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shù)
靳聽到有人在身后輕輕喊她,那聲音熟悉得像牽動每根骨頭的神經(jīng)。
靳輕輕回頭,想給KING一個燦爛的笑臉??稍谵D(zhuǎn)身的瞬間,聚集在心里的淚水碎裂成行。
KING,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劫數(shù)。靳泣不成聲。
★相遇
十五歲的靳,總是平平靜靜的樣子,倔強的面孔,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靈氣逼人。
那一日,靳自家門口出來,遠遠看到對面的音像店掛著一張開張的紅紙。音像店換了老板,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姿態(tài)慵懶。穿白色的棉布襯衫。像王子一樣高貴。
HI,我叫KING,歡迎光臨。他伸出白皙的手。
靳在那一瞬,突然丟失了所有的語言,只能像個呆子一樣,呆呆地笑。
很多年以后,靳回憶起那日的KING,心底仍會深深地抽痛。有時候有些短暫的相遇,也會注定成劫,而KING在十五歲那年就成了她的劫。
十五歲的靳很專心地在店里找一些很好聽的唱片,交給KING給她打包。KING每次都用白皙又好看的雙手給靳在碟片上粘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KING說:很少有你這么小的女孩子愛聽“姬神”的音樂的。
靳半晌無語。因為她來買碟片只是為了看KING好看的手,而那些好聽的音樂是音像店里的KING喜歡聽的。
KING說:你叫靳吧?
靳很無力地對KING微笑,因為靳知道,她的微笑只有在無力的時候才是最美的。
有一天,靳還在店里選唱片,而KING接了一個電話,而后很急地奔出音像店,走的時候,他沒有來得及給靳講半字。店里姬神的音樂還在輕輕流淌。
靳想: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讓KING連音樂都來不及關掉。
靳在店里無所事事,看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群。
十五歲的靳一個人在叫“海岸”的音像店里滄海桑田。
★卡布其諾
靳習慣一個人在晚上九點的時候打開QQ。一杯牛奶一塊巧克力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朋友閑扯。閑扯的空隙里間接地看一些好看的美女和帥哥。
午夜的臥室空蕩蕩,靳無所事事。
靳聽見QQ里傳來請求驗證的聲音。點開一看。是一個叫卡布其諾的家伙發(fā)來的驗證請求。
“天氣不錯?!边@是卡布其諾對靳說的第一句話。
窗外是寂靜的夜空。風懶散地穿行。靳也很好心地發(fā)給卡布其諾一句:天氣不錯。
靳和卡布其諾在QQ上一聊就那么久。
夏夏喜歡了卡其。
初三的那天。夏夏像一朵晚蓮花?;馃峄馃岬年柟庀孪蚪`放了她所有的關于幸福的定義。
帥氣的卡其。頭發(fā)削得那么短的卡其,笑起來燦爛如虹的卡其,眼神溫暖的可能照亮一個夜晚的卡其。就是夏夏16歲的所有幸福。
愛情可以讓一個女子美麗如斯。16歲的夏夏,剛洗過的頭發(fā)在手心里散開??諝舛季`放了她無所適從的歡喜。
靳,那一日,卡其向我要走了你的QQ??ㄆ湔f,他想在畢業(yè)的時候留下所有同學的聯(lián)系方式。包括你,靳。
靳很安靜地聽夏夏說話,敏感的她,已經(jīng)預知了所有的故事。
晚上靳打開QQ,卡布其諾在線。
靳說:卡其。我們只能在這里放棄所有。
而后靳關掉QQ,靳知道這樣很好。誰也沒有欠下誰的債。
卡其攔住靳的時候,畢業(yè)也只在瞬間。
那天靳抬頭的時候,看到走廊那頭等待的卡其。
靳,你明明已捕捉到我喜歡你,為什么要逃避?
