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梅生

隨著一聲巨響，我聽到一個老人用命令的口氣大聲說：“小子過來，這土底下有東西，小心！”接著就有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把我從地底下一點一點地往外撬。其中一個年輕人壓低嗓門說：“老爸，我們發(fā)財了，莫非是挖到富人的墓了，說不定里面有一大罐金元寶呢。相書上說，咱們這塊地方風水好，做新房沒錯的?！崩先顺磷庹f：“這里是山區(qū)，當年戰(zhàn)火紛紜，哪來的金子？”我在他們用棍棒、鍬慢慢撬上來之后，只覺耳旁有風呼啦啦地刮著，眼睛被強光刺得生痛。聽得年輕人破口大罵：“倒，我當是什么寶貝呢。垃圾，扔掉。今天挖土蓋房，吃了虧了，白耗了精力。”

沉睡了大半個多世紀的我終于被老人默默扛回家了，放到一個小房間里，他蹲在我的對面，吸著煙，任煙火燒到手指上。我象患了失憶癥一樣，記不清自己姓甚名誰，更記不得從前的許多事了。那個不喜歡我的年輕人，來去總愛踢上我一腳。倒是這家一個年輕女人同情我，時常對著我唉嘆：“唉，家里地方小，新房子還沒蓋好，真是沒處放著你啊。”我不禁對女人生起好感來。有一天，女人把我抱到大門口曬太陽，沒多久就來了幾個人，都為了得到我而吵吵鬧鬧，我暗暗高興，沒想到自己這么受歡迎。接著，我聽到一個聲音說：“這東西，是古董，值錢著呢?！焙芸齑蠹揖蛠G了君子相，你爭我搶了，彼此竟然打得頭破血流。突然一聲呵斥：“都放下，這是俺的傳家寶呢！”年輕人從屋后出來，撥開人群大嚷。接著我就聽有人說：“出二百元，給我吧。”年輕人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久，就有另一個細細的嗓子說：“我出五百?！蹦贻p人大聲地喊：“五百元一次，五百元二次，五百元三……”話還沒落音，我聽得“啪”的一聲響，年輕人捂著額頭發(fā)出“哎喲！”一聲叫喚。然后那個和藹可親的老人罵道：“你這狗崽子敢賣，老子打斷你的腿！”我又被老人抱回家了，這次竟然被放進一個大木箱里，還上了鎖。我不明白自己為何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和恐懼之中。

有一天我聽到腳步聲都出去了，不久，有人推開門，偷偷地將我呆的木箱拖出去。然后我就聽到有人低聲談著價錢，接著我又被搬到轟隆隆的車上。沒過多少天，忽然象爆發(fā)戰(zhàn)爭似的，一個人沖過來，高聲地嚷：“把它交出來，否則我跟你拼了。我養(yǎng)的那個不爭氣的東西，我就知道是他干的。喏，兩千塊錢全在這兒！”接著有斧頭落在木桌上的聲音。我相信我的聽力，是老人追來了。我被他要了回來。

對待這個老人，我是有感恩之心的，要不是他，我永遠沉睡在土底。哪能看到如竹筍的房子和柜子上經常播放著彩色能動畫面的機器呢？我對一切都充滿著好奇，他的懷抱最溫暖啊。

這天下午，老人將我用布仔細地擦試干凈，然后抱著我上車，轉車。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哪里，但我愿意用我微薄的身軀替他換來更多的錢，我懂得什么是知恩圖報。左拐右拐，不久，他氣喘噓噓上樓了，然后進了一個房間，把我交給一個穿制服的人，與他竊竊私語了一會。不久，老人走了，我感覺很奇怪，那個“制服”沒有給他一分錢。

一個小時不到，經幾個專家模樣的人鑒定之后，我被好好清洗了一次，身體上的污垢和銅綠被去得干干凈凈。不一會兒，我被抬進一個大廳其中的一個玻璃柜里，還上了鎖，貼上了標簽。我左右看看，原來我真是被當作古懂放在博物館里了。心中不禁一陣暗喜，我找回了自信。

每天來來往往的游客絡繹不絕，最常見的是一隊一隊的學生，有教師模樣的人帶隊，還有講解員天天重復同樣的講解。我嘗到了被人仰慕的滋味，仿佛回到以前的輝煌時刻。

有一天，一個年輕人看到我后，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齒咬得嘣嘣響，跑上前就是一拳，不僅砸碎了我玻璃柜，還讓我摔斷了一條腿。我猜想他一定是個神經病。他憤怒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西村厚德！從標簽上的名字就看出是小日本的鋼炮，當年打死了多少英雄好漢！”有個看護人員趕緊過來解釋：“你，你怎么這樣？標簽上是‘西村厚德贈幾個字，紙條兒被粗心的服務人員貼偏了，斜跨到柜子的右側，那兒還有個‘贈字呢。這小鋼炮是西村厚德老人發(fā)現后贈予我們的，它在抗戰(zhàn)時期，殺死了我們多少人？但厚德老人不顧生命危險，從日軍那里設計繳獲。這一度被指戰(zhàn)員們當作寶貝，這可是我們的自豪！”

我這才想起我的名字是小鋼炮，想起自己恥辱的歷史來。

點評：小作者化物為人，亦莊亦諧，贊美真善，批判丑惡；情節(jié)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內容和形式都有所創(chuàng)新。

（作者單位：安徽省廬江縣泥河鎮(zhèn)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