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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莊之美(外一題)

        2007-01-01 00:00:00周志恒
        文學(xué)港 2007年4期

        村莊于我,是逼真的天堂,心靈的福地。

        無需輾轉(zhuǎn),悄悄一個意念,就能嫻熟輕巧地抵達,像一個人回到自己純凈的內(nèi)心,像花朵重返碧綠的枝頭。

        遠(yuǎn)離紅塵的喧嘩浮躁,遠(yuǎn)離人世的紛紛擾擾,沿著蜿蜒的石板路,走進村莊,走進夢開始的地方。

        高低錯落、白墻青瓦的農(nóng)家院子掩映在一片翠竹、樹林和果園之中,籬墻上纏纏繞繞地爬滿牽?;?,一朵一朵,是織毛衣的村婦淺淺的微笑??繅锹渥氖巧駪B(tài)安祥的老人,他們或打盹或說些古老的話題,飽享著暖陽的撫照。草垛里不時傳來母雞下蛋的“咯咕咯咕”聲,蜷躺在苔蘚遍布的水井邊的黑狗,只微微地動了動耳朵,又瞇縫著眼睛懶睡,全不理會遠(yuǎn)處的耕耘吆喝聲。

        碧綠綢絹般的河畔,層層疊翠的山腳邊,到處可見勤勞的農(nóng)人。那犁鏵像激情的閃電,將沉寂的土地喊醒。泥土的腥鮮帶著青草的芳香撲鼻而來,泥浪像嶄新的希冀在犁鏵上舞蹈。

        村莊是生動的、歡欣的,也是含蓄的、感性的。那種靜美是柔和的也是難以描畫的。

        淅淅瀝瀝的雨季,村莊是懷春的少女,訴也訴不完綿長細(xì)密的情絲;星子繚繞的夜空下,村莊是新婚的嫁娘,懷抱著泥土的軟枕,山山水水都是嫁妝;當(dāng)空氣中彌漫著豐盈的香甜,村莊就是年輕端莊的母親,在看她頑皮的孩子。幸福的果實,綴滿枝頭。

        村莊的美麗與誘惑,常常讓我莫明的沖動,想心甘情愿地匍匐在美的面前。虔誠地跪伏在泥土里,俯首貼耳,與清秀的草葉耳鬢廝磨,傾聽自然溫馨的吐露。那輕風(fēng)穿越林子的細(xì)膩,那蟲兒捅破泥土的呢喃,種種熟悉的聲籟,讓人渾然得忘卻了人類的語言。

        像這樣細(xì)細(xì)地聽,如河口

        凝視傾聽自己的源頭

        像這樣深深地嗅,嗅一朵

        小花,直到知覺化為烏有

        此時此刻,斑斕的陽光照在身上,優(yōu)美地在我的臉頰涂抹,絲絲縷縷的溫暖隨暗涌的芳菲,一起洇入血液洇入靈魂。一切是多么的愉悅,無限的完美,無瑕的和諧!

        極目四望,河畔的蘆葦?shù)潘仂o,如臨水相照的女子,倩影婷婷。輕盈的蘆花隨風(fēng)飛舞,像秋日最為樸素的私語,像曼妙抒情的詩句,把寧靜的田野裝點得格外的空靈淡遠(yuǎn)。

        可愛的狗尾巴草,卻早已伸出胖乎乎毛茸茸的小手,以堅持憧憬的姿勢,熱情地向我招搖著。期待你走近,蹲下身子,輕輕地將它們相握于掌心。一股融融的暖意讓人微笑的癢呵,會沿著你的掌紋你的脈搏,滲入你的內(nèi)心。像無聲的叮嚀無言的祝福,貼著你的心靈漫步。讓人無端地滋生出許多的疼愛與遐想,想把這不開花不結(jié)果不顯眼的小小草,另取一個柔性的名字,像棉花像麥子或是一把桃木梳子……好讓這種無比柔情隱秘的美廣為流傳。

        生命的美麗原本是無處不在的。當(dāng)你懷著一顆潔凈的心或行走或凝視或聆聽,在這詩意盎然的村莊,你會發(fā)現(xiàn),我們?nèi)祟惻c草木與飛鳥是多么相似的一群。向往自由,憧憬幸福,渴望溫暖,那一遍遍幻想的夢呵,不正是欲望的翅膀嗎?

