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蒙冤離故土 他鄉(xiāng)遇孤兒
同治年間,武舉人邵魁被歹人陷害,慘遭滅門之災(zāi),多虧身懷祖?zhèn)鹘^技,方能突破重圍逃離邵府。只可惜合家數(shù)十人口,除小女被他僥幸?guī)С?,其余皆被殺戮殆盡。
邵魁帶著幼女邵英,隱姓埋名逶迤北去,一路靠賣藝為生。
一日賣藝收場,遇見兩個蓬頭垢面的男孩蹲在墻角,上前詢問得知是同胞弟兄,哥哥申生年方十歲;弟弟申田剛滿六歲。倆孩子原生于小康人家,因父母與人積怨,被仇人所殺。哥倆藏在馬廄中,才幸免于難。當(dāng)夜,趁惡人不備,跟著老家人逃離家園。
本想找那青天大老爺申冤,誰知仇家有些背景,故申冤無門,處處碰壁。主仆三人無路可走,只好沿途乞討。老家人畢竟年事已高,經(jīng)不起折騰就病倒了。硬撐了數(shù)日竟撒手西去,弟兄倆只好流落街頭。
邵魁見其可憐,動了惻隱之心,申生聞聽好心人肯收留,當(dāng)即拉了弟弟跪拜師傅,并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如若日后有了出息,一定不忘報答師傅的大恩大德。
師徒四人風(fēng)餐露宿,賣藝糊口。一日,來到清陽縣,剛進客棧就撞著個熟人。
此人是梧州衙門的差役,當(dāng)初邵魁在衙門做官時,衙役曾得過他不少照應(yīng)。
邵魁讓店小二燙了一壺酒,擺上幾碟小菜,兩人坐下邊吃邊談。原來,衙役此番辦差,竟是押解那歹人錢軒前往邊關(guān)充軍。
正是這個錢軒,當(dāng)年栽贓陷害落井下石,才使邵家慘遭滅頂之災(zāi)。未曾想他害人亦有害己的時候,竟然栽在一個文官手里。
邵魁心想,那錢軒業(yè)已倒臺,自家的仇也算報了,從今往后無需再東躲西藏。他不想再回令他傷感的故鄉(xiāng)了,不如在清陽縣安個家,過幾年太平日子。
師徒四人忙了三月有余,蓋了幾間草房;開了十幾畝山地。邵魁每日帶領(lǐng)徒弟習(xí)武練功、開山種田,間或打些獵物去城里換些油鹽醬醋,日子倒也過得自在。
三年后,推倒草房蓋了瓦房。又過了幾年,申生長成大小伙子,邵英也已一十八歲,越發(fā)出落得清秀漂亮。為此,上門說親的人是絡(luò)繹不絕。
女兒的婚事不可馬虎,這不但關(guān)系到她今后,還關(guān)系到祖?zhèn)鞴Ψ蚝罄^無人的大事!
申氏弟兄習(xí)武用功,干活勤奮,有這等好徒弟在身邊,何愁那邵家功夫后繼無人?可是邵魁自有他的道理!
如今女兒已長大成人,邵魁也將步入花甲之年。如再不傳授,便會失傳。思之再三決定將此功傳給女婿,故而選婿之事萬不可隨便:一要才貌不俗,與女兒相配;二要自幼練過武功,有一定功底;三要肯入贅上門,愿為邵家延續(xù)香火。
邵英與申生從小耳鬢廝磨,情投意合。爹爹為何不明白女兒的心思,放著這么好的女婿不要,非得興師動眾地相親,真是越想越委屈。
申生對邵英的愛雖然刻骨銘心,卻不敢有非分之想。如今,見師傅忙著擇婿,就知道師傅并未看好自己。
二 喜聞順耳言 疏防奸詐人
邵魁生性正直善良,卻有個愛聽好話的毛病。那年全家遭難,從外表上看,是祖?zhèn)鞴Ψ蛉堑牡湥筛?,還是在他喜歡恭維上。
當(dāng)年,邵魁在梧州府衙做教頭,結(jié)識了同僚錢軒。因倆人同鄉(xiāng),故交往甚密。那錢軒生就一張?zhí)鹱?,說出話來蜜糖似的中聽。日子一長,邵魁便把錢軒當(dāng)成了知己。
一日,錢軒來到邵魁府上串門,倆人照例聚在一起喝酒閑聊。酒至半酣,錢軒笑道:“早聞邵兄非等閑之人,家中藏有稀世珍寶,能否賞小弟開開眼界?”
