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篤松生于1944年，四川新都人?，F(xiàn)為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涼山州作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西昌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作品散見于《星星》《散文詩報》《散文詩》《散文詩世界》《世界華人詩報》《涼山文學(xué)》等數(shù)十家報刊。作品選入《2006中國年度散文詩》以及多種選本。著有散文詩集《青春轉(zhuǎn)過身的背影》、《心中那永恒的蔚藍(lán)》、《原色‘山與海的戀歌》、《沉思編織的經(jīng)緯》。獲得過《詩刊》全國詩歌大獎賽“白沙杯”獎、首屆、第二屆“團(tuán)結(jié)杯”四川少數(shù)民族詩歌征文二等獎及涼山州文學(xué)創(chuàng)作“山鷹獎”等多個文藝獎項。

東方狂草

看紙上走筆

或橫或豎，或點或捺

筆到意到?？行?/p>

行中草，草而狂

為龍狂飛，為鳳狂舞

為東方之圖騰

揮毫舞，揮劍舞

揮一路劍氣，揮出一種

黑白的變奏一一

在心為聲，在紙為墨

一墨一心，一筆到底

一氣貫通——

那狂，那草，那劍鋒所到的

黑色的閃光……

叩聽

叩擊前胸，叩擊后背

能聽頻率，能聽強(qiáng)弱

那輕重，那厚薄

誰能聽出?

而我，上叩天，下叩地

叩向無限之無限

想在那無聲之中——

聽出大小，聽出高低

聽到悠遠(yuǎn)

聽到天堂飄來的歌聲……

遲到

運(yùn)偉大之思者，必行偉大之迷途。

——海德格爾

我終于知道

那花只開了一次

那星只閃了一次

那光只亮了一次

在節(jié)令轉(zhuǎn)換的腳步上

我看見時空

持續(xù)不斷的位移……

當(dāng)我走到兩個季節(jié)的臨界點

當(dāng)我走到一方天地的空曠處

才知道，我之所見——

那開放的已是另一朵花

那閃爍的已是另一顆星

那亮堂的已是另一片光

抬頭能望見山的小城

走在小城的大街上，走在每一條

坡度徐緩的大街上

抬頭向城外的上空望過去——

那連綿不斷的山嶺

在把我的目光拉遠(yuǎn)，抬高

而山的聳然，不再是隔離空間的屏障

它使我軀體的一半

留在鬧市的潮汐；另一半

的我，穿過水泥與鋼筋合謀的

那鐵壁的僵凝，之后，經(jīng)由

山巒的引領(lǐng)，引我的

另一雙眼睛自上而下，又

自下而上，眺望遙遠(yuǎn)

眺望蒼?！?/p>

塵

塵在世上——

于微風(fēng)的吹拂而浮動于風(fēng)的方向

于陽光的照射而現(xiàn)身于光的背景

另有一種澄明之境

另有一種于光芒中看不見的塵

它身在世上，卻隱其形

隱于空氣之中

比光更亮，比風(fēng)更輕……

身之影，影之身

影子，任夕陽拉長的

影子，投向一片水波之上

看不出是俯身還是仰面

但看得出它在起伏著自己……

而我，佇立海岸，背西向東

自始至終沒有挪動半步

那似乎不是我的投影

它已經(jīng)脫離了我的身子

黑色成一種液體，有聲有光

閃爍著，自動自影地

伴隨潮汐，迎著傍晚掠過的

那一陣陣濕潤的風(fēng)，似乎要

立身而起……

山海

我生在川西平原，坐在低處

有人說，海比平原低，而且遙遠(yuǎn)

