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高原
站在黃土高原的最高處,一個人,能站出一種高度。
舉目。遠眺。四野蒼茫,群峰相擁。
迎一面春風(fēng),張開手臂,吼一聲信天游,撕破沉寂的天宇。
相信這種語言是幸福的。相對于高原千年來的孤寂,這種語言的幸福就像信天游一樣,可以想唱就唱,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自由是開放的花朵。這種語言是透明、自由的,我能看得到一個人的心。
亮一亮嗓子,定一定音,不用苦想就能哼上那么幾聲。那調(diào)兒酸起來酸得要命,甜的時候會撩人心動,苦也能苦得讓人心疼,辣就那么一股子耿直豪放的勁。
心煩或是高興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聲音。
許多時候,我在努力默讀著有關(guān)黃土高原的文字,試圖尋求一種黃土文化的脈搏,及深扎高原的根。
我能看到的,有村落、窯洞、民歌、羊群,以及對一棵老槐樹的感情,還有那年那月的事情,革命曾在這片熱土升溫。最后明白了紀念或是承志都該是我們后人們的事,忘掉過去就是忘本。
想到這些的時候,我正圍坐在一片綠地。遠處的村落炊煙升起,在夕陽的輝照下格外的金黃,村口的那棵老槐樹,依舊在村人們的供奉中粗壯,像一種信仰,一種祖輩相續(xù)的吉祥。
那一縷縷炊煙,曾飽滿了我饑苦的童年,對面洼上的麥子,我時常像懷念已故的爺爺一樣念及。而如今,那些樹兒,已占據(jù)了我多半的心境和言語。
眼前的這一片新綠,我曾經(jīng)是那么地執(zhí)著,一片林子能將我的心田淹沒。
我很想成為一個歌者,無私的歌者。
面對高原,我想唱出一種風(fēng)格,一種與生俱來的心吟。
喜歡綠,不單單是一種顏色
也許,我注定與綠有緣。若不是四年的林校求知生涯,加之七年的林業(yè)工作經(jīng)歷,現(xiàn)在,我不會像以往一樣總是在牢騷。說實話,此刻我應(yīng)該在鄉(xiāng)間,行走著一面面坡,一道道梁……
那些道路崎嶇,卻延續(xù)著幸福的村域;那些春風(fēng)正起,迎來了寒峭未消的第一抹綠;那些農(nóng)人忙碌著活計,一面面坡,一道道梁都綠意濃郁。
我喜歡這樣,喜歡眼前這種原生狀態(tài)的情形。獨對高原的溝坡峁梁思想,任思緒飛揚,回歸生命最初的原色。
那一抹抹嫩綠,新生的希冀,每一片樹葉都是一個奇跡。
喜歡綠,不單單是一種顏色。
黃土高原的風(fēng)延續(xù)了千古的憂傷,一次次地迷茫彷徨,一次次地?zé)o所適從,一次次地反省渴望,一次次地付出奔忙。其實,這是一種成長。疼痛過后才會明白心傷,才能知道該如何療傷。
看慣了老黃風(fēng)刮過的村莊,風(fēng)沙塵埃滿天飛舞的年月,那時的我,懵懂中從奶奶的話里得知,這老黃風(fēng)就是兇神惡煞,比毛野人還要可怕。
幼小的心靈伴隨著成長而漸漸地熟知這片土地,讀懂了生生不息生活在這方熱土的人們,高原給予我耿直堅強的生性,高原的風(fēng)吹醒我忠貞不改的心志。
我時常會想:是什么樣的理由?或是什么樣的魅力?讓我如此的付出而無悔。又會想:這需要理由嗎?
一個人,一棵樹;一群人,一片林子。
喜歡綠,不單單是一種顏色。
枯黃也曾是高原的色澤,高原的悲涼渲染出黃色無限的空曠、荒寂的格調(diào),憂傷正是從這里開始。
如果藝術(shù)充滿想象,我相信黃土高原會是一座藝術(shù)的殿堂,千年的歷史可以有夠多的想象。
單單是枯黃與郁綠的變遷,會是一幅絢麗的畫卷。
人類的和諧也是大自然的和諧。
我需要仰望,仰望一面面坡,一道道梁。
相比圖騰、膜拜之類的神圣,在我眼里,不管是山杏、山桃、刺槐、沙棘、油松、側(cè)柏或是柳樹白楊,每一類樹種,每一株樹兒,都可在黃土高原上高高在上。
懷念,有羊群的村莊
記憶,或是懷念,都能讓我觸摸到兒時的陽光。
一面面土窯洞,幾處羊圈馬廄雞舍,一棵老槐樹,一個童年的村莊。
那時的太陽從對面的山梁爬上來,陽光從半山腰照到窯洞再到鹼畔的光景,我正與伙伴們追趕著出圈的羊群,穿過老槐樹,順坡而下,羊兒們都圍著那條小溪暢飲。
鄰家大爺也肩扛著羊鏟,背著半粗黃布袋子干糧,不緊不慢地跟著羊群。偶爾會喊那么幾聲,羊兒就一股腦兒沿著河灣前行,象一群聽話的孩子。
這是一天里最好的時光。
羊群沿著溝灣爬上山坡,一時間布滿了坡洼,一道道被羊兒溜白的網(wǎng)狀小路,在黃土高原的身軀里密布。
那坡地的田梗下的坡洼間,羊群無數(shù)次地經(jīng)過,那些草葉兒一次次地被嚼咬,一次又一次地萌生茁壯。
攔羊的大爺就坐在田畔上,有時也小躺一會兒?;锇閭冏汾s上去,圍著老爺爺讓講毛野人的故事。我只是一個勁兒喚著尾隨而至的白脖犬兒,高興起來會拿起攔羊鏟鏟起土塊順著羊群的方向撂那么幾下。老爺爺笑著說,看你個碎孫都不是塊攔羊的料。聽了,我也圍坐了過去。
傍晚時分,羊群也該回圈了,我們圍著圈門,老爺爺數(shù)著歸來的羊群。我們有時也跟著一起數(shù)數(shù),經(jīng)常會打亂老爺爺?shù)乃季S,被罵得都跑回各自的家里。
有羊群的村莊,懷念中只會覺得有童年的模樣。日子依舊是那么單純,生活依舊是那么陽光。
多年后的日子里,我想起了一群羊兒,想起了攔羊的老爺爺。
我走在那一座座山梁上,看著那滿坡的樹兒,靜靜地凝望,久久地思量,我知道這是新生的光芒。
是誰帶走了那群羊兒,把綠還給了高原村莊。
是誰讓群山染綠披了新裝,一個時代都會有一個時代的信仰。
責(zé)任編輯 劉亦群
肖志遠 陜西省志丹縣人,曾發(fā)表散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