        澄藍(lán)的天空,大片的云朵飄過,成群結(jié)伴的大雁飛過,留下一幀幀飛翔的片段,無聲地投影在波瀾不驚的波心。不時有魚兒冒出水面,用想象之翼悄然臨摹,復(fù)又潛入水里,小心地親吻相愛。

        陽光下的村莊是明媚的,而當(dāng)太陽漸漸西沉,裊裊升起的炊煙和母親的呼喚,就成為村莊碧波蕩漾的風(fēng)景。成為多年以后沉淀在心底的溫馨,像一道彩虹,極致的絢爛。

        村莊的夜幕,是一扇扇虛掩著的門,晚風(fēng)正儒雅地為你推開,不用害怕迷路。沿著任何一條馨香的草徑,都能回到小而安祥的家。

        夜宿村莊,酣睡自然是深情的依偎,即使失眠,也是甜蜜的醒。曲曲折折地走進唐詩宋詞的古典幽雅里,亦真亦幻地輕敲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的門扉,看新月如眉,聽晚來風(fēng)急,想想芭蕉猜猜海棠,是否綠肥紅瘦,是否依舊依舊。剩下的午夜,靜靜地細(xì)數(shù)羊群,數(shù)數(shù)過去的苦,數(shù)數(shù)使你難忘的一切。一只兩只讓每一只羊都走進回憶的青草地,走到溫暖的陽光里。最后走過永遠(yuǎn)年輕歌唱的你,留在最初的心跳里,留在月色飄香的院子里。

        村莊,村莊,我在你海一樣遼闊的芬芳里,薔薇一樣溫柔的懷抱里,留戀、泅渡并深深地凝望。我要怎樣才能到達你的深處,要待到幾時才能與你傾心交談,讓我的靈魂赤裸地與你相擁相依。

        是在薄霧輕籠的早晨嗎?那時的田野、山巒、莊稼、樹木、樓房都還在睡夢里,聽得見植物的呼吸和鳥兒的婉轉(zhuǎn)啾鳴,而你將以更輕的呢喃告訴我:“不要出聲,靜靜地向我走來,有一神秘的禮物要賜于你?!?/p>

        那是你的囈語嗎?那聲音水嫩嫩的、涼沁沁的,像野花吐幽,我深深地呼吸進肺腑之中,有音樂自心底緩緩淌過,氤氤氳氳。我不知道是該向前或向右,仿佛置身于一個沒有窗子也沒有門戶的白屋子里,在美麗靜謐得如一首詩的時光里,真真切切地,我渴求永久地與你相擁,永遠(yuǎn)不要分開。

        恍惚中,從葉片上落下一粒露珠兒,輕輕地滑過我的臉頰,晶瑩、滋潤、光滑,像愛情。而懷念,是此刻經(jīng)久不散的霧,純純潔潔、濕濕漉漉,又像霧中最清晰的鳥鳴,充滿透明的憂傷。

        村莊,村莊,有多少美好從這里出發(fā),有多少希望悄悄萌芽。而我,一個簡單的女子,只想在你身邊詩意美麗地生活??墒俏业亩呿懫鸬挠质钦l的村莊?