邵魁道:“老弟聽誰所說的?我乃一介武夫,哪來什么稀世之寶呀!”
“無風(fēng)不起浪,衙門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邵兄英雄豪杰為人大量,最是爽快之人。如有祖?zhèn)髡鋵殑e人看不到猶可,你我兄弟為割頭之交,總不能與我見外吧!”
邵魁聽得此言笑道:“什么祖?zhèn)髡鋵殻簿褪且恍┑裣x小技而已?!?/p>
“大哥為人謙遜,你眼里的雕蟲小技,對我來說就是稀世珍寶!”
在錢軒三番五次吹捧慫恿下,邵魁趁著酒興,將祖?zhèn)鞴Ψ蚨堵涑鰜?,并在庭院里舞了一回才罷!俗話說天黃有雨,人狂有禍。邵魁酒醉之后,竟將老父的臨終囑咐忘得精光。
父親說:“此功是邵家祖輩的心血,不能輕易外傳。為武者應(yīng)以德為先,以和為貴。你須切記,不可張揚,免得帶來殺身之禍。”
那錢軒曾在家鄉(xiāng)聽過傳聞,說邵家功夫如何厲害,如何神奇,因而早已垂涎三尺,故三番五次找機會靠近邵魁。今日總算領(lǐng)略到邵家功夫,確實是百聞不如一見!
錢軒暗下決心,無論如何要竊取神功。
錢軒費盡心機,終未得手。邵魁再怎么愛聽好話,也不愿向他傳授邵家功夫。
大約周旋了兩三年,錢軒沉不住氣了,漸漸露出狐貍尾巴。邵魁不免暗自慶幸。
既然此人帶著目的結(jié)交,那么,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于是漸漸疏遠起錢軒來。
費盡心機,未能如愿,錢軒氣得捶胸頓足,終于尋隙告了邵魁的黑狀。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邵魁原以為離他錢軒遠一些,便可天下太平,哪料到歹人無中生有,編造了他十大罪狀,樁樁離不開個謀反。
別人告他也許有假,錢軒告他還會假嗎?誰不知道他們是同鄉(xiāng)好友、割頭之交!
這一招,果然讓邵魁措手不及、回天無術(shù),著著實實吃了個天大的冤枉虧。
三 爹爹選婿忙 女兒暗拆臺
轉(zhuǎn)眼到了年底,前來相親的人一撥又一撥,不符合條件的邵魁看不中;相中的呢,人家還不愿意!這是怎么回事?邵魁覺得疑惑,就找徐媒婆詢問。
“你們看不中人家就罷了!玩那些鬼把戲耍弄誰呀?”徐媒婆拍著屁股喊道。
邵魁聽了越發(fā)奇怪,再三追問才弄清來龍去脈。氣得他二話不說,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家中,逼著申田說實話。申田見躲不過去,只好招供:凡是師傅相中的后生,都是他給唬弄走的。
第一個后生被邵魁看中,就吩咐上茶。當(dāng)?shù)赜袀€規(guī)矩:上門相親,如女方看中就用糖茶來表示。申田一聽上茶,心里涼了半截,此人若被選中,申生就沒戲了。于是他急中生智,在茶碗里放了一把鹽,悄悄對后生說:“甜的表示同意,咸的就是不同意!”
那文雅后生端碗一喝,“不好,咸的!”為保全臉面,沒等媒婆給話就主動打了退堂鼓。
第二個后生家有良田千頃,房屋百間。能文能武,遠近聞名。邵魁讓他舞文弄墨后,又練了幾路拳腳,邵魁很滿意,擔(dān)心節(jié)外生枝,他親自倒了糖茶放到客人面前。
那后生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碗,咕咚幾口把茶喝光。
徐媒婆高興地笑道:“既然雙方相中,邵老伯可將小姐的生辰八字交我送過去?”
