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wǎng)上找到徐齊的博克,進去看了一下,由于事先有人推薦,因此期望值比較高,讀后感覺大體也能符合。嚴格說來,此人的寫作方法,跟我們這些詩壇混久了的人有很大不同。比如說,流派、主義、旗號,詩刊體或民間姿態(tài),這些為時下詩人所普遍認同的價值體系,對她來說幾乎是不存在的,或者會覺得如天方夜譚一樣不可思議。即使在技巧師承方面,也瞧不出明顯受過誰的影響。既沒起勁地將寫作弄到“為人性癖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樣自我折磨的地步,對“刪繁就簡三秋樹,領(lǐng)異標新二月花”的藝術(shù)精義,似乎也缺乏足夠興趣去深刻領(lǐng)會。想象中,寫詩對她而言,應(yīng)該只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情,跟說話原則上沒多大區(qū)別?;ǔ吭孪?,學習工作間隙,心里有什么東西悶得發(fā)慌,一時找不到人說,就通過紙和筆、或電腦鍵盤發(fā)泄了出來。這組詩中的《星期日早晨一種》《上海印象》《贊美》《自問自答》等,就是這方面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
說起這件事,一晃差不多有近兩個月的時間。后來在富陽的春江詩會上見到過她,印象中比較文氣、靦腆,說話不多,但有條理,在公眾場合時刻保持著傾聽的姿勢,這跟她的研究生身份應(yīng)該很般配。在得知她男友原是我的一位故交后,彼此就不陌生了,對她的創(chuàng)作情況有了一些了解。尤其是讀了她寄來的全部作品后,感慨更深。有意思的是,她目前的寫作狀態(tài),讓我聯(lián)想起的,竟是多年前一位叫黃遵憲的男性詩人,此人系晚清詩界名人,因不滿當時文壇的陳陳相因以及技術(shù)主義傾向,曾喊出過“我手寫我口”的口號,主張詩歌回歸自然與內(nèi)心感受,對后世詩壇、尤其民初的白話詩革命影響很大。其實早他一百年的袁枚,在《隨園詩話》里也討論過這問題,還引了不少精彩的例子來加以探討,可惜被人誤以為要推銷他的性靈派,不大聽他罷了。
近些年,詩界同仁只要有機會聚在一起,感慨最多的是一個問題,不是抱怨現(xiàn)在的詩寫得不好,文本不出色,而是覺得越來越難在詩里感受到作者的真情。這個派那個派,看上去很繁榮,但都堅守著自己的江湖,自己的招數(shù),讀來讀去總那么一個味道。前幾天抽空上了陳村的“小眾菜園”,見正好有人在討論網(wǎng)絡(luò)詩詞名家燕壘生的作品,一位網(wǎng)友說:“所有意象,情境,比附,氣氛,味道,乃至句、詞、字,都能在宋詞里找到原型,套路”,另一位網(wǎng)友也尖刻地指出:“上面一眼掃過,有多少新的字辭,意象?”心下不覺大聲呼快。當然,這里說的是舊體詩,目前的中國新詩,經(jīng)過西方現(xiàn)代主義幾十年的薰陶,技術(shù)上的問題早已全部解決,所缺的想必只是文與情、或者說辭與意怎樣更好的結(jié)合了。從這一意義上說,徐齊詩中的真情與率性而為,盡管文筆稚嫩,章法粗率,對我們也不能說一點借鑒意義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