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英
帶著三十九度半的體溫和簡單的行李,我到了紐約。我計劃來上一個半月的暑期課程。
進宿舍的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當我看到那小到僅容轉(zhuǎn)身的房間時,意志力告訴我,比起非洲,這里該是天堂了吧!但緊接著這苦中作樂的念頭之后,我必須馬上戰(zhàn)勝病痛,時差和離鄉(xiāng)之苦。
隔天,打了針吃了藥,醫(yī)生問我是不是之前太勞累了,還是憋尿,我的畫面一下子回到了一個禮拜前在南蘇丹的情景。
這是我第二次去非洲。上一回是去西非,這一次是去中非。老實說,整個行程我還算是愉快的。一方面跟同行的人都處得來,大家盡可能在說些俏皮話來緩和眼前令人震驚的破敗畫面;另一方面,最大的考驗在上一回我已經(jīng)歷過了。對我而言,眼前的情景比那時進步了很多。站在一群衣不蔽體的人之間,你是很難心懷喜悅的。但是說實在的,我心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那種快樂就像看到一個曾經(jīng)瀕臨垂死邊緣的老朋友,現(xiàn)在用一絲帶著笑和希望的臉跟我擁抱。
在很多方面我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尤其是跟慈善有關(guān)的事情上面。但是這一次,這一次的行程卻增添了我繼續(xù)替展望會做義工的決心。因為現(xiàn)實真的在改變,或者說,因為展望會,事情真的有改善。
我曾經(jīng)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深信非洲離我們很遠,非洲的問題,只有萬能的造物主能幫得上忙;我也像大多數(shù)電視機前的觀眾,在看到新聞中骨瘦如柴,腹大如鼓的饑饉兒童時,一方面不可置信,一方面希望能干脆別過頭去,我只能逃避,因為我完全無能為力。一直到兩年前,我被帶到新聞畫面中的現(xiàn)場,我感覺自己終于又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是每一件我們能做的事情,對他們都意義重大。因為世界展望會這幾年的募款活動,我們可以在一個長年旱災的地方替他們鑿井,一口井需要五千美金,但是這口井可以養(yǎng)活附近居民兩千人。一口井不但可能解決喝水的問題,也可以幫助他們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換言之,讓他們學著自給自足。還有牛!世界展望會在鬧饑荒的Thiet地區(qū)訓練了兩百頭耕作的牛,讓他們耕田,我們不只是施舍,我們要幫助他們自助。所以我們還能做什么呢?很多!
剛剛在六月二日成立的喂養(yǎng)中心可以治療及照顧所有饑餓或生病的小孩。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曾經(jīng)在我懷里瘦弱的小生命。她三歲,沒有落地走過路,因為從來沒有吃飽過。我摸到的骨頭是軟的,好像只要我稍一用力,她就會消失似的,而她母親的乳房也因為潰爛感染而無法喂養(yǎng)。這樣的例子在喂養(yǎng)中心到處可見。
朋友問我,臺灣也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為什么要大老遠把錢送到非洲去?沒有錯,救難的確分遠近,但是也分輕重,我們可以伸手去拉身旁摔跤的親人一把。同樣的,我們也會不吝對鄰村貧病交迫的友人送上救助。據(jù)說臺灣富足,但是真正的富足應該涵蓋精神上的豐滿。一點點的犧牲,一點點的捐助,對我來說稱不上什么義舉,我只是努力使自己活得更富足,非洲也不是在世界的另一端,非洲就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中。
(黃巍摘自《一個人的K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