邵魁滿心歡喜地說:“徐大娘這邊請!”
申田見兩人離開,忙走到后生面前說:“大哥可想見邵英姐一面?”
那后生早聽說邵英容貌美艷,當(dāng)然想先睹為快,遂跟著來到東屋。
申田在門上拍了兩下,屋里人問道:“誰呀?”
“邵英姐快開門!我把姐夫領(lǐng)來讓你過目?!?/p>
門“呀”地一下打開了,后生看到的是一雙逗雞眼。邵英裂嘴一笑,牙齒上黑乎乎的。
那后生嚇了一跳,愣了愣神問申田:“怎么回事?”
申田說:“她一高興就這副神情,八成是相中你了!”
后生既失望又懊惱,扭頭就走?!岸颊f這徐媒婆不做謊媒,原來也是胡說八道呢!”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子圍在一起吃團圓飯,有說有笑,十分熱鬧。
申田見師傅高興便端起酒杯笑道:“過年又長一歲,什么時候能喊邵英大嫂就好了!”
邵英與申生紅了臉,四目相對,低頭一笑。
邵魁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原來申田三番五次破壞相親,竟是有所圖謀!隨即板起臉沖申田道:“你小小年紀說話好不知輕重,這些事也能隨便說嗎?”轉(zhuǎn)臉對申生說:“你既對邵英好,就不該存此念頭!我知道你心腸好,勤快肯吃苦??晒鈶{這些能撐起一個家嗎?就你這沒嘴的葫蘆,如何讓邵英過上好日子?她若過得不好,我死后怎敢閉眼?”
四 幾番甜蜜語 重蹈舊時轍
大年初五早上,天空飄起漫天大雪。申生起床將門打開,見一書生倒在雪地上。急忙將他扶進屋,躺進自己的熱被窩,照料停當(dāng),即稟報了師傅。
邵魁過來一看,這凍得半死的后生,約莫二十來歲,生得白凈臉面,明眸皓齒。再看他的穿著,也非等閑人家打扮。遂問其來歷,道是官宦子弟。其父遭人陷害發(fā)配充軍,府中人等關(guān)的關(guān)、賣的賣,只逃出他一人來。
邵魁忙問其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后生一一答了。原來少年姓仇,單名一個可字,其父仇天龍原先在山西做官——介紹完畢又說了許多感恩戴德,沒齒不忘之類的話。
邵魁聽了奉承,心中很是暢快,這后生倒是有良心的明白人。見其遭遇與自家相似,不由得憐憫起他來。想必我與這少年也是前世有緣,要不因何恰巧倒在我家門口?
再朝后生看了幾眼,似曾相識,便是越瞧越喜歡,當(dāng)即決定收留仇可不提。
那仇可不但嘴乖,人也勤快。每天一早只等邵魁起床,即去疊被掃地,連邵魁的尿壺也搶去倒了。這等懂事勤快的后生,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三個月過去,仇可依然如故。邵魁真是越看越喜歡,只可惜他是個文弱書生,無法傳授邵家功夫,否則,招他為婿該有多好!
一日,申氏弟兄與師傅在門前比武,仇可上前施禮道:“邵老伯,能否收我為徒?”
邵魁笑道:“想學(xué)功夫很好,只是你沒有基礎(chǔ),學(xué)起來怕有些難。”
仇可又施一禮回答道:“只要師傅肯教徒兒,沒有學(xué)不好的。徒兒雖自幼念書,也曾練得一些皮毛,比那一竅不通的略要好些?!?/p>
邵魁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忙讓他耍幾招看看。仇可點了點頭,上前兩個鷂子翻身,接著連翻幾個跟頭。一路嫻熟的南拳過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谏劭媲啊?/p>
邵魁連聲叫好,哪想他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竟有這手好功夫。真可謂文武全才,將來必有出息!憑他這樣的武功底子,掌握邵家功夫決非難事,當(dāng)即收仇可為徒不提。
自那日之后,邵魁越發(fā)看好仇可,時常暗中思量,如若有這樣的女婿陪伴左右,不但自己日后有靠,女兒下半輩子也可放心了。
一日晚餐,邵魁多喝了幾杯酒,趁著酒興問仇可道:“你年歲已不小,不知可曾婚娶?”
