一的臺灣女生時，因我個子高便跪下身來與其交談。沒想到，臺灣女生剎那間驚叫道：“咦!你怎么能給我下跪呢?這讓我怎么敢當呢?”說著她居然惶恐地站起身來，鬧得我一頭霧水、不知所措。忙問：“我跪著，難道冒犯了你嗎?”她一臉狀況外地慌張道：“你蹲著就行了，你跪在我面前好像向我求婚似的，多不好意思?！倍字?我從來沒有蹲著過，那是多么倍受折磨的一種姿勢，跪著多省勁多舒服。平日里我喜歡和習慣跪著，比如跪著修車，跪著種花……顯然“蹲”和“跪”體位上的偏愛，亦盡顯中西文化上的差異。

記得一晚與臺灣女友一起享受音樂會，午夜回家的路上，她問我餓不餓?我說不餓。不過我很好奇為什么她突然問這個問題，女友想了想回答，因為她餓了。我恍然大悟地叫道，這是典型的中國人表達方式。自己餓了不愿直接坦誠，而是喜歡以“將心比心”的方式，先詢問旁人是否餓了。就像女友平日感覺冷了，不愿意直接道出自己的感覺，而是詢問“你冷不冷?”來替代脫口而出“我冷了!”女友聽了我的議論后大笑起來，她從來沒注意到這種“間接表達”的毛病。西方人若有需求，會干脆坦率地講出來，東方人卻多會用委婉的方式來暗示。與臺灣女友相處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豎起耳朵想拼命“聽懂”她話中隱藏的真正含義，正所謂磨練“聽話聽聲，鑼鼓聽音?！迸崖牭轿业莱鲂穆暎覒阎杏H尼地靠了靠說感激我的細心。然后又好奇地詢問，她的這種有話不直接說的狀況嚴重嗎?我坦誠可是花了一段時間，才對她的東方迷宮有點上路。我又提到昨天晚、上一起看DVD時，她曾問我要不要喝飲料，我回答不要。結果她還是倒了一杯果汁和—杯牛奶放在桌上。當時我覺得很奇怪，明明已經(jīng)拒絕了，為何仍不依不饒地倒來兩杯飲料?女友解釋說因為她渴了，若只倒自己一個人的飲料，她內心會覺得很自私，有罪惡感。倒兩杯飲料給男友，意思是若待會兒你想喝的話隨時可以喝。我聽后為她關照別人的愛心大為感動，除了感激兮兮外，我仍很西方化地循循善誘她說：“我若有需要，一定會坦率告訴你，希望你能夠放下這種‘罪惡感’，大膽做回自己?！?/p>

我與朋友皮諾討論過“夫婦來自不同文化”所產生的溝通問題，皮諾是意大利人，娶了一位菲律賓女子。他們結婚初期表達方式上也有過嚴重排斥的困擾，即使其菲律賓太太在德國高科技公司當經(jīng)理，但由于她根深蒂固的東方文化背景，與丈夫交談時仍習慣成自然地拐彎抹角，而意大利人則是出了名的熱血性格。于是，當菲律賓太太在夫妻溝通遇到障礙時保持沉默，并一臉冷峻地轉身走開時，真令皮諾氣得抓狂，鬧得異國夫妻雙方都很不快樂。直到有天，皮諾發(fā)現(xiàn)太太的朋友送過來一本書，是關于菲律賓人與歐洲人不同溝通方式的差異。于是夫妻倆一起做功課，發(fā)現(xiàn)書中描述的狀況正是自己所面臨的難題。此后，皮諾漸漸能猜懂太太的間接表達是怎么一_回事，菲律賓太太也逐漸地大膽嘗試說出她的需要，可貴的是遇到溝通障礙時她不會再走開。如今，這對夫妻的婚姻愈來愈美滿了。當皮諾說出其異國婚戀的煩惱時，我有同病相憐之感。我與皮諾一起訴苦說其實夫妻間不怕吵架，因為當太太一言不發(fā)地逃離現(xiàn)場時，這標識對方已經(jīng)把溝通的大門關了起來，于是我告懶灣女友，溝通是一門學問，好的滴通在手雙方都愿意開誠布公，有中國男人告訴我，中國女人總愛考驗男人去猜她們的心思，所謂“女人心，海底針”。我刻苦攻關女友“話中有話”的同時，也真誠期盼她能眼睛直視著我表達出心中的感想，省得我猜啊猜，猜錯了，又是我的罪過。

