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離婚已近四年了。當初她離開優(yōu)越的工作環(huán)境下海經(jīng)商,受到來自各方的反對。然而所有的忠告和勸解都沒能動搖她創(chuàng)業(yè)的決心。當她義無反顧地冒著極大的風險籌錢引進一項科技項目并準備全身心地投入的時候,早已瀕臨滅亡的婚姻也就此土崩瓦解了。她孤身一人獨闖江湖,走上了一條艱難而又孤獨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
經(jīng)過近四年的努力,事業(yè)被她做得如火如荼。撥云見日處,愛情卻像那散去的云,漸行漸遠,遙遙無蹤。
初秋的一個下午,炎炎夏日的余熱還未散盡,坐在電腦前工作了近兩個小時的淼淼累了、渴了,她關(guān)閉了電腦,起身走到飲水機前,接連飲了兩杯水。
“該松弛一下啦!”
她拿出一個精美的軟皮貼花黑黃相間的化妝包,用包里的唇刷在自己的嘴唇上細細地描著,一下,兩下……這是她的習(xí)慣,她只習(xí)慣于描一下嘴唇的那一種簡單式化妝。然后,她習(xí)慣性地朝鏡子里望了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靈動的嫵媚!她拎起背包,離開了寫字樓。
淼淼開著車,向位于開發(fā)區(qū)的健身俱樂部駛?cè)ァ?/p>
和往常一樣,淼淼很快換上泳裝。藍色的泳裝裹著她那線條優(yōu)美的身體,顯得肌膚緊實而有彈性。她連續(xù)游了40分鐘后,上岸換下泳衣,沖了澡,穿好衣服,向停車場走去。時針指向差一刻17時。
“是淼淼吧,這么巧??!”她順著聲音轉(zhuǎn)過頭去。一個中年男子向她走來。他身材中等,皮膚黝黑,上身穿一件乳白色條紋T恤,下身穿一條做工良好的藏青色棉質(zhì)休閑褲,腳蹬一雙質(zhì)地細致的黑色軟皮皮鞋,神態(tài)自若,氣度不凡。修剪得體的寸發(fā)還有些潮濕的樣子,顯然也是剛剛運動過。
“哦,程總?”淼淼有些意外地打著招呼,“您也來這里健身??!”
“是呀是呀,偶爾來運動運動!”程總笑容可掬地回答著。
他叫程硯,是一家大型機構(gòu)的老總。淼淼在事業(yè)上與他有過許多往來,得到過他很大的支持和幫助。
“淼淼,吃晚飯的時間到了。今天還有別的安排嗎?”程總看了一下表,望著淼淼說。
淼淼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她早就該請請程總了,可就是約了幾次也沒有兌現(xiàn),不是因為客觀上的忙就是因為主觀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推諉。今天這么巧在這里碰上了,她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了。于是她連忙說:“程總,真該好好請請您了,今天這么湊巧碰到您,真是天遂人意啊!我們共進晚餐吧!”
“好?。 背炭偹斓卮饝?yīng)著。夕陽的余暉照在他黝黑的臉上,顯得熠熠生輝。
他們來到臨江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西餐廳。淼淼很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華貴而且安靜。悠揚的小提琴曲彌漫在空氣中,流動著浪漫的韻律。
已往與程硯見面,大多是在他的辦公室里或是在一些眾人聚會的場合,今天在這里單獨面對面,淼淼竟有些不習(xí)慣、略顯拘謹起來。點完菜,程總要了一小瓶波爾多紅酒。
服務(wù)生將紅酒斟滿兩杯。程總舉起酒杯,說:“淼淼,難得有緣在此相聚,我很高興?!?/p>
“是啊,真沒想到今天這么巧,我也非常高興?!?,淼淼說著也舉起酒杯:“程總,我早該請您了,真的,我非常感激您在事業(yè)上對我無私的幫助和支持,今天借此機會向您表示真誠的謝意!”說著,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程硯此時也將杯中酒干了,說:“淼淼,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不必這么客氣。我很欽佩你作為一個女人有這樣的事業(yè)心和非凡的才華,我愿意盡我的能力支持你,今后,還會一如既往?!闭f完,他吃了一小口魚子醬,接著說:“只是……”他頓了一下,看著淼淼的眼睛——那夢幻般的眼神,既深邃,又清澈,“只是,你總是給人一種不能逾越的距離感。每個人在你面前,都可能不會完全松弛下來的。就像現(xiàn)在,你可以放松地與我面對面嗎?”