“回師傅的話,當(dāng)初徒兒忙于讀書習(xí)武,不愿顧及此事。后來家中遭難,便無人再為我張羅婚事了?!?/p>
邵魁聽罷笑道:“既然如此,我招你為婿如何?”
仇可一聽,急忙翻身倒地,對著邵魁一連磕了幾個響頭:“岳父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承蒙岳父大人抬愛,小婿愿肝腦涂地,永記您的大恩大德,今生做牛做馬,服侍您老——”
一席話說得邵魁十分受用,懸著的那顆心,從此落了下來。
女婿既已選定,只要把祖?zhèn)鞯慕^技傳授與他便可。
三更已過,申生尚未合眼,邵英即將成為仇可之妻,兩個相親相愛的人,從此咫尺天涯,怎不讓他痛斷肝腸。
申田聽哥哥嘆氣,心中十分難受,遂勸道:“哥別生氣!師傅不看好咱拉倒!這些年,我們對他忠心耿耿,辛苦創(chuàng)下的家業(yè),轉(zhuǎn)眼就要姓仇!師傅這樣待我們,還不如趁早離開!”
“弟弟休得胡說!人要憑良心!當(dāng)年要不是師傅收留,只怕我倆早就餓死街頭了!這些年來,師傅把我倆當(dāng)親兒子看待,夜里怕你凍著,讓你睡在他的懷里。老人家手把手地教我們練功、認字、打獵、種田。弟弟?。∮涀「绲脑?,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師傅的大恩大德,不能翅膀硬了就想飛!”
申田聽哥如此一講,再無話可說了。
申生雖不肯埋怨師傅,但對仇可卻很不放心。不知怎的,他覺得仇可并沒有師傅說得那么好。現(xiàn)實中的仇可并不勤快,他表里不一,心機極重,這不得不讓人為邵英擔(dān)著心!
五 慨嘆人世間 有情卻無緣
一日,申田跟著師傅進城賣獵物,無意中又談到仇可為人不好的事。
邵魁挺厭煩:“你小小年紀,竟學(xué)會背后說人壞話?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暗中告黑狀!你莫不是見我喜歡仇可,就心生妒嫉?要不,就是為你哥抱不平?”
申田沒料到師傅如此庇護仇可,從此,在他面前再不提仇可二字。
其實申田并沒有說瞎話,那仇可每日清晨睡在床上,單等師傅的咳嗽聲。師傅一咳嗽,他便搶先穿好衣裳,抄起一把掃帚起勁地掃院子。
邵魁起床后,照例要到門外活動筋骨,滿眼看去只見仇可一人在忙。他哪知道申生一早已把水缸挑滿,院里院外掃得干干凈凈,煮好早飯就到山腳下練功去了。
自打邵魁許了婚,每日只等申氏弟兄出門后,便教授仇可兩三個時辰邵家氣功。練完功或上山打獵,或下地干活。若師傅同去,仇可便忙前忙后干得特起勁。如若師傅不去,他便懶洋洋地混時光,有時干脆躺在干草上睡大覺。傍晚收工,則扛著農(nóng)具,背著獵物走在最前頭,看上去全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那邵魁見申氏弟兄欺生,心中便越發(fā)不快。年紀輕輕就知道享福了?幸虧來了個仇可,否則,還要我養(yǎng)活你們一輩子?最讓邵魁心煩的還是邵英,這孩子認死理!明擺著的好姻緣她不點頭,一口咬定非申生不嫁,這可如何是好?
想了幾天,終于想出一個好主意!只有先幫申生成個家,女兒才能回心轉(zhuǎn)意!
那天飯后,邵魁跟申生說:“如今你已長大成人!師傅托人幫你說個姑娘如何?”
申生苦笑道:“師傅別費心,徒兒年紀還小,暫且不想娶親?!?/p>
邵魁聽了十分生氣:“快別這么說!師傅年紀大了,許多事擱在心里,煩躁得夜不能眠。你是最懂事的,還望體諒師傅的難處!”
