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話中,把大個子稱為“大漢”。多大的塊頭才能叫大漢?見仁見智多了去。重慶童謠中有“大漢大漢,愛坐尿罐”一說。而施耐庵筆下,卻對大漢多有敬意。
譬如赤發(fā)鬼劉唐。雖僅排梁山泊眾好漢第21位,但善使樸刀,耳朵又特尖,梁中書給蔡京祝壽要送十萬貫生辰綱,就是被他探得,扯出另一條大漢晁蓋。演繹一出古今傳頌的智劫生辰綱大戲。至于押生辰綱的青面獸楊志,同樣是條大漢,武功了得,只因被蒙汗藥麻翻,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大賊們劫財而去。爾后劉唐于黃昏時險赴鄆城找黑宋江,送去晁蓋謝銀若干,書中寫宋江于月夜送別劉唐,赤發(fā)鬼高大的身影投在小巷寂靜的石板路上,頗有意境。
往事千年,這些紙上的大漢之所以能留人間,不但因他們大多精通武藝,還有英雄豪氣。然而老施并未給今人留下大漢們具象的塊頭,譬如他們身長究竟是1.8米、1.9米還是2米?今人但凡身高1.9米以上者,動作多不靈活。姚明和王治郅因從小練就童子功,能蹦算例外,便以為老施筆下的大漢,動輒可把百十斤重的渾鐵棍玩得如稻草,可能夸張了點。
在新疆,我卻見過一條大漢留下的皮祆。地點在北疆阿勒泰小城布爾津。皮襖掛文物館三樓展廳中,近看是一件鹿皮大衣,延傳至今近300年。大衣長約2米,肩寬1.2米,由7張鹿皮手工縫成,其色澤深紅,繡花圖案一朵朵綻放著,紋理鮮艷如初。據(jù)說皮襖當年是10個女人半年才縫制成,它在我眼中,儼然是一張雙層大皮毯呀,多大的塊頭才能將它撐滿?
問過管理員,才知皮襖主人叫胡安迪克,是一位哈薩克馬背勇士,身高2米,體重150公斤。我不信,說150公斤體重,得用兩匹汗血馬來馱吧,咋打仗?管理員有點生氣,說胡安迪克不是傳說中的史詩英雄,他的第八代孫現(xiàn)在還活著呢,叫巴合提汗薩里亞孜,“皮襖就是巴合前幾年捐出的?!辈椤肚迨犯濉?,乾隆年間果然有胡安迪克的記載,翻成現(xiàn)代漢語,則是胡乃哈薩克族克烈部落首領,勇武,善騎射,曾于1745年率族人打敗準噶爾叛軍對阿靳泰草原的入侵,為中華邊疆的穩(wěn)定做出重大貢獻,十多年后的1759年,乾隆爺才派軍統(tǒng)一全疆,改北疆為準部、南疆為回部,合稱回疆,設伊犁將軍,至清末才正式定名新疆。
呵呵,遙想近300年前,一匹大馬馱著300斤重的主人馳騁于北疆草原。那該是多大一匹馬呀!
女人的好菜與柔軟心腸 虹 影
有眼疾的父親做得一手好菜,他做四川泡菜,烙餅和蒸饅頭,讓我現(xiàn)在一想起就回味無窮。家里姐夫個個都會做菜。沒有差給姐姐們。我長到十二三歲,父親眼睛就看不到。姐姐們上山下鄉(xiāng)。和灶臺齊高的我,就得做菜。
大廚房里各家巧婦沒有好肉,卻盡其所能,把蔬菜做出多種花樣來:夏天多是做涼拌,冬天喜歡做湯。父親是江浙人,不吃辣,母親是四川人。得狠心地辣。凡萊得做辣和不辣。因為菜得憑票,連藤藤菜的根也稀罕,不會扔掉,用手撕成一條條,加點鹽,本來不好吃的根,變嫩了,或炒或拌都好。 開始隨心所欲做菜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流浪在路上,偶遇家境好的朋友,有好肉好料,我會細心而迅速地做上一桌美味來。朋友們常問,做好菜是天生的或是后天學的?秘密是什么?
我大都一笑。我一直不離棄想象力,天生饑餓,后天更饑餓。對食物的愛,對人的愛,即便我是一副鐵石心腸,也會在一剎那變得柔軟。
成為一個作家后,那廚房就和書房一樣重要。
不寫長篇時常有朋友來家吃飯,老朋友讓我放松。新朋友讓我興奮,也緊張。不知他(她)是否有忌口,尤其是西方人,要么不能吃大蒜,要么不能吃干果,一旦吃了,就中毒,要么不能吃長翅膀的東西。要么干脆是素食主義。我不想有人倒在我家餐桌下。那菜就做得格外小心。為了防萬一,會做一道海鮮沙拉。把海鮮與蔬菜分開放,松籽擱在小盤里,等客人來了,問清楚了,再放不遲。
孔子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不食,割不正。寫作未嘗也不是同樣道理。我寫長篇時,經(jīng)常是一個人吃飯,照舊做一葷一素一湯,絲毫不含糊。為什么呢?吃差了,肚子就不高興,肚子鬧別扭,頭腦就糊,寫出來的東西必然是垃圾。
挑剔的我,若吃不好一頓飯,絕不提筆,由此,我的小說和詩幸運地與垃圾隔了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