于是，我朝著大山走

想登上絕頂。當(dāng)?shù)巧?/p>

見山不是山的境地，我分明看到

那汪洋于高處的?！?/p>

一個藍(lán)在天上

一個映在心中

一個就在腳下

這并非虛擬，山壁上的每一道水線

每一處波痕，每一個貝殼，以及

那一路的沖積層

仿佛在提醒：每一個攀登者

都是踏著大海的足跡

行走在遠(yuǎn)古的海底……

閑看

那么多的腳步，匆匆地

從他面前走過，就像

一個浪波接著一個浪波的

河水，在他眼中流逝……

而他總是站在岸邊，慢慢地打量

還左看右看自己的腳下，那雙

從來沒有打濕的鞋子……

即景

吟松濤之吟，舞松風(fēng)之舞

一片松林把我?guī)нM(jìn)

一片蒼翠……

走在蒼翠之中，我看見

一棵被燒焦的枯松

焦黃的膚色，遍體疤痕

不知是魔火的灼燒?

還是天庭的雷擊?

令我驚異的是——

在那失去樹冠的枝頭

在那火的烙印上，卻有

一簇嫩綠的新葉，自一片

枯黃中冒出，正迎風(fēng)搖曳

斜塔

矗立于寺廟，凌空。聳然的

高度，引來許多人的仰望

左邊看的，感覺它在左斜

右邊看的，感覺它在右斜

前邊看的，感覺它在前傾

后邊看的，感覺它在后傾

繞著塔轉(zhuǎn)的每一個朝拜者

眼見為實，心遂所愿

都懷著一種滿足，得到了它的

傾斜……

面壁者

面壁而立。肅立的

立，肅穆的肅

面壁而坐。靜坐的

坐，靜默的靜

面壁而臥。仰臥

的臥，仰視的仰

不言不語所呈現(xiàn)的三種姿態(tài)

其實是他的心態(tài)，他用

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

在面向自己的心壁訴說，喃喃地

似囈語?又分明

不是囈語

靜神靜心細(xì)聽，隱隱然

耳畔有回聲……

長在蘋果上的寓言

蘋果不知道自己是蘋果

其實，是我們把它叫作蘋果

蘋果脫離枝頭時，落下來

很多都落到了地上

唯有一個，不知是蟲蛀之后落下來

還是成熟之后落下來

不靠前，也不靠后，端端的

正好落在牛頓的頭頂

但它不知道什么牛頓

卻因這一落而成名

正如它不知道自己是蘋果一樣

其實，是我們把它

與牛頓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一個人的村莊

一個人的村莊

一個山水環(huán)抱的村莊

一個遠(yuǎn)離喧鬧的村莊

一個人期待一個人蒞臨的村莊

一個人的村莊存在于一個人的夢想

夢想的村莊只有一條幽徑

是一條通往心靈的小道

那個人，只想一個人

踏上這條小道，獨來獨往……

雪松

以潔白而覆蓋大地覆蓋山巒的

雪，也覆蓋了你

厚厚地，覆蓋的一層有了上下

有了內(nèi)外之別

冷氣擋在外部。覆蓋之中

另有一種暖意流進(jìn)了葉脈

是誰在說?不化的雪色

在融進(jìn)不凋的蒼翠……

那個字

說不出的那個字

寫不出的那個字——

寫在水里，藏身于水的流動

寫在風(fēng)里，隱形于風(fēng)的吹拂

寫在眼睛的背后，若隱若現(xiàn)

寫在手掌的紋路，自閱自知

最終，把那個字——

寫在夢里，寫成煙雨

寫進(jìn)體內(nèi)，寫入

誰也看不見的一種律動……

慢慢走……

那天，你對我說——

走在前頭的讓他們快走

我們在后面慢慢走……

把短路走成長路

把一日走成三秋

那天，你對我說——

走在前頭的讓他們快走

我們在后面慢慢走……

把低點走成高點

把近處走成遠(yuǎn)處

你還說，一種慢一種節(jié)奏

千條路這樣走

萬里路這樣走

慢出的詩意都在

足下，足下……

一首寫得出又寫不出的詩

一條看得見又看不見的

通道，不在地上

又在地上

一腔言表又言表不明的

情思，不在遠(yuǎn)方

又在遠(yuǎn)方

一種解得出又解不出的

含義，不在辭典

又在辭典

一個說得出又說不出的

名字，不在夢里

又在夢里

赴約

回到上個世紀(jì)的約定，說——

下個世紀(jì)與你相會

千里的那一線，牽著我

今天來到你居住的小城

在你出生的院子沒有找到你

在你坐過的那把交椅上

也沒有見到你，都說

你早已遠(yuǎn)離……

我茫茫然于人涌車擠的四街、

向遠(yuǎn)方的朋友發(fā)了一條

短信：“我正穿過一座空城……”

