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佬

人生變化之端相，惟臉上一嘴巴可充當(dāng)代表。五官中的鼻子、眼睛、耳朵、眉毛，雖然，各司其職，分逞其能，勤奮工作，竭力奉獻(xiàn)，但畢竟屬于沉默的大多數(shù)，沒有話語權(quán)，自然難以擔(dān)任生活表達(dá)之大任。但是，嘴巴的說相，并非靜止不動的，總要伴隨著思想的變化而變化。

少兒年代：心怎么想，就怎么說，沒有顧忌，隨便扯去。幸得大人少加責(zé)怪，常哈哈一笑道：小孩子說話沒有數(shù)!沒數(shù)的話，信口開河。嘴巴就是典型的一張烏鴉嘴。

學(xué)生時代：或竊竊私語，或大喊大叫，說完算了，一笑而過。但若要登臺演講，就得事前擬好講稿。這樣，嘴巴最好是一篇推敲出來的文章。

工作時候：似乎某種客觀的境遇，逼迫你不得不小心翼翼，話到嘴邊留三分。裝癡賣傻也好，緘口不言也罷，由此，嘴巴顯示為沉默如金故作深沉老于世故的神秘態(tài)勢。

職場領(lǐng)導(dǎo)：工作上使用頻率最多的勞動工具。對下，說得不好，也要說幾句；對上，不想說話，也要美言。必須習(xí)慣提前打“腹稿”。嘴巴成了不得不照本宣科的揚聲器。

人到中年：習(xí)慣了套話、空話、虛話，戲說人生。寧可胡說，不能不說；說得不少，等于沒說。身在江湖瀟灑飄，全賴嘴巴呱呱叫。嘴巴變成了報喜不報憂唱贊歌的喜鵲嘴。

退休回家：一時不說悶得慌，只好將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過去當(dāng)作話語主題，逮個機會就嘮叨?？陕牨婁J減，惟老婆與孩子不得不洗耳聆聽。嘴巴儼然是污染聽覺的噪音制造者。

嘴巴說相真是無比奇妙呀!嘴巴想說就說的時候，常常是胡說八道；嘴巴想展示風(fēng)情的時候，反而常常要求慎言；嘴巴很想侃侃的時候，反而被迫寡言。粗略考察嘴巴種種精彩紛呈的表演，有大夢初醒的感覺：原來嘴巴說相之變化，除了“樹老根多人老話多”的老年和“想說就說好壞都說”的童年，發(fā)揮作用的時候大多是口和心在唱反調(diào)。

[原載2007年2月18日《廣州日報·每日閑情]

題圖／斯密爾諾夫(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