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胭脂
她的夢,總是很長,伴著破曉的鐘聲和千縷金絲碎成剪影。然而終究逾越不了身份,跨院小樓楠木香閣,抵擋的不過是風(fēng)雨雪絮,胭脂的不幸,從拜師那天開始已然注定。輕盈碎步,緘默低目,是夫人垂青的教導(dǎo),不可違逆。京城誰人不曉,這座華麗的府邸,聲名顯赫,雖不居官,卻也是來往無布衣。
而她,孱弱女子,能在府中立一席之地,得老爺夫人恩寵,集千萬尊崇于一身,憑的就是一雙纖細(xì)巧手,鬼斧神工。金絲線繡,細(xì)膩圓潤的針腳不著痕跡,遠(yuǎn)看如山水,近看如棉絨,繡物物活,繡人人動,而最令人驚嘆的,是那一線繡的針法,金絲不斷,天下一絕。倘若不是那一紙發(fā)黃的契約,胭脂幾乎遺忘,自己曾擁有過那卑微、蒼白的過去。
“胭脂,救我!快來!”不知這已是第幾次,或許上百次了吧,二公子嘶啞的叫喊還是磁鐵般響起,穿越書房外的廊環(huán)傳進(jìn)胭脂耳畔。她咬咬牙,放下手中的銀光剪,慌慌張張小步奔跑而去。窗欞微掩,夫人在房內(nèi)持著家法,一下一下鞭笞在長凳上青衣少年的背脊。
“說,你知錯了?!逼饺沾让忌颇康睦戏蛉?,此刻竟像換作了另一人,親手揮鞭的怒顏,胭脂也是頭次得見。如此認(rèn)真,想必覺譽確是闖下大禍,胭脂焦急地把羅帕扭成一團(tuán),門內(nèi)的丫鬟家丁都不敢勸言,素來大膽的只有她一人。
“夫人,莫氣壞了身子。便饒了二公子吧!”胭脂伸開臂膀跪倒在夫人面前,海棠滴雨的面容凄婉可憐。本該落到覺譽身上的鞭子,一錯手連累到胭脂。殷紅斑駁的痕跡滲透出來,在手心斷斷續(xù)續(xù)暈染成一朵嬌艷的桃花。
“哎呀,胭脂!你的手!”夫人顧不得其他,趕忙拿起帕子捂住胭脂的右手,又使喚管家找來大夫,一時間府中上下慌亂,仿佛胭脂是供在神龕的菩薩,一萬個小心和服侍都不為過。直待大夫仔細(xì)看查,開了方子上了藥,夫人才稍稍放心,反復(fù)囑咐胭脂好生修養(yǎng),方才離去。
暮色迷離,窗外烏云團(tuán)簇,胭脂費力抬起的手指劃過一道曲折弧線,眼前一片暗紅蕭瑟。這個時辰,他大概是不會來了,許是夫人下了禁足令。胭脂婆娑著手上紗布,暗自擔(dān)心,每一次他受了責(zé)備,必定會來小樓尋她慰藉,盡管舉止盡顯紈绔之氣,但他軟糯的關(guān)懷話語,眸底的清澈憐惜,簾下低掩的肌膚相親,恍惚一眼甘泉,浸透了她所有的錦繡良辰。
十歲進(jìn)府,胭脂的良辰就只有三個字,金覺譽。
傾伶·金意坊
初三,是金意坊慣例的開禮之日。府邸內(nèi)外都忙著大肆清掃,掛上嫣紅的綢緞和燈籠,偌大的前廳已擺不下四方商賈的賀禮,杯盞器具也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慎重和華貴。胭脂喜歡熱鬧,這等喜慶居然沒人知會她一聲,怕是要徒增怨氣。