怨

他說，的確不該

在朋友面前提到你

用他缺了牙而關(guān)不住風(fēng)的嘴

吐露出你帶有密碼的芳名

他說，不是他假意不慎，在體內(nèi)

冷藏的一塊，多少年了

至今不見解凍，他要

掏出來，躲在一隅曬曬太陽

或者，交給春風(fēng)

吹暖吹化吹醒……

路遇

從他的眼神里

看得出，他在不斷地

用老眼光打量我

說我還是舊時的模樣

說我與他的昨天

那些交往的零碎，并且

用昨天的語調(diào)喊出我的小名

其實，他不明白，時間的轉(zhuǎn)換

在內(nèi)心，已經(jīng)打造了另一個我

聽他的老話一再念叨

我開始在心底追問——

我認(rèn)識他

而他，何以認(rèn)識我?

倒流

洪水翻滾的季節(jié)，在安寧河心

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巨石上

我看見一股水

頭頂著波濤倒流

不斷地倒流，不斷地發(fā)出轟響

當(dāng)然，那是巨石阻流的一種形態(tài)

但我眼見為實，自然相信——

千回百轉(zhuǎn)，安寧河始終沒有流走安寧

水落石出，安寧河始終有不枯的倒流

就像此刻，我一步一回首

走了好遠(yuǎn)，走了好久

依舊回首安寧河；在回首中

回到了自己的過去……

龍肘山

這里的晨昏，一定有過彌漫不散的嵐氣

這里的日月，一定有過呈祥閃光的煙霞

才會有龍的現(xiàn)身

不然，怎會有你

龍的命名……

不見龍頭，不見龍尾，龐然

矗然，只露出龍骨的一個部分

我想，攀登你就是攀登龍脈地

攀一次，就是攀龍一次……

待到來年，春暖花開

開遍山野的杜鵑紅

我想知道，可是源于你的龍體

那一脈永恒不變的

赤色?那映山的花瓣

是不是映紅的鱗片?

我將采摘一朵帶走

帶給遠(yuǎn)方的朋友，說——

長在龍肘上的花，不僅僅是花

它帶著龍的氣息……

飛來寺

飛離鬧市，飛離城郊

飛行的寺廟，遠(yuǎn)遠(yuǎn)的

不在山下，也不在山頂

卻半懸于山腰，是不是

為神靈而緊貼危崖筑巢

有人說，你身披霞光異彩

從太陽升起的地方

乘一朵祥云，飛來

我一步步，憑雙腳登臨

登上你凌空的最高處

尋望你飛天的來路

沒有跪拜，沒有祈禱

我只想看一看，那雙負(fù)載廟宇的

神翅，一如傳說，在白天，在夜晚

是不是在我們頭上，還在

飛翔那一片靈光……

過孔明寨

見不到孔明的塑像

見不到獵獵的戰(zhàn)旗

也聽不到人喊馬嘶

而此刻，在我耳邊呼嘯的，可還是

三國那吹不斷的雄風(fēng)?迎面

一路雜樹枝葉的搖晃，是不是

在演繹鵝毛扇那揮搖的飄逸……

漫山遍野的風(fēng)聲，千年不息

似乎在向過往的行人訴說——

那個智者離我們遠(yuǎn)去了，但

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云

這里的日落月升，隱隱約約

仍然浮現(xiàn)著他若神若仙的幻影

仍然能感受到他帶來的那臥龍崗的

臥龍之靈氣……

老人·老宅

發(fā)黃的院門發(fā)黃的臉頰

都顯現(xiàn)著自己的老年斑

從早到晚，他倚門而坐

像是在守護(hù)。老宅在他身后

作為背景，座落成一種幽深

他卷縮的坐姿，比門前那一對

蹲著的石獸顯得還矮

他指著對面的高樓

指著左右的高樓

抱怨說：“它，它，它——

擋住了我的陽光……”

