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
過不了多長時間,乞討問題就會在報紙上不高不低地來那么一下,好像乞討現(xiàn)象不消除,就有很多人睡不著覺一般。但乞討問題擾人清夢,不在于乞丐的命運讓人憂慮,而在于乞丐沒有馬上從眼前消失。最近,又有學者說了,乞丐應該用發(fā)放“行乞證”的辦法來加強管理,這樣就能夠做到文明行乞(5月16日《人民日報》)。
管理、文明、持證上崗,都是如雷貫耳的一些說法和做法,現(xiàn)在似乎馬上就要像雷一樣貫到乞丐的耳中去了?!凹訌姽芾恚肿C上崗,文明行乞”,如果拉一條紅布幅,行乞至少在標語的待遇上可以與經商、辦廠、執(zhí)法等等相當,“納入規(guī)范”的同時,差不多也就是宣布行乞是一項事業(yè)了。
但我對文明行乞的認識是模糊的。盡管媒體上也會報道在路上抱住行人大腿不讓走等讓人尷尬的強乞行為,但更大的“文明”憂慮卻在于乞討者不識大體,主要表現(xiàn)就是到處去討,連“形象展示區(qū)”都不放過。加之收容遣送制度作古以來,強制將乞丐收進去的辦法行不通了,“滿街都見著乞丐”的憂思更加深重。于是,前幾年就有了“禁乞區(qū)”之議。我知道,“禁乞區(qū)”之議中,雖然反對設立禁乞區(qū)的意見占了上風,但事實上一些地方已經悶聲不響地將“禁乞區(qū)”的設立變成了現(xiàn)實。
現(xiàn)在,“文明行乞”問題再出,想必是“禁乞區(qū)”之外,乞丐也讓人看不過眼了。調查統(tǒng)計說,廣州一百三十五名乞討人員中只有五人僅靠通過乞討行為以獲取生存資源,別的都是“職業(yè)乞討”。這樣,甄別真假乞丐(更準確地說是甄別乞丐是否真的只能靠乞討為生)就有了理由,為了確保甄別的權威,就要建立“行乞證”制度。
學者的這種政策建議,使我馬上聯(lián)想到人民公社時期,人與土地、單位或者街道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要出外乞討,那也是要開證明的。電影《焦裕祿》中有一場戲,就是幾萬人都要開證明外出乞討,搞得焦書記雷雨滂沱。我有看過歷史,英國伊麗莎白女王時期,有禁止流浪乞討的法律,違反三次要治以重罪。
我覺得“行乞證”之議,雖未如伊莉莎白女王的法律那般鐵桶森嚴,但確是在搞一套“國家乞討制度”。倘若制度大成,豈止是乞丐城市將變得整潔,想過不三不四日子的人將元所遁形,那些非乞討不得生計的人也將走投無路,也許證沒辦下來,人已經文明地歸了西。
當然,我又可以想像,既然要辦證,一定會有“該辦盡辦”而且“該辦快辦”的承諾,當然這也就完全進入了我們已經見過的管理與審批的套路,該辦而不辦,“吃拿卡要”等怪事又會在乞丐管理領域體現(xiàn)出來。文明乞討培訓班之類的考試評級制度將要登場,乞討市場準入證明將要賣出高價。而且行乞證的頒發(fā)對象也就是國家信譽擔保的極度貧困且無法自食其力者,那么乞討勢將因為競爭者的減少而成為真正的高收入行當……
這樣一來?!皣移蛴懼贫取必M只是使乞討變得文明。而且還要進行年審,將那些不文明的乞丐、已經脫離貧困的乞丐的證件吊銷,這就是說“國家乞討制度”就會成為一種特殊的福利制度,批準成為乞丐既是政府的權力,同時也是政府的特殊扶貧措施,乞討業(yè)將成為精神文明建設的特殊陣地。國家既然批準乞討作為一種正規(guī)職業(yè),那也有必要建立“乞討工會”及行業(yè)管理協(xié)會,傳統(tǒng)的丐幫也就像儒家一樣,完成7“現(xiàn)代化轉型”。
烏拉,“行乞證”之議,真天才神思也!有專家說,英法荷等國已推行“行乞證”制度,我希望通曉外國事務的人們查考一下準確性如何,又是否以“文明乞討”為宗旨。去年我參觀巴黎圣母院時,見門口有一乞丐,也沒注意他是否佩戴了行乞證。
夸年1月。無數法國人為五十四歲的“窮人老爹”阿貝·皮埃爾送行,這位不惜用憤怒和“挑釁”向無視民眾疾苦的政客發(fā)出“神圣的怒火”的僧侶,被希拉克稱為“法國的良心”、“善的化身”,自1954年開始,他曾經十七次被評為全法最受愛戴的人,2005年還被全法電視觀眾評為法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三個人之一。
“窮人老爹”當然是不適合中國國情的,因為從阿貝的事述看,法國的乞丐、無家可歸者、窮人真是不少,而中國的學者調查認為,哪怕行乞者中,真正隔得不靠乞討為生的人也不到4%,這也就難怪為什么衣冠楚建們見了破表爛衫的人就要惱火,分明是裝窮啊。中國沒有產出“窮人老爹”、“窮人經濟學家”或者特蕾莎修女,真是太正常了,誰叫中國的真乞丐、真無家可歸者這么少呢?
[原載2007年5月17日《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