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葡京酒店旁邊多年來一直有個足球場,在酒色財氣的環(huán)境包圍下,猶如一個破折號,行經(jīng)其外,繃緊的心情驟然放松,抬頭望向高處燈火,頓覺生命竟是可以如此復雜多變。欲望是生命,憩靜亦是生命,兩者毗連并列,千萬別抱怨沒有選擇,問題永遠只在于你去不去選#65380;愿不愿選#65380;敢不敢選。
然而現(xiàn)已消失,原地正大興土木,聞說是為了遷就葡京拓建,在不久的將來,此地將矗立一座鑲嵌著巨型橢圓電視幕墻的新賭場。欲望勾發(fā)欲望,欲望以極速向外擴散,于是,唯有讓憩靜回避,遠遠躲起來讓有心人多花時間苦苦尋覓。
欲望成形容易,戒除困難。自小跟隨家人賭錢,不知不覺間,我亦幾近“病態(tài)賭徒”,無賭不歡,別說靠近賭桌,僅是提起一個“賭”字即已腎上腺飆升。曾有朋友說親眼見過我在賭桌旁的失控丑態(tài),仿佛月亮高升人狼劇變,我的眼神閃起磷磷亢奮的青光,朋友完全認不得我??傊也辉偈俏?。
幸好世上本無固定的“我”。我可以不再是我,亦可以再次不再是我,這就是說,連自己也不大相信,自1998年以后,我已經(jīng)對賭博失去興趣。剛開始時不能不算痛苦,那需要付出頗大的意志與毅力,幾乎像戒毒,只欠尚沒收拾行李搬進石鼓洲。過了兩年,日子有功,逐漸對賭桌上的叱喝喧鬧只感其厭惡而不覺其快感。好多次了,路過澳門和外地的賭場大門,完全沒有踏進的念頭,即使偶爾勉強陪伴親友湊熱鬧,亦只是兩百#65380;三百地略玩幾手。這叫做怡情。
戒賭后望著新賭場的工地,想像早已不存在的球場,憶起昔日有無數(shù)次賭輸?shù)靡桓啥舳糇谇驁雠缘蔫F椅上唉聲嘆氣,前路茫茫,后事灰灰,天色不管有多明亮,在我眼內(nèi)終究是暗。多么頹廢的日子,多么浪費的歲月。
一念及此,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旁邊有位小女孩問我為什么嘆氣,我搖頭苦笑,天寒抖擻?生命,有太多事情懶得說了。
(河南 蔣勇 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