邵英恰好有事過來,見爹正與申生說話,剛想離開湊巧聽爹說:“依我看,劉家姑娘就不錯!性格相貌極好,還做得一手好針線。論家境也與我們相配,就看你是否中意了?”
申生心中著急,一時又找不到話回師傅,支吾了半天竟未開口。
邵英在門外急得要命,你申生心中既有我,為何不回絕?又聽爹說道:“看樣子你也滿意。既然應(yīng)允了,我就托徐媒婆提親去!”說著從房間走出來,嚇得邵英趕緊逃開。
申生見師傅要托徐媒婆說親,急得說不出話來。直到師傅跨出門檻,才猛地回過神來說:“師傅,我不想成親——”
邵魁愣了片刻,說道:“你不想成親可以,但你不能因此耽誤別人的終身大事!”
邵英回到房中,心里揪成一團。父親要幫申生提親,他竟然答應(yīng)了。曾幾何時他親口說過非我不娶!如今有了中意的,就將當(dāng)初的許諾忘得精光!
一想到心上人將與劉姑娘結(jié)為夫妻,邵英心如刀絞一般疼痛。想必這事已無法挽回!劉家姑娘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申生怎會不喜歡?即便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違拗爹爹。
在房中哭了一回仍無濟于事,干脆來個快刀斬亂麻!遂翻開箱子,將申生歷年送她的禮物,及定情玉佩,往申生床上一放說:“原物奉還!你的東西都在這兒,聽?wèi){給誰吧!”
申生猛吃一驚,但很快就明白過來,邵英終究拗不過父親,只好答應(yīng)親事。反正遲早要嫁仇可,當(dāng)然不便保留這些。既如此,他也不好再將邵英的東西留在身邊。盡管他曾指望這些心愛之物能陪伴他一生,可人家既還了你的東西,自然是想索回自己的物件。
申生強忍淚水,從枕下拿出兩個荷包,及一塊繡有鴛鴦圖案的帕子,雙手奉還邵英。
果然不出所料!申生真的相中了美貌溫順的劉小姐,否則他不會還回我的東西。邵英接過荷包沖出門外,再遲一步定會忍不住放聲大哭!
六 一語解心病 勸婚重添愁
邵英病了,不吃也不喝,請醫(yī)吃藥也不頂用,急得邵魁團團轉(zhuǎn)。
這邊邵英姐病得不輕,那邊大哥神情恍惚.,申田思來想去猜出了八九分。
“哥呀!依我說,邵英姐的病還得你去治!”
“我都急得嘴上起燎泡了,也沒想出什么好主意!”
“虧你還說非她不娶呢,連她的心思都不知道!人家是氣你還了她的東西!”
申生感到莫名其妙:“不是她先將我的物件退回來的嗎?”
“傻瓜!她那是試探你呢!昨天我去勸她,她哭著對我說:‘早知道你哥最終娶的是劉小姐,當(dāng)初何苦要拿話哄我?’可見她的病根還是在這上面?!?/p>
申生一聽這話,忙央求弟弟幫忙。申田得意地說:“你把玉佩拿來,然后聽我吩咐!”
申田到邵英房中去了一會兒,邵英的病果然好了。他告訴邵英,說申生沒有答應(yīng)娶劉小姐,他今生不改初衷非你不娶。邵英便羞羞答答地接過玉佩戴上了。
申田說:“你倆聽我的話保準沒錯,橫豎是一個不肯嫁,另一個不愿娶!挨過它三五年,師傅還能不改變主意?!”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過去了,仇可已把邵家功夫?qū)W得七不離八。自打邵魁許親,仇可就迫不及待地想成親。每日里看著美嬌娘不能得手,心中猶如貓抓一般。依他過去的秉性,決計不肯拖延!只因一心惦記著邵家祖?zhèn)鞴Ψ?,故忍耐再三未敢造次?/p>
想那邵英著實可惡,明知爹爹已將她許配于我,卻裝模作樣躲躲閃閃。最可氣的是,幾次見她與申生眉來眼去,站在屋后不知說些什么。
那日早飯后,邵魁留住申氏弟兄,喊出邵英,一同觀看他與仇可比武。
擺好陣勢后,邵魁抽出單刀朝仇可砍去,仇可躲過單刀舉棍出擊。倆人一上一下,一來一往,只聽得鐵器當(dāng)當(dāng)有聲,似雷吼風(fēng)呼。邵魁步步緊逼,仇可退后幾步,“嗖”地一個靈猴升天躍到空中,回身照準邵魁“刷”的一棍。邵魁躲過鐵棍舉刀便砍。仇可見勢不妙,一個鷂子翻身舉棍擋過。正想來個掃堂腿,邵魁已運氣騰身飛上房檐。仇可緊隨其后,兩人在屋頂上打了十來回合,仇可縱身飛到地上。邵魁大吼一聲:“仇可看刀!”
