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繪

在雙橋村的一個池塘里

我見倒影，無常地篡改著水的性質(zhì)

埠頭荒廢許久，衣藻夾雜星光

蘆葦?shù)拇鋲旱沽颂μ\的綠

偶爾，那位鄉(xiāng)村女醫(yī)生站在堤岸

臃腫的身子微微彎曲，像一根

把脈的手指，診斷著脫臼多年的禪趣

當(dāng)流云、犬吠，或煙霞、鳥鳴

陷入淤泥，池塘便抖一抖骨架

恢復(fù)點(diǎn)生氣。這濕漉漉的巨獸

渴望著，奔赴東海

多少次沖刺，消融于頹唐

有些微風(fēng)，有些釋然，有些無可奈何

桃花歸宿漣漪，無聲地反抗春泥

漣漪先于落紅，而波心無意爭辯

黃昏繪

一只驚鳥，斜掠著，占據(jù)了高處

這預(yù)謀的黃昏，也斜掠著

從樹陰中溢出

月牙兒猝然插入我們內(nèi)心的鎖孔

你和我已預(yù)備好擁抱的姿勢

轉(zhuǎn)眼又各自把厭倦，碾磨于微笑

你已是岸上一株發(fā)芽的柳樹

我呢？河水中依然昏暗、枯瘦的倒影

那蜻蜓點(diǎn)水的一吻里

蜻蜓已飛走多年，而漣漪蕩漾至今

致山葉

我們今晚多次說起了病痛與苦難

熒光搬運(yùn)著你細(xì)瘦、柔和的影子

四外靜悄悄的，誰也沒心思像個

詩人，從星辰之隙抽取一份柔情

我們都不是高傲且富貴的勝利者

也并非注定獲得幸福的喜劇主角

個人的渺小被世俗的透鏡所灼傷

生活的砂布將年輕的心磨得粗糙

我總在教堂和禪院間踉蹌地奔走

向塑像與經(jīng)卷祈求那飽滿的安寧

而你驅(qū)趕文字默默地將靈魂放逐

穿梭于草葉，蜷縮于野花的露珠

我們都如此哀傷又必須更加堅強(qiáng)

除自己的拳頭外沒人能將你擊倒

如若未來有光我們都做光明之子

即便天色昏沉此刻還有溫暖的床

某詩歌研討會上，我注意到那四個人……

那個人，緘默時雙目微闔，久久凝神

發(fā)言時，眼皮眨得很快

連尼康相機(jī)的快門都有些跟不上

林莽先生，長久的沉思是休息抑或工作

與時間為敵的詩人――沈澤宜

習(xí)慣將香煙豎立在

拇指或食指、食指或中指之間

煙圈里的答，散作了飄渺的問

大俠柯平，戴鴨舌帽

就是昨晚喝第九瓶啤酒才脫下的那頂

他侃侃而談之時揮舞手臂

或挑，或掠，或拂，或斬……

逢要害處，總雙目一瞪，神光乍現(xiàn)

還有成風(fēng)，這俊郎官，在半個世紀(jì)里

采集星空的花粉與靈感

他撇著頭，抿著嘴

叼著一根煙，始終沒有點(diǎn)

記得每次喝酒，當(dāng)他有些醉態(tài)

總能說些藝術(shù)、女人或諸神的精辟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