放下長袖,轉(zhuǎn)過蕓香雕閣,一陣淡雅百草香撲鼻而來,迎面而至的是一張冷翠容顏,霜紅唇齒,雙云發(fā)髻,盈盈笑顏莫不出塵清麗。胭脂緩緩萬福,心道世上還有這般女子,未開言便已消盡萬花顏色。她身邊相攜的是夫人貼身的小圓,想來定是貴賓。
“胭脂姑娘,老爺正想尋你。今日的繡品開禮,仍要煩勞你呢?!毙A未等她開口,便使出催促的眼神。胭脂疑惑,頃刻注目才發(fā)覺,女子身著的衣物正是她上月通宵趕制的“鳳舞天”。金府從未看重任何女子勝過胭脂,如今這人終于出現(xiàn)了。
“原來你就是胭脂?!迸用媛缎蚁?,親熱地拉扯過胭脂的雙手,一邊眼神矍鑠一邊贊許不已。“果然人如繡品,你這等靈巧動人的嬌人,天下斷然找不出第二個。”
胭脂惶恐,遮遮掩掩之間被女子拉入正廳,四目相望皆是達(dá)官貴人,夫人和老爺位居上座,平日里即使是她也不可隨便進(jìn)出此地。撲通,胭脂跪倒在地,匆忙行禮。
老爺爽朗大笑,未有任何責(zé)備,只輕聲對那女子說道,“知嵐,看來你與胭脂甚是有緣,不如今后姐妹相稱,喜上添喜?!敝獚裹c頭應(yīng)允,立刻取下腰間掛穗塞到胭脂手中,滿屋恭喜贊賀之聲令胭脂把辭謝的話語硬生吞了回去。
“知嵐,我等得你好苦?!鞭D(zhuǎn)眸間一襲墨綠衫擺近至眼前,胭脂如往常般頷首淺笑,卻驚覺此話不對,二公子收拾起素來的輕佻和浮躁,緩重音韻,字字金誠。他的眉梢蔓延著淡淡的埋怨,嘴角卻蜿蜒成一圈圈起伏的流蘇,歡喜雀躍。
“胭脂,你的美近似一人?!?/p>
“胭脂,你可知,她氣質(zhì)若蘭?!?/p>
“胭脂,你和她宛如雙生,迷惑我眼?!?/p>
原來覺譽的瘋言瘋語,不全是戲謔。原來他口中咿喏的一世傾伶,竟不是自己。滿漾的一池春水,在胭脂心口上密密麻麻滴漏下去。他說,那日頂撞夫人,皆因莽撞央求想娶胭脂。逃不脫,一句公子的戲言。
此刻,他的視線牢牢鎖在知嵐身上,撩若輕弦,股股柔情,方才嘆若姐妹的女子,步履之間就將她輕易地從覺譽心里驅(qū)逐出境。
這般羞恥。
胭脂隱忍住胸腔中糨固的痛楚,顯露出甜美可人的微笑。金府規(guī)矩,繡品開禮之日,頭牌繡女應(yīng)溫婉得體,不容有失。
吉辰已到,眾人相伴來到賓客中廳。凈手,上香,胭脂舉起蔥白十指,掀開金黃布幔,一掛金玉滿堂,嘖嘖驚喟之聲不絕于耳。然而沒有了覺譽的灼灼目光,繡品再好,針法再絢麗,她還是徹底地敗了。
斷·劫
綺霞做伴,幾行煙柳柔。
知嵐專注地束著桌上的絲線,遠(yuǎn)處飄飛的風(fēng)箏一墜而下,驚擾了她的水波容顏。本該就這樣平靜度日,但金府從來未少過是非,如今她既然成了金家人,又怎能置身事外。覺譽三日不歸,做妻子的如何不會憂心。何況,胭脂已經(jīng)不在,他又往哪里可去?