聽程硯這么說,淼淼不由得笑了,真的放松了許多:“我有時是不由自主,習(xí)慣了。好吧,今天我一定調(diào)整好焦距,盡量不讓您失望?!闭f完,她輕輕啜了一小口蔬菜湯。
程硯被她逗樂了,他繼續(xù)用平和而又親切的語調(diào)說:“淼淼呵,你不僅很優(yōu)秀,而且很可愛。在事業(yè)上你沒的說,可就是你看似隨和的外表下,那種無法讓人靠近的冷傲,多多少少掩住了你的可愛?!?/p>
淼淼雙目微垂,若有所思。程硯切下一塊松軟的魚肉,送進嘴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只見她很快抬起眼睛,舉起酒杯,嘴角兩只淺淺的酒窩笑意盈盈的很迷人,她又喝掉了杯中酒。平時很少喝酒的她,兩杯紅酒過后,雙頰開始微微泛紅。程硯的腦子里立刻出現(xiàn)了“人面桃花”這樣的形容詞,他不由自主地直視著她。片刻,一種來自于異性別樣的眼神使單身多年的淼淼不由得怦然心動。她的臉頰更紅了。
程硯迅速捕捉到了淼淼瞬間的反應(yīng),繼續(xù)用他那親切的口吻說:“淼淼呵,人活世上一回,可別太苦了自己。一個女人支撐這么大一份事業(yè)也不容易,你身邊真該有個男人幫幫你,至少可以在感情上給你一點慰藉??!”
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劃過淼淼的面頰。她的目光迷離起來:“找一個能真正‘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男人談何容易!”說著,她將臉轉(zhuǎn)向窗外。夜色漸濃,寧靜的江水透出一絲神秘!
程硯也隨著淼淼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夜空深奧曠遠,看得見的,只有那閃閃爍爍的星星。他切下一塊烤牛排,,送進嘴里輕輕地咀嚼著,然后,繼續(xù)他的話題:“其實呢,感情不一定僅只一種。婚姻只是愛情的一種合法的結(jié)果,但它不一定是愛情的惟一形式,”他頓了一頓,將用過的盤子挪了挪,繼續(xù)說,“雖然有時你表現(xiàn)得很冷漠,但骨子里的柔弱是無法掩藏的。不瞞你說,其實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產(chǎn)生了一種想疼你、呵護你的沖動。請不要怪我啊,這只是不由自主的一種下意識,你可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心生憐愛的女人哦!”
淼淼默默地聽著,沉默使她越發(fā)顯得優(yōu)雅。多年的商海拼搏、世態(tài)炎涼,并沒有在她的內(nèi)心和外表留下滄桑,相反卻使她的心靈凈土不斷地開出愛和感恩的菩提花。歲月的歷練,更使她增添了柔中帶剛的性格特質(zhì)。此時她目光坦誠而柔和地望向程硯,認真地說:“程總,我真的、真的還要說我很感激您對我的關(guān)愛,今天我也向您敞開心扉,說說心里話?!彼眉埥碓谧齑缴习戳税矗瑢⒌恫娣牌?,又將身體向后靠了靠,光潔的皮膚在燈光的映射下現(xiàn)出柔和平滑的光澤。她甩動了一下嫵媚柔順的短發(fā),繼續(xù)用坦誠的目光望著程硯,談話漸進佳境:“我是一個單身女人,有自己的事業(yè),不是靠男人養(yǎng)的那種女人。人常說男人是賺錢的,女人是花錢的,可我就從來也沒想嘗試花男人錢的滋味。我相信命運,我大概就屬于那種天生要靠自己生存的獨立女人。雖然如此,我也渴望愛情,懂你剛才說話的意思,其實我心里也幻想過能擁有一份真愛,哪怕不能擁有它的全部。我會用心去讀懂我愛的人,我會用全部的愛去包容、理解和體諒他,讓他能擁有輕松愉快的心情,讓他能活得更像一個男人,用愛去營造一個不是家勝似家的港灣,用愛去軟化他那經(jīng)過歲月的磨礪而生繭的心靈。