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伸過去,抵到他眼前,烏黑的瞳孔直視他。
很小而且骯臟的一雙手,指甲被牙齒磨得參差不齊,她的左手縮在上衣口袋里,她的右手就攤開在他眼前。
鐵盆里零星地堆著一些零錢,一角、五角、一元,還有一小瓶撿來的礦泉水。
然后他抱起她就走,一句話都沒有說。瘦小并且沒有發(fā)育完全的身體單薄地依賴在他的懷抱中,雙臂自然而然地環(huán)過他的脖子,這樣鏗鏘而且堅實的脖子。她突然就對著他微笑起來,黑白分明的笑。
她問他,那個,你是誰?他沒有回答。
她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他依然沒有回答。
她開始有些氣急敗壞地叫嚷起來,好吧,那你告訴我,你要帶我去哪?
他的臉瞬間映入她眼前,棱角生硬如同刀刻,頭發(fā)細軟,落下來遮住了眉眼和耳朵。他看著這個貼在他胸口的伶仃少女,一寸一寸地打量著她的眼角眉梢,昏黃的陽光投下巨大的陰影,她看不清他,他卻看得深刻、清楚。
終于,他開了口,緩慢如同吟唱般地,把嘴貼向她的耳朵:我要帶你回家……
千里迢迢的回憶
那是一棟極大的房子,從他的祖父輩傳下來,每年都會刷新一遍。白的墻,墨綠的天棚,象牙木地板。
室內(nèi)異常明亮,日光流淌在地面上如同流金閃爍。她從他懷里跳下來,細小鞋印一路蔓延出去。她一蹦一跳,披散在肩膀上的長發(fā)糾結(jié)成一團。他看著她的背影在眼前左右搖晃然后漸漸不見,那些浸濕的回憶又浮出水面,
過了這么多年,他對自己說,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
可是他從來就沒有感覺到她真的消失過。他把眼睛瞇起來,那些回憶如同空氣一般無處不在地包裹住他,深植在心臟暗處,招搖著散發(fā)出迷離的氣息。
是你回來了嗎?他突然如此問道,對著空蕩蕩的看不見盡頭的長廊,回聲寥落著四處逃竄。只是她沒有聽到。只是他知道,回來的人,不是她。
喂!她把鞋子拎在手上,小心翼翼的表情:我剛才把這里都轉(zhuǎn)了一圈,會不會弄臟你的房子?
你喜歡的話怎么樣都好。臟了可以擦干凈。我不介意。他的微微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你叫什么名字?似乎是突然才想起來,于是他問她。
我叫赭衣,你呢?
赭衣,他笑著低下頭,我喜歡這個名字。我叫絳侯。你會不會寫這兩個字?
她搖頭,眉頭緊皺,我什么字都不會寫,我從來沒有上過學??墒悄阋涛遥阋虝覍懩愕拿?。
他的心里忽然溫暖悵然,時光碎裂成一地的沙,那些始終在他心頭糾結(jié)的回憶忽然就光芒盡失。他看著她,為什么呢,聲音喑啞下去。
因為你是第一個帶我回家的男人。絳侯。
這個十四歲的小女孩瑟瑟地伸出右手,柔軟而靜寂地覆蓋上他的臉。她看到他,終于緩緩合上眼。
絳侯為她請了家教,每天七個小時,她十四年來所有空曠荒蕪的歲月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從現(xiàn)在開始,就要馬不停蹄地往前奔去。
她剪去了留了很久很久的長發(fā)。絳侯說,你要重新開始,干干凈凈健健康康安安穩(wěn)穩(wěn)地長大,我會讓你衣食無憂。
她穿白色的衣白色的裙,赤腳在房間里來回地走。早晨七點起床夜里十一點入睡,作息規(guī)律一絲不茍。她不喝咖啡和茶只喝清水,她看很多的書和電影,她開始聽周杰倫孫燕姿王力宏張玉華。
她常常從后面偷偷靠近他,然后姿態(tài)敏捷地爬上他的背,像樹懶一般的包裹住他,笑聲明亮而溫暖。
她不知道那是他千里迢迢隔岸觀火一般的回憶,他總是在她潔凈無塵的瞳孔中漸漸失掉辨別的氣力,終于自己對著自己,屈服了。
沉睡在暗無天日
赭衣自出生起,就沒有見過父母。她知道那是在冬至,圣誕臨近,在她出生的南方小城市里并沒有下雪。
孤兒院里的人對她都很好,甚至沒有任何一個調(diào)皮的小男生戲弄過她。在她記憶里,所有人都站在她始終也夠不到的地方,遙遙相望地對她微笑。