“早告誡你,看好覺譽。你卻不聽?!崩戏蛉说呢?zé)備又來了,知嵐雖賢惠聰穎,卻不善辯解,她深知覺譽頑劣是從小縱容所至,難以收斂。
“母親,請寬心。我想去水云庵拜佛求簽,可好。”她轉(zhuǎn)過臉,淚水悄無聲息,在母親面前是決然不能表露出膽怯和灰心的。且她并非看不懂,胭脂的強(qiáng)顏歡笑,世俗鄙夷。
但,仍是貪心。
篤篤木魚聲一深一淺地敲打在知嵐的兩肩,或許此刻只有菩薩可以傾訴心中苦悶。與覺譽的婚約是父母之命,但美貌容顏換不來一夜白頭,她故作矜持閃閃爍爍,為的正是試探他的真性情。
他說,偶遇不是緣,兩心相懸才是注定。往事里簫聲深處站立的悠悠少年,問她借走一支映雪華簪,復(fù)而又替她戴上,一腔桎梏的少女情懷漸漸飛起。她暗自祈禱,請記得,我是閔知嵐。那年他十五歲,而她剛滿十三。
所以當(dāng)她在南方聽聞,金意坊出落了一位繡女,飛針走線宛如天人,清絕娟秀,她的心便沖出了閨房,整日紛擾不安。匆匆催促了父親帶自己上路,以恭賀為名來到金府,出嫁之心卻昭然揭示。兩家既是世交,且有婚約放在那里,二少夫人的位置自然不會旁落。但知嵐依然忐忑,胭脂,終究是令她平日舒展的眉宇蹙成錦絮。
覺譽沒有隱瞞,他對胭脂,亦是喜歡。他甚至打算好大婚之后就將胭脂納為妾室,說予知嵐聽便是坦然,更何況金意坊不能失去這頭牌的繡女,于情于利都是兩全。但他不曾料到,胭脂決意舍棄他,因為在她眼中,只有篤定,容不下半點委屈。
她要的,覺譽不懂,但知嵐明了,這個女子勝過自己的竟是勇敢。門第之見,金家再器重胭脂,也斷不能被她所挾。覺譽還是知嵐一人的覺譽,她慶幸胭脂決絕地離開,讓她不至于墮入嫉恨的泥潭。
唯一的憾事,金意坊昔日的輝煌因了胭脂的退隱,竟一落千丈。覺譽的心開始搖擺不定,他甚至后悔當(dāng)初沒能挽留住胭脂,如今金意坊缺了那絕世的繡品,如何重立聲名。于是這三日的不歸在知嵐心中有了答案,她期望能求得上上簽來,指得一條明路。
“師太,此簽何解?!?/p>
“無解,一切皆是劫數(shù)?!敝獚广等?,喃喃自語怎會如此。
面前的素衣師傅輕捻佛珠,低眉薄唇,帽檐下的青印似乎是剃度不久。她慢慢抬起頭,將知嵐膝前的檀香爐一點點移開,露出一對秋水眼眸。恍若隔世。知嵐瞠目,霎時間腿腳癱軟,倒退幾步。
“善哉,善哉,女施主可想知道消難之法?!?/p>
知嵐微微顫抖,輕聲道:“請師太恩澤?!?/p>
“好。只需你應(yīng)了一個條件。”
破·衾
數(shù)日后覺譽歸來,正思慮著一番解釋說辭,剛踏入門廳就察覺出府中氣氛有些不尋常。丫鬟小廝都不見蹤影,連平日里干活最勤的花匠也未出現(xiàn)在水榭里。他趕緊加快步伐朝內(nèi)房走去,轉(zhuǎn)眼將至,陣陣迷迭香繚繞鼻翼,莫不是知嵐在焚香撫琴?
