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
華清,是舊金山唐人街上的中國浴池的名號,它完全按照中國傳統(tǒng)的浴池格局來建造。一大一小兩個熱水池子,周圍墻壁上安裝了很多的淋浴設(shè)備。
在美國,想洗個熱水澡,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幾乎每個家庭都擁有自己的浴室和浴缸,甚至公寓都是24小時熱水供應(yīng)。但是對于中國人來說,那樣的洗澡方式總是不能讓人舒心。水容易涼,要一換再換,而且沒有擦背和泡澡堂子的氛圍。所以到這里不久,聽說華清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享受一下。水很熱,幾乎每個毛孔都透出了愜意。
“中國有句俗話,叫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是享受,很正確,不是嗎?”我瞇著眼睛享受的時候,聽到有人跟我說話。睜開眼睛,才看到對面坐著一個藍眼睛黃頭發(fā)的外國老人。
“你好,我叫休斯特!很高興認識你?!彼鲃由斐鍪郑臀椅樟宋?。我有些奇怪,據(jù)說美國人是不會來中國浴池的,因為他們認為很多人在一個池子里很骯臟,不夠衛(wèi)生。
“你喜歡這里?”我直截了當?shù)貑枴?/p>
休斯特笑了起來:“是的,我喜歡中國的一切!”
寒暄了幾句,我起來擦背洗頭,休斯特依舊享受地泡在熱水里,看來是個行家。到了休息室,我好奇地打聽起了這個美國老人的事情。
浴池的工作人員給我倒了茶水,然后說:“他是個教授。中國通,愛好中國的一切,我們浴池開業(yè)后他就來光顧。現(xiàn)在不但是老顧客,而且是我們的義工?!?/p>
我挑挑眉毛,來了興趣。一個美國教授在這里做義工,他能做些什么?總不會是擦背吧。
正好奇著,看到他走了出來,穿上了內(nèi)衣。然后開始忙碌。他從自己帶來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個瓶子,把液體倒進一個盆子,然后開始認真地攪拌,然后拿起拖把用這些溶液拖地。忙碌完了之后,又把一些離開的顧客的茶水杯子和水壺放進了水池,拿出了美國常用的沃爾瑪消毒液開始清洗,然后規(guī)矩地放進了墻邊的消毒柜。接下去是床單,被收到他帶來的袋子里,然后取出新的換上。一切動作熟練和敏捷,看上去訓(xùn)練有素。
“雇傭一個教授要多少工錢?”我問。
浴池的服務(wù)員笑了起來:“免費你相信嗎?”說著,他坐下來,開始給我講休斯特的故事。這個教授第一次來這里后,挑出了不少的毛病,比如床單和薄被不是一次一洗,茶杯茶壺是循環(huán)使用,沒有消毒,浴池每天要清潔,還有地面,需要用專用消毒溶液。他當時告誡我們要做好這一切,否則就讓衛(wèi)生機構(gòu)來檢查我們。可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那些中國人根本沒有他那么挑剔。為了避免麻煩,我們也做了一些調(diào)整,可是休斯特總是搖頭,說我們做得不到位。浴池想不再對美國人開放??墒钦l都沒有想到,休斯特又來了,他提著箱子,帶來了自己的東西,幫助我們做他認為不衛(wèi)生的一切。而且還每天堅持把池子清洗一遍。浴池老板想過付錢,或者讓他免費洗澡,可是他都拒絕了。最近他還請來了衛(wèi)生部門對老顧客做了免費檢查,發(fā)了健康證才能到這里洗澡,簡單說,他像這里的員工,又像董事長。要知道,顧客免費檢查是要他掏腰包的。
聽服務(wù)員這么說,我對休斯特教授的興趣更加強烈起來,我決定,一定要和他好好交談一次。我在中餐廳邀請了休斯特教授,我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笑笑說:“為了大家的健康,當然,也是想讓浴池有所改變?!?/p>
“那么你不是虧了嗎?”我繼續(xù)問。
休斯特認真地搖搖頭說:“不,年輕人,你記住,當你喜歡一件事情,就應(yīng)該把幫助它做到完美當成責(zé)任。這個時候,你就擁有了去為它做一切的權(quán)利!”
那是我由衷地請一個美國老人吃的一次飯。在他那里,我得到了一種新的關(guān)于責(zé)任與權(quán)利的答案。
■編輯 張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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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戴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