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六月二十四的彝區(qū),在其他地方要打火把,所以叫“火把節(jié)”。我的家鄉(xiāng)要過六月二十四,卻不打火把,也就直呼過“六月二十四”。盡管各地叫法不同,但大體都要舉行斗牛、賽馬、對歌、摔跤等文體活動,而且都過三天,即從農(nóng)歷六月二十四開始,直到六月二十六日止。
在我的家鄉(xiāng),還在節(jié)前十多天,寨里就開始有了節(jié)日的氣氛。這時人們忙著磨吊漿粑(即湯圓粉子),忙著牽馬馱谷子到碾房碾米,有些人家踩響古老的石碓春米。
因為每年六月二十四的會場設在離我們村較近的哈雞擺(鳳山鎮(zhèn))或馬場坪,或哲巷等地,到時方圓四鄰八鄉(xiāng)親朋好友前來參加“六月二十四”。盛會的兒女都會到我們村找各自的親戚朋友投宿。有朋自遠方來,熱情好客的主人家自然少不了盛情款待。特別是家中有二十四五歲待娶待嫁兒女的人家,更是修起新房等兒子領來未來的媳婦,即使修不起新房,都要把老房子整修一新。待情投意合的青年談婚論嫁時,家里就著手為舉行婚禮作準備。包括物質(zhì)的一應開銷,包括請歌手等。
婚禮上不能少歌手,倆姻親都想方設法延請對歌高手比倒對方?!傲露摹币彩歉枋譀Q勝的擂臺。為了戰(zhàn)勝所有對手,有些村還專門請了歌師教歌。因為這時節(jié),要薅二道的秧薅完了,要薅二道的包谷也薅完了,該作的農(nóng)活都告一段落了,青年男女們都有空來練歌了。
我們村請的是一位五十開外的歌師,是亞盛那面住的。據(jù)說他年青時在歌場上贏得過好幾次獎勵。他的老伴也是一位歌手,他倆年輕時在歌場上認識相戀,但他倆的戀情遭到雙方父母的反對,無可奈何的他倆只好遠離家鄉(xiāng)去做比翼鳥,直到生下孩子才回到家鄉(xiāng)。
男青年們都聚在歌師周圍,歌師教一句他們學一句。歌師雖老嗓音仍然高亢宏亮:
十八情妹歌要連,
哥我想妹在心間,
一時離開不見面,
好比家中斷油壺。
妹啊——
妹瑪們。
一時離開不見面。
好比家中斷油壺。
妹真心來哥真心,
莫學河邊打魚人,
今天拿魚來下酒,
明天拿酒換金銀。
妹啊——
妹瑪們。
今天拿魚來下酒,
明天拿魚換金銀。
女大當嫁男當婚,
雁過千山不忘情,
雁過千山不忘路,
妹過千山哥也跟,
妹啊——
妹瑪們,
雁過千山不忘路。
妹過千山哥也跟。
鐵了心來鐵了心,
鐵針鐵線不離分,
鐵針鐵線穿連起,
今生今世不變心。
妹啊——
妹瑪們。
鐵針鐵線穿連起,
今生今世不變心。
有心還是哥有心,
哥我愛妹到如今,
要是哪個丟了妹,
雷打火燒命歸陰。
妹啊——
妹瑪們,
要是哪個丟了妹。
雷打火燒命歸陰。
生要連來死要連,
不怕雷公打下天,
雷公要打一起打,
陽間打死陰間連。
妹啊——
妹瑪們。
雷公要打一起打,
陽間打死陰間連。
講一心來就一心,
一心一意把妹跟,
一心一意連了妹。
二人牽手見觀音,
觀音面前來下跪,
山盟海誓訂終生,
若是哪個打反悔,
死到陰間不變?nèi)恕?/p>
妹啊——
妹瑪們,
若是哪個打反悔,
死到陰間不變?nèi)恕?/p>
講一心啊就一心,
二人姊妹去成親,
二人姊妹家中去,
同心同意過一生,
妹在家中燒茶飯,
哥我下地把田耕,
男耕女織持家務,
世人見了都說好。
你我人間留美名。
妹啊——
妹瑪們。
世人見了都說好,
你我人間留美名……
這邊高亢嘹亮的男聲還沒落下,那邊女青年清麗婉轉的歌聲又響起:
一林竹子選一根,
一條江水選一人,
不選人材不選美。
只選實心合意人……
啊,六月二十四,一片歌的海洋;令人沉醉,令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