靳避開卡其的眼睛:卡其。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你應該對夏夏好一點。
靳平靜地轉(zhuǎn)過頭。
一直到初中畢業(yè),卡其和靳無所交集。
在等通知書的日子。靳無心地打開QQ。
卡布其諾的頭像灰灰地閃動閃動。
靳沒有點開那些信息。她怕自己也會像其他小女人一樣淹沒在幸福里,而后忘掉不可以忘記的人,如同KING。
其實,那些沒有來得及打開就隨著號碼一起丟失的信息只有一句話:靳,我在這里,不言放棄。
16歲的那個夏天之后,靳寄宿去了那所市重點高中。
★KING的傷
KING的音像店在那個夏天并了隔壁的一家化妝品店,好聽的歌越來越多。KING卻固執(zhí)得如同孩子般依舊在店子里放“姬神”的音樂,音樂鋪天蓋地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快樂,只有KING憂傷。
KING喜歡把自己拋在音樂里,什么也不要去想??墒悄椎氖稚n白無力地套住了他的靈魂。
靳十六歲的時候,懂得了KING所有的問題。
那么高貴的KING,卻那么無力地帶著一個孩子。不屬于他的孩子,那個孩子是KING喜歡著的一個女孩子的遺孤。
靳有時覺得,那個叫莫白的女子已經(jīng)獲得了所有的幸福,一個女人,在那么絕情的離開后,還會有人拾起她的遺孤,撫養(yǎng)一個承載所有悲痛的孩子。
那個孩子帶給KING的只能是悲痛。靳覺得自己也跟著KING一起在悲痛著。
靳走的前夕,在KING的音像店里換掉了“姬神”的音樂。她放小虎隊的“青蘋果樂園”,哀愁淡淡化開,然后KING也淡淡沉默。靳說:有時候只聽一種歌聲,你會淪陷掉所有的快樂。與其傷悲不如換一種音樂重新體會。
靳說這些的時候,頭也沒有抬一下。因為靳知道她的一句話無法打動KING,也知道KING這個時候看她的眼神一定是很沉靜的。
16歲的靳已經(jīng)比同齡的女子多了幾份敏感,不用抬頭也能知道KING的每一個反應。
KING說:靳,我想告訴你所有的故事。
靳坐在音像架下,頭發(fā)很安靜地落在地上,靳的眼睛撲閃撲閃,那個樣子把KING感動了。
KIGN說:靳,這些故事只有你知道。那一年19歲,我在一家叫“自由”的服飾店做兼職。莫白就是老板娘。我初見莫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結局。所有的情節(jié)只能是命定的劫數(shù)。而后我大學畢業(yè)在一家公司做廣告。莫白卻丟下我去了北京。在北京她也碰到她命定的劫數(shù),只能拼命地墜落。可是她卻很悲傷地走遠,留給我的只有一句話:替我照顧BABY。三個人兩個結局,循環(huán)悲傷。
靳沒有說話。
有時候無言卻勝過所有語言的關心。
靳很細心地傾聽。用自己最柔嫩的感觸專心地做一個聽眾。她知道只要她一開口,就會碰碎掉一地的悲傷,再沉沉地摔開,支離破碎。
KING說:靳,這是我二十六年來的半生結局。
靳笑,像高僧,笑里已經(jīng)包含所有的禪機。
KING說:靳,我如你這般大的時候和你一樣快樂。
那一年,靳和KING都不知道很多結局都是循環(huán)的。
★高中生活
靳背著KING的所有故事進了市重點高中。
靳想:這里的天地都會是新的。
靳是以全市最高分被錄取的,所以靳很快便被校文學社吸收為新成員。
那一日的靳剪掉長發(fā),留著很碎的短發(fā),靳想,長發(fā)糾結了太多的無奈,剪掉長發(fā)重新再來。
靳到文學社報到的那天,室內(nèi)一地的溫暖。窗外的香樟樹很濃密地在陽光下敞開樹蔭。靳一直是喜歡香樟的。香樟樹下憂傷走遠。
社長說:靳,還有一個新成員,和你是校友。
靳一怔,她并沒有想到在此居然有校友。因為她從不愛打聽也不愛去關心誰和誰進了什么學校。
在靳怔的那一刻,門被推開,是一身淡灰的卡其。
卡其對著靳微笑:靳,我在這里。
靳沒有慌亂,她很自然地點頭:卡其,我們又可以做同學了。
卡其用最高亢的聲音講:靳,不止這些。
社長以為兩個人只是舊同學,只是簡單的閑談而已。
靳的成績非常優(yōu)秀,是這所學校里的風云人物。所有的榮譽那么多地一起飛過來,靳卻獨自平靜,不出風頭。
卡其也是奇葩一株。雖不及靳優(yōu)秀,可是吹拉彈唱令校園里的其他男孩子蒼白失色。他獨領風頭,圍在身邊的女子多得可以組成一個親衛(wèi)隊??墒强ㄆ鋮s獨獨對靳說:靳,你總有一天會被我化解。
靳用一貫的淡泊回應卡其的熱烈。
靳想卡其是只還沒有孵化的鷹,經(jīng)不起挫折,只因為初中時的拒絕便追來至此,而后糾結,這樣的男生遠不及KING的半生結局來的得以淹沒自己。那時的靳已經(jīng)困在KING的半生結局里,動彈不開。
卡其和靳各自在高中的校園里繼續(xù)各自的精彩。
高二的時候,夏夏來找靳。
靳,我很羨慕你。夏夏的白紗裙在香樟樹下張很大很大的漂亮的弧度。
靳帶著夏夏去找卡其??ㄆ涞难垌┻^夏夏落在靳的身上。
夏夏??ㄆ涑艘粋€名字別無它言。
夏夏對著卡其笑,很絢爛的那種:卡其,我終于又見你了。