那仇可見無路可退,便渾身一提氣,兩手呈八字分開,來了個跨馬半蹲“嗨”的一聲,像尊金剛鑄在地上。邵魁舉刀便砍,猶如砍在鐵器上,震得虎口一陣發(fā)麻。
“好!好!”申生、申田看得精彩,不由為這神奇絕妙的邵家功夫喝起彩來。
邵魁也連聲喊好!正準備傳授最后兩個絕招,沒想到仇可已收了功夫,兩眼盯著邵英,一臉得意的神色。邵魁不禁心中一動,思量片刻決定改日再教。
仇可幾次想完婚,邵魁總說等學(xué)好功夫再成親。如今功夫?qū)W完,再不成親更待何時?
仇可磨了好幾次嘴皮,邵魁總算答應(yīng)了,并決定請出村南的杜員外及劉大爺保媒。
可是,邵英依舊不答應(yīng):“不是女兒存心違拗爹爹,這件事關(guān)系女兒終身。爹爹僅憑仇可幾句甜言蜜語,就把女兒許配與他,怎的不肯為女兒多想想?”
邵魁道:“為父是過來之人,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仇可能文能武,相貌堂堂,又極知好歹,將來必有出息!為父視你為掌上明珠,女兒如何倒不相信我來?”
邵英道:“爹爹只看他表面,女兒卻看出他表里不一。如此不誠實,想必是有所圖謀,因此,女兒斷不敢把終身托付與他!”
邵魁很生氣:“這話好沒道理,你必是先入為主,覺得申生處處都好。其實他并不適合你!憑他那點謀生手段,哪來好日子過?”
邵英還要解釋,無奈邵魁不聽:“我已著人擇吉日定婚期,你也早些作準備吧!如今,你和申生都已長大,男女有別,不可再像從前那樣隨便!”
邵英見父親一意孤行,自己親娘又死得早,便抽抽泣泣哭得十分傷心。
這一哭倒把邵魁的心哭軟了。想起可憐的女兒,從小到大乖巧聽話,跟隨自己顛沛流離,無論吃多少苦遭多大的罪,從未這等痛哭過,因而有些于心不忍:“你也不必太傷心,靜下心來想一想,為父都是為你好!婚期暫且不定,等你想通了再說!”
仇可聽說婚期未定,心中好不惱火!婚姻大事哪能由女兒家自定,真是無法無天!想那邵英不肯嫁我,必定是戀著申生,只有將他趕走,婚事才能辦成。
七 三施離間計 扯斷師徒情
一日,仇可來到堂屋向邵魁辭行。邵魁異常吃驚,忙問為何?
仇可支支吾吾不肯明說,急得邵魁再三追問方說道:“我在此處住不得了,辜負了師傅對我的栽培。師傅的大恩大德,容我日后再報!”
邵魁見他一口一個師傅不提岳父二字,以為因婚期未定而不快,可他卻說與此無關(guān)。
“既如此,你為何要走?”
仇可忸怩半天道出原委:自來此兩年,暗地里常被申氏弟兄欺負。往他飯里撒泥土,被窩里放條蛇他都無所謂。只是昨晚無意中聽倆人商議,為了奪回邵英,要設(shè)計害他性命!
邵魁疑惑,弟兄倆欺生倒有可能,哪會這等惡劣?當(dāng)即就要去問他們,被仇可攔住道:“憑我的功夫足以對付他們!只是不想傷了和氣,倒不如我離開這里大家省事!”