又指著街上的人潮車流

向我訴說老宅，那曾經(jīng)的高大

曾經(jīng)的車水馬龍……

他不斷顫抖的聲音，不斷地

在顫抖著自己的身子

我看見，那雙呆滯的眼睛

此時，有了淚光的閃爍

亡友的電話號碼

曾經(jīng)的熱線，現(xiàn)在

無可避免地冷下來

不再撥響的鈴聲，自他

全身冷卻的那一刻開始

猶如進(jìn)入漫漫長夜的

沉寂……

說不清為什么

我沒有刪去他的號碼

常常想，如果鈴聲驟然響起

那號碼再次在手機(jī)上呈現(xiàn)

不知道，我接聽

還是不接聽?如果按掉

我該不該試打過去……

母親

弟弟臨走的時候，喃喃地

對我說，他看見你高高地

時隱時現(xiàn)在云端，不停地向他招手

一聲又一聲呼喚著他的乳名……

朋友說，這是弟弟臨終時的幻覺——

朦朧的眼眸上出現(xiàn)了你的幻影

恍惚的耳壁間回響起你的幻音

但我寧肯相信，他看見了

母親在天上的現(xiàn)身

對著天空和大地的無邊無際

我呼喊你，就像兒時

你為我們喊魂一樣

赤子的心上，一定能喚回你的顯影

弟弟說你一直站在太陽照耀的云頭

我相信，你還會用溫暖的目光，永遠(yuǎn)

愛憐地把我注視……

我說過……

她曾戲言：“寫詩的男人可以不做家

事。我承認(rèn)，這是我的婦人之見。”

——手記

我承認(rèn)，我說過——

詩不能當(dāng)飯吃

但我知道，詩是

滋潤心田的營養(yǎng)

我承認(rèn)，我說過——

詩不能作衣穿

但我知道，詩是

靈魂的霓裳

我承認(rèn)，我說過——

寫詩不能擋風(fēng)遮雨

但我知道，寫詩

會寫出人性柔軟的那個部分……

我承認(rèn)，我說過——

寫詩的一無所有

但我知遭，在那條游魂的來路上

詩人自己在尋找自己……

逸梅

一個叫逸梅的女子

她像告知密碼一樣告知我

她的這個名字；說——

只有我才能暗喚的這個名字

她曾要我欣賞漫天的白雪

她說，那輕盈飄舞的雪花

在天空，有她白色的梅影

在大地，有雪覆蓋不住的梅香梅魂……

她平時喜歡素色，我揣測，她的名字

鎖定的，自然是一朵雪白的梅

這段青春往事發(fā)生在上個世紀(jì)

而今，一到冬天，一看到下雪

我就會想起她，想起梅——

一朵飄逸如雪的梅

瞬間

席間，有人突然提到你

我一下子走神，一下子臉熱

失手打碎了杯子

為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我說我不勝酒力；之后

卻又主動尋人敬酒

一來一往，酒話綿長

不停地舉杯，不停地喊：拿酒來!