卡其的目光穿透夏夏,直逼靳,可是靳卻淡泊得如同一面玻璃,看不出有任何的悲喜交結。卡其難過地對夏夏說:夏夏,我送你。兩個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靳的眼皮底下。
夏夏和卡其在高二的時候走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這兩顆年輕的心下面應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誰是誰的主角
靳高中三年,間接有回家。
最后一年,終于可以勇敢地去KING的音像店里找KING。自從被繁重的學業(yè)壓住后,靳已經(jīng)很久不再聽歌。
靳從超市里帶回一些童裝,童裝里塞很多很多的白色襪子,從十五歲那年開始,靳就知道KING只是習慣穿白色的襪子。
KING和孩子都很喜歡靳的善解人意,可是鄰居們瘋了一般杜撰兩人的曖昧。
KING終有一日忍無可忍,他用依舊好看的手摸靳的額頭:靳,你還那么小。
靳從正面狠狠地抱住KING:KING,我究竟如何才能成為你戲里的主角。
KING呼吸急促。他輕拍靳的肩膀:靳,我們誰也不是誰的主角。
靳不依,吻KING的唇。
KING狼狽推開靳。靳,你要好好的,不要陷入泥坑。終有一日,你需要潔白無瑕。
靳的淚水破碎蕩開,轉(zhuǎn)身走開。從十五歲開始到十九歲,她都只想做他的主角。
靳背著所有的裂痕等大學通知書。
而KING在那晚之后,緩緩消失。轉(zhuǎn)讓了音像店沉入人海。
靳偶爾會在音像店的對面看著施工的人把音像店一點一點毀掉,而后她就寂寞地曬太陽,六月酷暑卻驅(qū)不走,心已發(fā)霉。
靳依然沒有讓父母失望,考入北大。只是上北京的只是空殼,靈魂流落他方。
靳與夏夏卡其斷開音訊。
在北京的靳,沒有朋友,沒有靈魂,只需讀書。靳是在一家服裝店聽到這首歌的:“Yesterday, all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而后靳像孩童般蹲在地上落淚,而后泣不成聲。
大學一年級結束,靳回家。
生活如常,可以吃可以睡,只是心里的痛卻越蕩越深。如同鹽煎般痛入骨髓。KING的音像店被改成一家購書中心。靳很多次想走近,卻皆作罷。
一日,父親囑靳去替他買一本《現(xiàn)代漢語詞典》。
老板是一個年輕女子:HI,歡迎光臨。
靳肓目地閑晃。突然眼角觸及到一盒熟悉的碟片。那是當初她從KING的空放機里換下的小虎隊的唱片。靳的眼角一片潮濕。
老板說:這是前店主留下的,他說有一個叫靳的女孩子一定會認出來。
靳說:他在哪里?
老板說:我不知道。
靳泣不成聲:他在哪里?
店主無奈地搖頭:KING是我同學。他現(xiàn)在在軍醫(yī)附屬醫(yī)院?;嫉哪I炎,必須換腎。
靳顧不得抹掉眼淚,匆匆上車,打車前去。
靳站在醫(yī)院的臺階下。
靳聽到有人在身后輕輕喊她,那聲音熟悉得像牽動每根骨頭的神經(jīng)。
靳輕輕回頭。想給KING一個燦爛的笑臉,可在轉(zhuǎn)身的瞬間。聚集在心里的淚水碎裂成行。
KING,命中注定的你是我的劫數(shù)。靳泣不成聲。
笨孩子,不要哭,我會好起來的。KING對著靳笑。靳卻看出笑里的無盡的悲涼。
KING,我一直都只想做你后半生的主角。靳摟著KING。
KING笑:傻孩子。你只是一時糊涂的,抹掉淚水給我唱“青蘋果樂園”吧!
靳沒有再唱起青蘋果樂園,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唱:“Yesterday,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KING的換腎手術沒有成功。走的時候笑得很淡然。如同他一生的作風。
而靳,繼續(xù)學業(yè)無悲無喜地關閉人生的所有情節(jié)。
★愛情路上,悲傷何處終結!
獨自無悲無喜在北京生活的靳突然在夏天收到夏夏的信。
夏夏說:靳,我們?nèi)齻€人都錯亂交集。卡其也只是拿我來當使你投降的武器。而他卻錯在并不了解你,也不了解他自己,以為我們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軌道上安排自己的結局??墒怯行〇|西是命中注定的。如同我注定成不了卡其的結局,卡其也成不了你的結局,而你也成不了別人的結局。
有些故事雖然不能使我們一輩子都悲傷,可是在我們年輕的心底卻都沉淪了這些往事,推不開的,因為已經(jīng)在心里拉開裂縫。只要輕輕張合就會提醒我們所有的悲痛還在。
我和卡其已經(jīng)各自走遠。
我想,我和他不會再有交集,誰也不知道年輕的我們在參演這些故事的時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可是有時候我們自己清楚,我們都在自己的故事里面循環(huán)悲傷著。
靳撕掉信,看那些碎片在眼前翻飛。
靳想,他們這一群人,只不過在青春的路上交替著循環(huán)悲傷。
有人帶給莫白,莫白帶給KING,KING帶給靳,靳再帶給夏夏,在青春的路上何處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