周一我那當攝影師的哥哥要去郊區(qū)跑幾處外景。前一晚哥哥在我們家過夜時，曾熱心建議帶上我的臺灣女友出去增長一下見識，讓她有機會了解歐洲攝影業(yè)務的情況。女友當即興奮地表示，多些機會觀賞德國的野外風光，當然是一回難得的開心享受!

次日清早出門前，哥哥花了近1個小時向女友解釋其攝影業(yè)務，相關的專業(yè)技巧以及目前風光攝影的市場行情。末了，當女友告訴哥哥，她現(xiàn)在需要一點時間換套衣服就準備和他出門時，女友見到哥哥頓時面露驚訝表情，一副好像“沒想到你居然還是決定跟我去”的模樣?！白x懂了”哥哥的態(tài)度后，她的直覺反應是：“這個老外其實很不情愿我當他的跟屁蟲”。于是，女友馬上以其中國式的間接委婉方式改口說，哥哥剛才已經(jīng)給了她很多專業(yè)的信息，一時間她還無法完全吸收，或許今天她就先待在家里，復習研究一下哥哥灌輸給她的知識就好了。

晚上我一進門即興奮地打聽女友今天跑外景的心得，她則冷冷地回答今天悶在家中一整天。我馬上訝異地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女友繞了半天又東拉西扯一番后，終于吞吞吐吐地表示：“我一眼就看穿，哥哥并不想帶我出門，我也不想變成他的累贅。就只好編個理由推辭不去了?！蔽颐柵咽遣皇钦嫦肴チ私鈹z影業(yè)務附帶郊野觀光，女友表示她對于新鮮事物總有一份好奇心，當然很想與哥哥一起跑外景，可是又擔心麻煩他，影響他的正常工作進度。我笑起來解釋，自己很了解哥哥的意思，應該是他覺得攝影工作蠻枯燥的，他肯定擔心這個臺灣女孩是“被強迫”參與其業(yè)務作業(yè)，所以才會再關照女友多一遍，沒想到造成這種誤會。我鼓勵女友，下次遇到哥哥外出拍攝時就痛快、肯定地表示要去的決心。相信哥哥知道她是個“好奇寶寶”后，一定會很快活地帶著她出外走走的。

女友平時常常按中國式的習慣去

“猜測”別人的思維和態(tài)度，然后再根據(jù)自己揣摩別人表情得出的結論，來決定甚至改變她自己的答案。我告訴女友，西方人沒有那么多的花花腸子，如果他們心里不情愿，就絕不會邀請你一道參與。比如，哥哥要求借宿我們家，若我覺得不妥當，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絕，絕不會出現(xiàn)內心不爽但礙于情面不得不接受的尷尬結局。我鼓勵女友多練習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與需求，若德國人不能滿足她，一定會直接坦誠相告，她實在不需要煞費苦心地去亂猜老外的心思，那樣最可能的結果是造成誤會。

上海，在西方人心目中是魅力永遠的東方巴黎。我博士畢業(yè)后即奔來這個迷戀已久的大都市，從事為德國媒體撰稿的工作。上海茂名路酒吧一條街，周末的夜晚絕對是愈夜愈美麗，無數(shù)老外及無數(shù)的中國女孩歡聚一堂，此情此景令你疑惑自己是否置身于中國大陸。這樣一條多姿多彩的馬路上，每位來客都十分清楚湊到這里來干什么，更準確地說是能干什么。明眼人隨便瞄上一眼便知曉，那些貌似穿著隨意，打扮休閑的女孩們，才是真正久經(jīng)老外沙場的道中人。她們那表面上的不精致，其實是精心修飾后特殊的“自然隨意”。她們大都舉止灑脫不拘，青春的臉上或略施粉黛或干脆素面朝天，但你仍然不難發(fā)現(xiàn)她們身上那些頗下功夫修飾過的細節(jié)。這些女孩顯現(xiàn)出來的所謂“不經(jīng)意”，或者說是“刻意”的隨意，使得她們成為茂名路上永遠最脫俗，最有品味的亮點。