飲得朋友們伸舌，驚詫

朋友說，結(jié)交多年，才第一次

看到我的海量

回到家，妻子說，她知道我

今夜為誰而醉……

回鄉(xiāng)

一聲汽笛拉起，列車——

駛出站臺，駛離月色中的月城

我就著搖晃的燈光

捧讀余光中的《鄉(xiāng)愁》—一

讀郵票飛鴻的心語

讀船票回響的濤聲

讀一灣海峽的深深淺淺

讀了這頭，又讀那頭

他已把鄉(xiāng)思的愁緒寫到極致

寫遍中華，寫成經(jīng)典的鄉(xiāng)愁

我若強(qiáng)說，何以落筆?且睡去吧

我枕著大涼山的云峰，在這頭

長伸雙腿，直抵盆地的腳底，在那頭

隨著咣當(dāng)?shù)墓?jié)奏入夢……

待我一覺醒來，蓉城的一片早霞

映紅了車窗口……

山

站在山外的人看山，山高過頭頂

站在山里的人看山，山在腳底

而從山外走進(jìn)山里，又從山里

走出山的人，在他的眼中，山

已不是山，因為他看到了自己

已走過的高與低，以及

所涉足的上上下下……

忘憂谷

記得你，之所以

還記得你，并非是

你自許為美哉樂土的誘人

那一年，我僅僅讓身子

隨其雙腳步入谷底

脖子上的這顆頭顱

自始至終，留在了谷口

因為我看見——

那些忘憂者，深陷谷中之樂

最后，忘掉了自己……

座石

在靠近一座寺廟的后山

一直虛以坐位的你

在等待誰的來臨?

我想象，你從天上來，曾經(jīng)

帶著燃燒，帶著天意

降落在這在，冷卻在這里

石化的宿命，櫛風(fēng)沫雨

凝然一副硬骨，卻沒有矗立自己

而是彎曲著身子，彎成坐姿

坐成盤石

在靠近一座寺廟的后山

一直虛擬坐位的你

在等待誰的來臨?

僧茶

在一處清靜地啜飲清靜茶

有夏蟬鳴叫在高枝

有僧人入座話茶道

說茶水不清也清，渾也不渾

說茶味不濃也濃，淡也不淡

對飲了一個下午

想起“蟬鳴噪愈靜”的詩句

我才品出那茶水之外的

品位……

所見

窗前的那棵小樹，我看見

被連根拔起；我想到

窗前的另一棵大樹，如果有一天

遭此厄運(yùn)，那么

我透過窗眼所見到的

那一樹卷動綠蔭的風(fēng)

蕩蕩然，也將被連根拔起……

壽命

要真正體驗生命

你必須站在生命之上!

——尼采

有一種壽命，它的存在，一開始

就走出春夏秋冬的輪回

走成山的巍然，在高處

把褪敗、把衰朽踩在腳底

時間那只無形的手，再也抹不掉

它大踏步的方塊足印

脫離肉體的靈魂在人間，不再漂泊

立足于一個永恒的載體

它把千年的時空穿越……

咸陽

未到咸陽，想去咸陽，但我

要去的是兩千年前的咸陽

按家譜標(biāo)出的遷徙地

我踏著倒流的時光，執(zhí)意

與一個個先祖相遇

在他們漂泊的路上逆行

不上鐵道，不飛航空

也不上高速公路

就像當(dāng)時一樣，或徒步，或騎驢

從楊升庵的故土新都出發(fā)

經(jīng)梓橦的仲子場，經(jīng)陸游冒雨穿過的劍門

出川，走李白的蜀道，翻越秦嶺

途經(jīng)長安，未入都城

遙對大雁塔頂，一步一回首

與中原大地擦肩而過

幾千里的驛道，東拐西轉(zhuǎn)

轉(zhuǎn)了一個大彎人粵人潮州

客家話還原為純正的廣東腔

自清初回溯，自明自元自宋回溯

回溯到唐代及以前的福建邊遠(yuǎn)處

又是遙遙無期的四處闖蕩

吃盡了海味海風(fēng)的咸澀

之后，自東南隅，風(fēng)塵萬里

直奔中原，直奔黃土高坡

直奔五胡之亂的咸陽

大火中的成陽，人喊馬嘶的咸陽

我看到了，我的那個先祖

在刀槍劍戟的沖殺中，拚命地

沖出黑夜漫漫的咸陽——

丟下西周以來的領(lǐng)地，愴惶逃逸

自此，兩千年，一輩又一輩

再也沒有踏上回歸的

咸陽道，咸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