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人多狂士。
我以為中國的狂士中,六朝的謝靈運堪稱古今第一人:他十分佩服曹植的才華,曾經(jīng)說:“天下之才共一擔,曹子建獨得八斗,吾得一斗,自古而今,天下共分一斗。”古今的才子都加在一起才可以與他本人相稱,而他竟然只是曹植的八分之一!狂妄如此,真的可以說是天下無雙了!
李白的狂放更是出了名的。然而唐玄宗只讓李白供奉翰林,做文學侍從之臣,李白的大志無法實現(xiàn)。他的政治抒情詩,充分表現(xiàn)了非凡的抱負,奔放的激情,豪俠的氣概。他多次以大鵬自比,“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在長安三年失意而歸,他的悲憤狂歌噴涌而出:“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栗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薄叭松靡忭毐M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夢游天姥吟留別》中“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更加鮮明地表達了他的狂士風采。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绷罡吡κ棵撔?、楊國忠磨墨,可謂狂極。
唐宋八大家中的韓愈也自稱“楚狂小子韓退之”,陸游更是自言“無方可療狂”,說自己狂得無藥可醫(yī)。
六朝與唐宋時士人的傲骨,給我們的歷史留下了諸多亮色,后來就難見那樣的氣象了。但是民國初年前后,風氣大變,狂士輩出。周作人在回憶錄里談到過紹興人的孤傲,由魯迅那個“戛劍生”的筆名,也可想見當年的情形。
不過要談人的放蕩不羈、獨往獨來,魯迅、周作人就要退避三舍,將這美譽讓給陳獨秀。陳獨秀的狂表現(xiàn)在多方面,不像同代的友人做人謹慎,而文章放蕩。陳氏做人不守舊規(guī),為文亦傲氣襲人。五四前后,有癲狂之態(tài)者很多,但像陳氏那樣倜儻的人,卻不多見。中國讀書人的狂放之風,在他那里可謂達到了極致。他是個硬朗的漢子,一生做的都是奇事。言行舉止,非儒學化,有點離經(jīng)叛道。別人不敢做的事,他往往敢做。陳獨秀是表里如一的硬漢,他的狂顯露在外表的時候多,動輒身體力行。
當代臺灣的作家李敖的狂士意氣也是人如其名:曾再三強調自己“其文五百年內不朽,其人一千年內不朽”。
(編輯/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