        在五谷豐盛的村莊

        我安頓下來

        我順手摸到的東西越少越好

        珍惜黃昏的村莊

        珍惜雨水的村莊

        萬里無云如同我永恒的悲傷

        向晚的和諧

        黃昏,無疑是美麗而富有詩意的。

        天邊的彩霞,猶如待字閨中的刺繡女子,以其嫣然的羞紅、光彩的明眸、誓言般燦爛的笑容,細(xì)細(xì)描繪黃金般錦繡的未來。輕靈善舞的柔臂,在黃昏的帷幕下盡情演繹悱惻的愛情與絕世的浪漫。

        如癡如醉的憧憬中,桔黃色的余輝,已把遠(yuǎn)山、河流、田野抹上了蜜一樣夢幻的色彩,整個世界仿佛進入溫暖光輝的夢鄉(xiāng)。

        我的房子,我用樹枝搭建的綠房子,也以淺寐的姿態(tài),靜臥在濃釅的氛圍里,享受炊煙一樣纏綿的安嫻。雪白的鴿子從容地在屋頂散步,金色的夜蛾穿過馥郁的草地輕盈飛舞。院子里的牽牛、藤蘿也紛紛爬上籬墻,期待用詩歌的語言和星星說話。

        柔軟的紗帳低垂著,猶如純美的月色傾瀉而下。散發(fā)著清香的蘆席、古典的藤椅、紫羅蘭的花瓶,都被賦于一種夢游的生命。而面容清瘦的我,仍是那個癡心于愛情的女子,用熄滅的相思炭,在墻上一遍遍寫你的名字,耕耘我一生不變的夢幻。

        此刻,該是靜坐沉思的時光,青山隱去形跡,海潮停止了喧囂。寧靜的港灣,棲滿風(fēng)帆桅檣。一對對低飛淺唱的白鳥,與蕩舟人的舉棹悠揚和諧相應(yīng)。

        一種靜美的聲音卻讓人神往,那是風(fēng)在密密的相思林里梳理鳥的羽毛……

        沿著薰衣草彌漫的草徑,我向安祥的田園深處走去。

        美麗的百合像一只只香爐,在晚風(fēng)中幽幽地盛開著。誘人的瓜豆,綴滿蜿蜒的長藤,沿著竹籬地壟漫出成片的魂牽夢繞。

        彎彎的鐮月,散發(fā)著稻谷的芳香;牛犢的輕喚,縈繞著豐收的喜悅。晚歸的鄉(xiāng)親,黝黑的臉上蕩漾著善意的微笑,如一束照徹心靈深處的溫和柔光,讓人油然滋生出滿心的歡喜。

        三五只水鳥,嬉戲著用滑翔的羽翼,輕拍水的微波,惹得滿池的睡蓮,凝神傾聽。

        熱情的蛙聲蟲鳴,還有兩旁矮樹上知了的清歌,反反復(fù)復(fù)的傳唱著那些樸素的故事,好像要讓一切聽到的和不能聽到的,都知道我們曾經(jīng)怎樣深深的愛過又怎樣深深的別離。

        夢在我的指尖燃燒,朦朧的微光映襯著黃昏永恒的向往。

        落日緩緩地融入大海的懷抱,天與地也款款地溫語相存,美滿的在這溫馨中合而為一。只有晚禱的鐘聲,和著人類虔誠祝福的音響,猶如美的溪流,千年萬年不息地潺然流淌。

        我久久地佇立在香氣馥郁的合歡樹下,向著天涯凝望。這天庭飽滿的柔光,可正甜蜜地照著你沉思的眼睛?

        甜柔的風(fēng)帶著往日的記憶迤邐而來,如蒼茫天際的美妙輕曲,在薄暮金光里搖曳成絕美的詩歌,云朵般纏繞在寧靜的葉簇。那些遙遠(yuǎn)可觸摸到的溫柔,那些真實深情的歌聲,在這暮色四起的夏夜神奇的安靜中,露水一樣的零落又像流水般滲進我的靈魂。

        靜謐的田園隱約回響著玫瑰的聲音,我仿佛看到白色的馬群從遙遠(yuǎn)的地方趕來,馱著一大片綠色的草原……在這和睦寧靜的溫馨里,我那完完全全被染綠了的心,渴望成長為一個詩人;我那芳香漸濃的靈魂,也渴望完整地融入你的歌聲。

        【責(zé)編 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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