未聞繞梁弦音,卻識得眼前人兒手中穿梭的金光絲縷,寸寸燙眼,這般情境似曾相識。
“知嵐,你的刺繡工夫竟如此了得?”他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比胭脂更加絕妙的一雙手。
定睛良久,覺譽遣散了窗外圍觀的下人,欣喜地將知嵐攬入懷中。盡竭軟語,百般柔情,紅霞偷偷飛上了知嵐的臉頰。她暗自低吟,看來,胭脂沒有騙我。
金府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夫唱婦隨,琴瑟合鳴,知嵐向往了太久。如今真的如了她的心愿,覺譽不再念及胭脂過往的種種,他的整顆心都懸在她和金意坊上,即便通宵施針趕制繡品,她的幸福亦是淋漓盡致的纏綿。從今往后,不會再有人知曉,一線繡的訣竅不在針腳,而在金絲,只有鐵烙印燙的鍍金絲線才可堅韌無比,一根便是永恒。
為此,她甘心付出炙燙肌理的疼痛和折磨,因為胭脂說過,均勻的金絲線必須徒手捻搓才能出得上品。知嵐接受了,只要覺譽能守在她的身邊,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紅妝再好,總逐浮云。
誰都逃不掉世俗的傷心。
他的眼眸依舊波光蕩滌,知嵐,你這般辛苦,我夜夜心疼,父親命我再娶一房,也能為你分擔(dān)。她出身名門,想來也是惠質(zhì)淑媛。
言罷,知嵐手中的銀針斷裂,心也隨即坍塌成哀鴻一片。覺譽,這個胭脂舍棄,成全于她的多情男子,僅僅三年就應(yīng)了那句自古男兒皆薄幸。是的,她是未能為金家添得一男半女,但繡坊的這副擔(dān)子,太沉,太重,壓垮了她本就柔弱的身軀,日夜不眠不休地穿針引線,她如何能懷有身孕。如若他真心關(guān)切,為何不讓她放下手中絲線,勸得高堂改變金意坊的經(jīng)營手法。
她已經(jīng)無力再爭,蒼白的唇角滲出鮮紅的珠子,一串一串沁入那片耀眼的金黃之中。
還有最后的砝碼么。
盡·重簾
知嵐微微提手,頓覺得全身骨頭松動,咯咯嚓嚓地營造著駭人的氣息。門外響起了小圓的問安聲,她的嘴總是很甜,一句二少奶奶牽動了知嵐頭疼的痼疾。
“去吧,告訴老夫人,我偶感小恙,今日就不去會客了?!?/p>
“但此人是宮中客人!”小圓故意提高了嗓門,知嵐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也許她的機(jī)會來了。十之八九是金絲繡品傳入了宮中,若是哪位格格阿哥想要定做私人物件,豈不是天大的恩賜。
果然,來人是宮中貴妃娘娘的貼身太監(jiān),他一抬手就使出三十兩黃金,說是近日皇太后壽辰,貴妃主子希望尋一件特別的禮物,著金意坊盡心趕制,不得怠慢。
金家上下受寵若驚,小心伺候了貴人離開,便把目光都匯集到知嵐身上。
“覺譽,請應(yīng)允我一件事情?!敝獚沟鲁鲆痪湓?,“今生今世,你只能與我一人為伴。”
她并不知道這是一種報復(fù),在覺譽眼中,貞烈如胭脂,偏執(zhí)如知嵐,都是可怕的女子,他很想倉皇遠(yuǎn)離。但他不會表露出這種厭惡,畢竟她們總是可愛、可憐的。而當(dāng)一個女人從天真變成癡怨,便成了悲劇。恰如知嵐。
他還是給了一個許諾。誓言,對于這個男子來說,太過輕易,要等待知嵐的妥協(xié)唯諾,又何必急于一時。想贏得她的信任,把這金縷香囊掛于脖上,即可。知嵐除了每日囑咐他戴好香囊,少見妖嬈。本應(yīng)嬌媚的容顏,缺失了風(fēng)情萬種,還是乏味。他太了解,知嵐與胭脂不同,即使受傷,也決然不敢棄他而去。
然而他看輕了一個人,不是知嵐,而是胭脂……
殘·望
