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桂
中午,正是懶散的時刻,我抽完一只香煙正想小睡一會兒,不想電話聲驟起,接后得知某小區(qū)有人要跳樓自殺,希望我趕往現(xiàn)場勸其放棄輕生。營救一個在死亡邊緣的生命,作為權(quán)威談判專家的我當仁不讓。
趕往之,樓下已是人海一片,110、120、119以及各媒體工作人員皆已到位。我自如地蹬上天臺,欲跳樓者是一年輕小伙子,看來不到二十五歲。我微笑著招呼道:“嗨,朋友,能和我聊聊嗎?”
小伙子后退了一步:“你別過來,我不想找人聊,只想找一個人傾聽我的故事。”
我仍微笑著,心想這小伙子是屬于自閉類的跳樓心理,于是應(yīng)道:“太好了,朋友,我就是你最好的傾訴對象,你說吧?!?/p>
小伙子坐了下去,把腳放在樓外說:“你知道我有多慘嗎?十二歲那年,家鄉(xiāng)鬧蝗災(zāi),父親見電視廣告上說有一種滅蝗蟲的農(nóng)藥便買了回來給莊稼噴上,不想蝗蟲不但未滅反而更是猖狂,父親一急之下竟喝了農(nóng)藥自殺,值得慶幸的是父親沒被毒死,全家人高興得沒法。后來電視上又播出另一品牌農(nóng)藥,父親再次購買時竟又以身試藥,此次父親再也沒能醒過來。你說這電視廣播盡做些毫無真實性的廣告來害人,可惡不可惡?”
“可惡!”我應(yīng)著,并同時走近小伙子幾許,小伙子擦了一下眼淚又說:“父親走后,母親便日夜悲傷,久之便落下了精神病根,醫(yī)生叮囑不可受刺激,不想才平安幾天,上大學(xué)的姐姐見那些超女們一夜成名,一夜間有著無數(shù)的追隨者,再加上媒體大發(fā)其威聲嘶力竭地為其吶喊加油。一時間姐姐竟被此病毒感染,硬是放棄大學(xué)學(xué)業(yè)背著母親拿了房產(chǎn)證去貸款參加超女選秀。姐姐此行被淘汰后終日以淚洗面,為了還清貸款做了有錢人的‘二奶,母親受了刺激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你說這些媒體只傳播此等豪無價值的東西,卻不去傳播一些成功人士背后的艱辛以告誡人們腳踏實地做人做事,可恨不可恨?”
“可恨!”我又靠近了泣不成聲的小伙子幾許,此時天色已逐漸暗了下去,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于是我說:“小伙子,放棄輕生,掌握生命的重量,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也許你的女友正等你一起共進晚餐呢?”
“你站??!”小伙子見我正向他靠近,怒目喝斥道:“你提起這個我更是生氣,你知道嗎?我女朋友昨晚和我分手了,可惡可恨可悲可憐的是,她看了一則報道說某明星向其女友求婚的戒指價值上百萬,而我向其求婚的戒指僅值百元便棄我而去。你說這些媒體報道為何不倡導(dǎo)倡導(dǎo)勤儉之風、人間真情呢?”
我愣住了,這是我有史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難纏的“對手”,與其說他是自閉心理的“自殺”,不如說他是洞穿人世丑惡之后的“難以生存”。我正思索著該怎樣令其放棄輕生,不想樓下傳來起哄的聲音:“要跳就趕快跳,別磨磨蹭蹭的!”“你跳下來我給你錢!”……
我暗想完了,可小伙子卻仰天大笑:“可憐的人們,你們想看我跳下去的樣子以便相互傳播嘲笑嗎?我偏不讓你們?nèi)缭?!?/p>
言罷,竟從容走近我報以譏諷的一笑便離開了天臺。一切又歸于了平靜,我仰望天空,天色已暗了下去,媒體攝像機的閃光燈如千萬利箭把我包圍其中。
我猛然驚醒,周圍的景物也隨之清晰起來,像是做了一場詭異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