她習慣一個人坐在植物園的臺階上,灰涼的水泥地,低下頭去吹一大口氣,然后坐上去。仰起頭就可以看見幾近糜爛的暗藍天空,淡薄云塊迅速在頭頂上移動,她不知道它們要去哪里,她只是很想和它們一起走。
心底暗藏著洶涌的欲望,在胸口起伏不停,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她無法克制地想要離開。脫掉鞋子閉上雙眼,在漫天的風聲里張開雙臂奔跑,來路多么長遠,她可以永遠永遠不需要停下。從黑夜跑到白天,從徹骨冰涼的冬至跑入花開朵朵的盛夏,從她晦澀的幼年時期跑進她一無所知的成年世界。
她再不知道別的途徑,她再不知道有誰還可以拯救她。她睡了好久了,漫漫無期的夜覆蓋上她不安的臉,就這樣暗無天日地沉睡下去。
直到赭衣九歲那年,某天下午孤兒院里突然失火,所有的大人都驚慌失措地跑去救火,手里提著大大小小的水桶和滅火器。而她背靠著墻角,眼睜睜地觀望。
臉上涂抹著寂靜無聲的神色。她從來沒有進入過他們的生活,如同他們從來沒有進入過她的一樣。這些陌路的人在東奔西跑,這個動作敏銳地刺痛了她的神經(jīng)。小小的女孩子回到房間里開始收拾包袱,她回過頭對他們說,再見了再見了,于是她終于,撒腿跑開。
她連續(xù)跑了整整一夜,日光升起的時候,她倒在了路邊的水果攤旁邊,雙腳潰爛。
十一月的深冬夜晚,城市中央人潮洶涌車水馬龍,她如同所有的乞丐一樣衣衫襤褸地縮在角落里面,抱住膝蓋抬起頭看每一個過路人,她這樣的冷,這樣的饑餓,這樣的茫然無措。手邊的鐵盆里逐漸堆積起食物和零錢。
赭衣把脖子高高地仰起來,僵直而疼痛地保持著這個姿勢。她多么希望有一個人從暗處走過來,用力地抱住她,聽她口齒不清的傾訴,看著她惶惶流淚,然后再離開。
她只是天真地妄想那么微小淺薄的貼近肌膚的溫暖。
十二月二十日是赭衣的十一歲生日,她想在那天對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說,請你抱抱我,耗盡所有力氣地抱緊我。
眉目生涼
絳侯的生意越來越忙,每日早出晚歸。他每天回來的時候赭衣都坐在他臥室門口的地板上,身上是棉白睡衣,手邊攤開一本書,然后迅速起身抱住他,絳侯,我等你好久了。
她笑起來,潔凈不染的笑,唇紅齒白,他看著她倦意一掃而去。
他沉默地走進廚房去做飯,換上拖鞋系上圍裙。她在旁邊做副手,幫他切姜蔥和蔬菜,表情認真地埋著頭,漸長的頭發(fā)遮住了臉,他只看見一抹寂涼的白。
待水沸騰以后迅速丟下面條,蓋上鍋蓋,他的手法一如既往的熟練。赭衣忽然道,絳侯,每天都是吃面條,明天換一樣好不好?
他的眼神頓時暗淡,他記得的始終是她的喜好,并非是赭衣的??墒俏抑粫雒?,那我們明天去外面吃吧。他用筷子輕輕攪拌面條,不動聲色地說道。
不了,只有你做的我才吃,別人的我都不要。赭衣說著手莫名抖了一下,菜刀劃過左手食指,血跡鮮紅。
腳步瞬間就亂了,絳侯一邊拿紙一邊捏緊她的傷口,眼神青紫,兩顆上齒咬住下唇。赭衣歪著腦袋輕輕笑他,沒什么的絳侯,只是很小的傷口。
他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墒窃邗r血閃爍的那一刻,心臟分明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呼吸瞬間困難起來,他差點就要失聲叫出她的名字。
面條還是有些煮糊了,空氣中彌漫起焦味,他撈起面條轉(zhuǎn)過頭看她,要不要我重新為你煮一碗?
她搖頭,接過碗去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然后兀自伸出舌頭輕輕哈一口氣,嘴角上揚,好燙。
赭衣無法看到站在身后的男人,他在一瞬間掠過眉梢的安然微笑,如同孩子一般的神色,心滿意足的歡喜。
時光斑駁著重疊在一起,微黃暗綠乍紅,顏色氣味以及溫度都姿態(tài)洶涌地翻來覆去。絳侯把熾熱的掌心貼在窗子上,外面是零下五度,他知道縱然如此也封凍不住他混亂不堪的回憶。他知道自己垂眼就看見她細長柔軟的影,抬頭又看見赭衣單薄空曠的臉。他知道自己畫了一個又一個沒有出路的圈。
他知道所有因果,那又能如何?