知嵐幽幽地轉(zhuǎn)身,手中執(zhí)著一枚銀針,引線、抬手、壓角,行云流水般舞動著,唇角凝固著稀薄的笑,一針一針將細(xì)如毫厘的金絲穿梭在綢緞之間。
“覺譽,倘若我累了,能否倚靠著你,度此余生?!?/p>
“休要多想,你是我的妻子啊,何必勞心?!彼谋砬殂兑汇?,隨即握上知嵐蒼白的手掌,那里布滿了凸凹?xì)埲钡臏羡?,片刻刺痛了他柔軟的皮膚??s手、皺眉。
微微的痛,卻戳進(jìn)了知嵐的肺腑,肆意蔓延,在每個關(guān)節(jié)磕碰出不和諧的聲響。她拾掇好最后一處線角,扯入齒邊狠狠咬斷。倘若胭脂的每個字都是真的,如今這副模樣自然怪不得任何人。
府外早已備好了馬車,覺譽攙扶著知嵐將繡品跪送到公公手中。光耀門楣。吐出口中憋悶了許久的渾濁之氣,知嵐慘淡地抽身站立?!坝X譽,你可還記得答應(yīng)我的誓言?!?/p>
不語。近在咫尺的男子稍有不悅,平整了衣衫盤帶,沖了身旁的丫鬟行了眼色,故意回避道,二少奶奶生病了,還不好生伺候到房中休息。
“不必了?!甭暽銋?,知嵐淚水滂沱。
仿佛當(dāng)年的胭脂,她的臉上、心里、身上,都扎滿了荊棘。覺譽好像是在辯解著什么,但知嵐再也不愿信,秘語叮嚀的代價,如她,如胭脂,都承受不起。來往人言,聽得多了就成了真。當(dāng)初覺譽沒有因了胭脂放棄知嵐,如今亦不會為了她放棄另一個人。
退步、犧牲的終究不會是他。
“覺譽,你到底該死?!?/p>
背后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知嵐轉(zhuǎn)身,那張熟悉的清絕面容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
胭脂,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人,玲瓏剔透如斯。只不過現(xiàn)在的她,身屬水云庵,法號空靜。
“為什么……你?”糾結(jié)的疑惑僅僅一瞬,覺譽就哈哈大笑起來。他早該料到,知嵐突飛增進(jìn)的刺繡一定與胭脂有關(guān)。
“你可知,那背后的秘密?!彼貎羟嘁碌碾僦蝗ダ頃X譽,徑自對著知嵐一頓一頓地說,“還記得那日教授絕藝,我要你答應(yīng)的條件么。囑咐你帶走的那一對雌雄金絲繡囊,分別裝著兩種苗疆迷草。只要兩香相遇,便能祛除疲倦,可一旦兩者遠(yuǎn)離,其中一種迷草就會產(chǎn)生毒性,時間一長,便能在無形之中侵蝕人的內(nèi)臟。覺譽有沒有遵守最初的誓言,你比誰都清楚吧!”
“莫非,我身上的這個有毒!”覺譽面色煞白,不可置信地呆若木雞。難道,我的多情竟是如此莫大的罪過?
“倘若你能一生疼愛知嵐,豈會這般下場?!彪僦M盡心機(jī)設(shè)計的局,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結(jié)果。冷笑,顫抖著席卷著她的耳膜,出家、退隱,皆是為了引知嵐落入圈套,離開金家的那天,她便下了賭注,這個男子的心,不會屬于任何女子。
“始終,你還是放不開?!背聊肆季玫闹獚篂踅z散落,神情荒如沙漠。她緩緩地將腳步移向覺譽,任憑身子軟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他懷里。“可惜,我連狠心也做不到。胭脂,別怪我調(diào)換了香囊,同樣是女子,你的眼神我怎會看不透。然,就算是夜夜空房……我寧可篤定……這樣……覺譽,至少……再也不能忘記……”
最后的淚痕,消融在笑嫣殘紅的眉眼之中。
到底,愛入骨,仍是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