然而,幻想和現(xiàn)實的距離、傳統(tǒng)道德的約束,讓我止步不前。女人的愛似海深,男人只愛一點點,這種愛情如果沒有平衡點的支撐,是不會牢靠的,即使暫時擁有,也會在良心的折磨和現(xiàn)實的壓力下夭折。我不是獨身主義者,但我崇尚真善美的愛情,我時刻準備著等待它的到來。一旦它來了,我將會不顧一切、勇往直前。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會輕易惹火的。所以呀,有家的男人是不可以輕易對單身女人言‘疼’的哦!”說完,她眨了眨眼睛,狡黠地望向他。
程硯為淼淼的真誠而感動,被她那略帶調(diào)侃的語氣和神情逗得忍俊不禁。他好想將眼前這個生動的女子擁入懷中??墒撬荒?!對程硯來說,淼淼永遠是水中月、鏡中花,永遠帶有一種縹緲的距離感。
程硯定了定神,溫和的語氣里帶著關(guān)切,說:“我知道,你是個對工作認真投入的人,工作時我相信你會忘掉一切。可是淼淼,工作畢竟不是生活的全部。”說到這里,他停下了,不再繼續(xù)。
淼淼用纖細的手指輕輕轉(zhuǎn)動著酒杯,杯子里的紅酒晃動著。她的臉色越加紅潤起來,眼睛也顯得更有神采了。
“開放的社會,給了人們更多的自由空間,最大限度地包容著人們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不否認也曾有過孤枕難眠,淚濕衣衾的時候,單身使我領(lǐng)略了寂寞的萬般滋味,但這決不意味著因為寂寞就可以隨波逐流放縱情欲,這么說也絕不是表現(xiàn)清高否定別人的生活方式,我沒有權(quán)利反對生活方式的多樣化,也尊重他人的選擇,但我更在意自己心靈的安適。一個人總不能越過自己所能承受的底線去踐踏靈魂吧?”說到這里,淼淼若有所思地停了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談興正濃的她繼續(xù)說道:“我不喜歡怨天尤人悲悲切切地生活,畢竟對于女人來說人生的美好時光很短暫,我不會傻到在艾怨和悲戚中度日子。除了游泳以外,讀書和寫作幾乎占用了我主要的業(yè)余生活,我從中得到樂趣和滿足,畢竟精神世界的荒蕪是更加不能讓人容忍的。我不但要做物質(zhì)財富的擁有者,更要做精神世界的富有者。對了,我還希望有一天能將自己的文字整理成冊出版呢!”說著,淼淼將自己的銀色打孔樹脂眼鏡架到鼻梁上,擺了一個Pose,調(diào)侃地說:“看我像不像一個作家???”戴上眼鏡的淼淼,美麗中增加了幾分書卷氣——娟秀溫文。程硯連忙說:“像,像,一個美女作家!”隨即他又自言自語似地說:“但更像詩、詩意的女人!”淼淼避開了程硯若有所思的眼神,自顧自地說:“經(jīng)常聽聽音樂、逛逛街、美美容,我要做的是一個女人作家!”她故意將后面的四個字加重并拖長了音兒,好像女孩子撒嬌.。
“總之,”她說,“我會以我自己的方式善待我自己,好好地享受屬于我的生活!”
夜色漸濃,他們二人離開酒店。白天的喧囂散去,墨一樣的夜寧靜了許多。只有此起彼落閃著不同顏色的霓虹燈仍在那里不甘寂寞地炫耀著。
淼淼獨自開著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程硯的聲音還響在她的耳畔:“淼淼,能在浮躁的現(xiàn)實中留有一片心靈的凈土,是很難能可貴的,你身上那種超脫的氣質(zhì)總是讓人欲罷不能。我愿做你永遠的朋友、大哥,你愿意嗎?”
“我——愿——意!”她在心里回答著。
責編/范 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