在上海，結交多姿多彩魅力女孩的機會十分豐富。通常出去玩幾次，上海女孩們會以為你是在追求她，以至產生誤會。若我拒絕了一個中國女孩的求愛后，雙方就很難再成為普通的朋友，這令我非常困惑。比如，我曾與一位女孩因“意外事故”，在其它團伙成員都未能趕到的情形下，我倆并肩看了場電影，隔不久又同泡過幾次酒吧，逛過夜市小吃等等。女孩由此認定這些全是與老外羅曼蒂克的約會，可我卻始終懵懵懂懂。直到女孩迫不及待地拉埋天窗，我自然驚得魂飛膽破。惱羞成怒女孩的哭聲穿云裂石、尋死覓活，悲憤地斥責洋鬼子欺侮了她，玩弄了她的感情。情急之下女孩委屈地吼道：“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更是嚇得摸不著頭腦。

我與一位上海女友“四環(huán)素牙”同居了三個月，女友說小時候鬧病經(jīng)常服四環(huán)素，不幸落下個四環(huán)素牙，70年代出生的那一輩不少人的牙齒都烙有時代特征。我與“四環(huán)素牙”間的恩恩怨怨，很有一些雞毛蒜皮的感慨。

首先在西方人家庭里，禮貌即使夫妻間也不能省略馬虎。女友剛搬過來同住時，她進我的房間總是砰地一下推門即入，我則請求她先敲門聽到我的回答后再推門。一起吃飯時，我覺得她喝湯太“聲情并茂”，就忍不住嘮叨：“安靜，可不可以不發(fā)出聲響?！迸褎t生氣地抱怨：“喝湯不出聲，那叫吞湯，多好的湯也讓你攪得一點滋味都沒嘗著?！蔽疫€堅持告誡她：“當你口中含著食物時千萬別講話，這是基本的餐桌規(guī)矩，即使只有我倆面對面時也不可以忽略?！庇浀糜写螏孜焕舷嘧R聚會，女友順手拿起身旁人的報紙看起來。我馬上提醒她：“你沒經(jīng)人家同意就隨便動別人的東西，這不禮貌?！睘榇怂熈R我“特事媽”?？蛇@些“啰嗦的繁文縟節(jié)”都是我打小養(yǎng)成的，若突然間讓我蔑視這些“禮儀教養(yǎng)”，我根本無法接受。我覺得一家人也得互相尊重，中文不是就提倡相敬如賓嘛。

有天我對女友逗趣道：“上帝詢問我有何愿望?我回答，希望架一座連通柏林到上海的彩虹橋，因為我的女友住在上海。上帝沉思了片刻說，‘這個要求太為難我了，來說說你的第二個愿望吧?！谑俏矣终f，我的女友常念叨，說我什么時候能從她的‘Yes’中讀出‘№’來，從她的‘No’中讀出‘Yes’來，那時候我便讀懂了她。上帝呀，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應如何去做。上帝這回為難了半晌后終于發(fā)話了：‘還是告訴我，你什么時候想要那座彩虹橋吧?！币话阏f來，西方人與女友同居時的開銷大都采取AA制，對此“四環(huán)素牙”很不習慣。她的閨中密友替其抱打不平說：“傍個香港老板當二奶，人家還給租房子和每月發(fā)生活費呢。找老外就是不實惠?！痹缏犝f中國婦女50年前就已撐起“半邊天”了，為何我的寶貝對于“半邊天”買單卻如此不滿，這也太男女不平等了。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