赭衣十七歲的時候,家教告訴他,這個孩子很好學,進步的速度非??臁,F(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去讀高一了。
絳侯一直就想讓她去學校讀書,她的沉默寡言和長久以來的孤獨始終讓他擔心。她把自己藏匿在不見日光和人群的隱澀角落里,不容許除他以外任何人的靠近,即使是試探的溫暖的目光,她亦全然拒絕。
而她從不抗拒,赭衣只是亦步亦趨地退后,蒼白臉龐上無任何的表情,然后眼睜睜地觀望。
她唯一一次對他展示自己的傷口,是在一個暴雨夜。凌晨兩點多他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看見赭衣的睡裙從窗簾一側(cè)露出來,地板上赫然一雙伶仃白軟的腳,觸目驚心的涼。
他的步子很慢很輕,可是她依然察覺到,驀然回頭,一如三年之前的烏黑瞳孔直視著他。雨聲磅礴,他看見她臉上未干的眼淚,伸手抱過她,是密實而溫和的長久的擁抱。
赭衣的聲音瑟瑟凄楚,在偌大無邊的黑暗中刺痛著耳膜。她說這么多年過去,我依然什么都沒有學會,我只是想跑,落荒地逃跑。
我總是這樣狼狽。絳侯。
周末百無聊賴,他和她去電影院看了一場臺灣偶像劇《五月之戀》。
她聽到接近尾聲時五月天的合唱,很溫暖踏實的曲調(diào),像是微掠過肌膚而又安然貼心的晚安吻。沒有太過深入的心臟與心臟的糾結(jié),蜻蜓點水一樣的迷戀,陽光不溫不火,所有語言盡失。
眼睛里開出水色淚花,赭衣抓過他的手,五根手指深深按下,指甲瞬間就嵌入肉里。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點滴癱軟下去。
手心的汗在肌膚間游移,它們太粘稠,就曖昧不清了。
絳侯低聲對她說,赭衣,今晚要早些睡覺,明天我?guī)闳W??纯?。他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于是隨口就說了出來。
她沉默了長久才抬起臉,對著他絲絲剝離地笑。如此黯然無措的神色,眉目間涼意浸透。赭衣抬手擦去眼角灼熱液體,堅決地道,好!
一直在告別
遇見她,是在他十九歲時候,少年模樣,心高氣傲目空一切。
春末夏初,天氣日益轉(zhuǎn)暖。他才上大二,總是穿黑色的襯衣褲子,總是沉默不語,總是孑然一身穿梭在食堂和宿舍之間。
圖書館依舊是人影稀疏,他坐在一貫的位子上埋頭閱讀。陽光穿過落地玻璃窗直直打在皮膚上,左手臂上燙出大片的紅。絳侯四處看了看,隨意換了個陰涼座位繼續(xù)看書。身后有女子小聲喚他,喂,這是我的座位。
他回過頭,看到了南孤,很長的頭發(fā)黑得扎眼,她的臉白而素凈,表情落寞。
絳侯微微一笑,指著身邊的位置,抱歉,你坐我旁邊吧。
她的鮮紅吊帶下的突兀鎖骨裸露在陽光下泛起明亮光澤,目光空洞洞地覆蓋上他的臉,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終于對他點頭,下不為例。
南孤每天下午三點半準時到圖書館,背一個很大的暗褐色帆布包,里面放著手帕紙巾橘子眼藥水潤唇膏紅色水筆藍色圓珠筆手機筆記本和一大瓶清水。
像是隨時準備去遠行。身上總是帶著所有需要或者不需要的東西,穩(wěn)妥安定。
那天以后絳侯也每天下午準時進入圖書館,坐在南孤旁邊,他喜歡看她用紙巾把暗紅色木桌面擦至一塵不染,然后把背包里零碎物品一樣一樣地放上來。趴在桌子上對著書上的句子一字一字抄在筆記本上,頭發(fā)束成兩把,眼睛瞇成細細的線,偶爾和他說上幾句話。
她是北方女子,倔強獨立,有著男生一樣的名字和性格。習慣低著頭走路,說話急促,內(nèi)心里長久以來潛伏的氤氳的寂寞在目光中隱約閃現(xiàn)。
黃昏紙醉金迷的色澤罩住了大片清凈天空,離開圖書館的時候絳侯突然從后面拉住她,他看著她,她看著他。南孤沒有說話,胸口因著呼吸劇烈微微起伏,他緩慢而鄭重地走過去,擁她入懷。
南孤,讓我從此照顧你。他給了她一個這樣好看的擁抱。
流年暗渡,千年不過一瞬間
大學三年里他逐漸蛻變成內(nèi)心溫和寂靜的男子,晝夜陪伴在她身邊,僅僅是俯身凝視,宛如轉(zhuǎn)身之后不可預知的告別,任何剎那都讓他心生留戀。
絳侯畢業(yè)以后就進了電腦公司做軟件,漸漸退卻了初時鋒芒。他已經(jīng)不再是十九歲不染纖塵的少年,站在五光十色人山人海的城市中央就失了方向,望向頭頂上亙古的清澈蒼穹,他以為自己會如此孤獨,孤獨至死。
二十二歲的絳侯習慣早晨七點起床夜里十一點入睡,習慣穿淺色系T-shirt用吉列的刮胡刀,習慣每次喝掉兩包雀巢速溶咖啡,習慣臨睡前微笑親吻南孤的額頭,習慣在任何時候發(fā)短信給她,南,你在做什么呢?
