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草
我與老公同在一個系統(tǒng)工作,我任鐵路中學(xué)的教師,而他是機務(wù)段的列車司機。
再有半個月就該高考了。這段時間里,為學(xué)生們批改作業(yè)、出模擬試題,我常常忙到深夜才能睡覺。
這天深夜,我批改完作業(yè)已接近凌晨兩點了,剛剛朦朧入睡,老公就出車回來了。他怕吵醒我,開門、開燈都輕手輕腳地,但我還是醒了。我迷迷糊糊地問:“你回來了?”他沒想到這樣小心還是吵醒了我,不好意思地道歉:“呵呵,又要讓你少睡一會兒了?!苯又哌^來看了看我的眼睛,“這么重的黑眼圈,你一定才睡著吧?”我點點頭,他卻皺起了眉頭。
就在高考前三天,老公的時間表有了變化,與我的作息時間剛好錯開。連續(xù)三天,每當(dāng)我早晨六點半起床,也正是他下班回家的時候。他會在我開門的那一瞬破門而入,一分不差。于是我問他:“這三天你怎么都這個點兒回來?”他笑笑說:“開火車嘛,碰到這個點兒到達,自然就這個時間回家啦!”
高考那天早上,我端了水杯去門外刷牙,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小堆煙灰和幾個煙頭。我從門后拿了笤帚,正要去掃,突然想起來,這地面是我頭天晚上下班回來才掃過的,一夜之間怎么又有了這么多的煙灰和煙頭呢?我回到屋里,老公已斜靠在沙發(fā)上酣然入睡了,我輕輕從他的衣兜里掏出了《司機手冊》——那上面準(zhǔn)確地記載著他駕駛的每一趟列車在每一個車站上的運行時刻。翻開一看,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來:原來連著幾天,他都是凌晨四點半到達終點站的。交接班用去半個多小時,他最晚五點半就到家了!也就是說,他晚歸的這幾天里,在天色微明的清晨里,在妻子熟睡的時候,他每天都要一個人默默地抽著煙,在門口蹲上一個小時!
我沒有叫醒他。他睡得那樣香甜,我實在于心不忍。我踮起腳尖,從床上取來一條毛巾被,輕輕蓋到他身上。
當(dāng)天晚上,我調(diào)好了鬧鐘。五點半,小鬧鐘準(zhǔn)時把我從睡夢中叫醒,我起身下床,拉開門,沖那個叼著一支煙、堵在門口如鐵塔般的身軀說:“傻瓜,進屋睡吧?!彼@然吃了一驚,然后難為情地笑了:“原來你都知道了?我,我只是想多給你一個小時的睡眠呀!高考期間,很是難熬……”
一個小時,60分鐘,3600秒的守候!擁著老公進屋,我伏在他胸前無語而泣……
(摘自《重慶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