那時候他已經(jīng)有微薄的積蓄,租住在距離公司不遠的一間小公寓里。他把南孤接過來同住,睡在他隔壁光線良好四壁潔白的房間,每天從附近的菜市場買新鮮的手搟面條做給她吃,這是北方人始終不變的嗜好。
他以為那些順著指間流逝而去的念念不忘的光陰早已把他們同埋,埋入至死不渝春暖花開的黃土深處。他的她的所有的都糾纏難清始終如一,哪有什么他的她的,只有他們的。
秋至,天氣乍涼,他下班前打電話給南孤,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南孤像幼童一般雀躍道,絳侯,我今天找到了一份花店的工作,你知道我一直都想要這樣的工作。房間里非常寂靜,他聽得到她呼吸急促的聲音,以及周圍細微的說話聲。
南,你喜歡就好,絳侯輕輕捏緊拳頭,那你什么時候回家?
晚一點吧。我還不知道幾點下班。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他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心臟驟然地疼。南,他輕輕喚她,那我在家里等你。電話掛下,絳侯從十五樓往下看去,這么多的人擦肩而過,生離,或者死別。
恐懼抽絲剝繭一般的褪去外殼,他看見自己的臉,在西落日光中明滅成憂傷的沼澤。
深夜十點多南孤才回到家,頭發(fā)凌亂散落在肩膀上,她微笑著面對他,我和花店里一個同事去逛夜市了,好熱鬧。
他伸手握住她冰涼十指,垂下臉,沒有看她。
絳侯,我從來就不是可以陪伴你的人。她把手抽出來,一如五年前的空洞目光。你知道我不是你的誰,你亦不是我的誰。我只是感激你照顧我這樣久。
南孤側(cè)過身子走到窗邊,打開左邊窗子,一瞬間風聲大作。她漸漸從他眼里灰暗下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堅硬細白的骨骼,她就這樣從他的心里走出去,她走得這樣干凈利落。
干凈利落的是她,血肉模糊的是他。他知道從此都忘卻不了這個女子,藕斷,絲還連。
他十九歲的南孤,他二十歲的南孤,他二十一歲的南孤,他二十二歲的南孤,他二十三歲的南孤,他二十四歲的南孤,他以為可以照顧一輩子的南孤。
原來我們一直在告別。
遇見她時那個春光爛漫的下午,他看著她,她看著他。
男子說,讓我從此照顧你。
女子說,謝謝你。
宿命翻不過手心
半夢半醒之間,赭衣看見絳侯從遙遠的暗地走來,他的臉煞白如紙,他靠近她,然后穿過她的身體,繼續(xù)走下去。
她不斷地目睹他穿透自己的靈魂,無止境地如此循環(huán)。愕然驚醒。
那是凌晨三點多,絳侯出差去了外地,她一個人獨自在偌大空曠的房間里徘徊。
喝水,看雜志,上廁所,電視沒有節(jié)目,赭衣坐在床邊一個一個地打開抽屜,忽然在最下面一層翻到他的大學同學錄。
在第二十三頁她看到自己的臉,以及自己沒有的黑得扎眼的長發(fā)。
照片上的女子穿著鮮紅吊帶坐在餐桌旁吃面,微揚的臉,沒有任何表情。赭衣的手細細撫過照片,她知道已經(jīng)過去很久,時光在上面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她在這一瞬間明白為什么他會在第一眼就帶她離開,他曾經(jīng)宛如她的神,抱著她回家。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聽她傾訴了足夠久,是時候說再見了。
空氣中泛起湛湛冰涼,赭衣深吸一口氣,然后關(guān)上抽屜。
絳侯坐在候機廳等待登機,時間是晚上十點十分,還有半個小時就上機了。
外面很黑,機場很靜,他的手機突然發(fā)出清脆聲響。
上面是她發(fā)來的短信。
絳侯,你是第一個帶我回家的男人,亦是唯一一個。
只有你,才是我的神。
我們都無法靠近彼此,我愛你,所以離開你。
是時候說再見了,我知道你聽得見,你聽得見我飛翔的聲音。
這一次我不會跑。
從始至終他知道所有因果,而那又能如何,宿命翻不過刻畫在手心的斑駁紋路。光華流轉(zhuǎn),這么多的人擦肩而過,生離,或者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