邵魁道:“你也不必太小心,哥倆是我從小看著長大,耍些小伎倆我信,要說害你性命斷不可能。我既把邵英許與你,等她想通便成親。至于申氏弟兄那兒,我自有道理。”
仇可以為編些瞎話,就能趕走申生,哪知邵魁沒這個意思,也只好作罷!
過了半月,邵英發(fā)覺少了幾只雞,就順著地上散落的雞毛找到山腳邊,在一個坑里,發(fā)現(xiàn)了裹著泥塊的雞毛和雞骨。
邵魁得知此事甚感奇怪,是誰偷了雞,膽敢在主人眼皮底下烤叫花雞吃?這兒是哥倆早晚練功的場所,想必這事非外人所為,于是,把申氏弟兄及仇可都叫進堂屋。
邵魁氣沖沖地將雞骨往地上一丟:“這是誰干的?”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邵魁說:“我想來想去,這事斷不是外人所為。除非他有意在我面前示威,否則哪里不能吃,非要在山腳下?本來幾只雞不算什么,只是太可惡!誰做得此事便離開此地!”
仇可得意地瞟了申田一眼,又瞟了申生一眼。弟兄倆不由自主地對望了一下,申生便作了個揖說道:“請求師傅饒恕,是徒兒一時糊涂做——”
話未說完,申田跪在師傅面前:“是小的貪玩做下此事,以后再也不敢了?!?/p>
邵英見此情景大為吃驚,她不相信是哥倆所為,見仇可得意洋洋,心中越發(fā)蹊蹺。于是求爹爹息怒,看在申田平日勤快懂事的分上,饒他這一次!
邵魁嘴上這么說,真要趕走誰斷斷舍不得,于是順坡下驢饒了申田。仇可便滿臉掃興!
晚飯后,邵英越想越蹊蹺,申田因何這樣做?他明明知道我珍惜這些雞,為何還要這么做?想來想去弄不明白,就決定當(dāng)面問清楚。
來到西屋恰好聽申生說:“弟弟呀!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如此下賤的勾當(dāng)你也干?”
邵英正想聽申田如何回答,卻不料他喊了起來:“難道此事不是哥哥所為?”
“我怎會干這種事?聽口氣好像也不是你?”
申田說:“我沒干!我見仇可盯著你看,只當(dāng)是哥哥因娶不成邵英姐,氣昏了頭!拿雞出氣呢!這么說咱們上了那廝的當(dāng)?叫花雞必定是仇可吃的!等我明日告訴師傅去!”
“不可亂說!既非親眼所見,哪能下此斷論?尚不知是誰,怎可到師傅面前胡說!”
申田道:“哥也太老實,只怕日后姓仇的要了咱性命,你也不肯說他一句不是?!?/p>
邵英松了一口氣,自己果然沒看錯人。只是爹爹還蒙在鼓里,只把那仇可當(dāng)作好人!
婚姻之事讓邵英輾轉(zhuǎn)難眠,折騰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就在這時候,一個黑影從窗口跳進來,輕手輕腳摸到床邊。那異常的氣息驚醒了邵英,睜開眼睛看見床邊有個男人,便使勁喊起來!
邵魁聽到隔壁房中傳來驚呼聲,趕緊翻身下床沖到女兒房前,差點與蒙面強盜撞個滿懷。只因一心惦記著邵英的安危,也未敢追那黑衣人。
邵魁點亮油燈,見女兒面色蒼白渾身發(fā)抖。先安慰了幾句,再問她是否熟悉蒙面人?
邵英只是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邵魁仔細查看,歹人是跳窗而入,床邊還落下一條粗布腰帶,撿起一看很是面熟,想了想認出是申生所用之物,心中頓時惱火萬分。正想去西屋找申生算賬,他卻不請自來了。
申生直奔邵英床邊問道:“邵英妹妹怎么樣了?”邵英見是申生方才回過神來,一邊哭一邊說不礙事了。見她并無大礙,申生松了一口氣,走到師傅跟前道了安。
邵魁臉色鐵青喝道:“誰讓你半夜三更亂闖閨房?活這么大,怎么連點規(guī)矩都不懂!”
申生沒想到師傅這等態(tài)度,愣了一會兒解釋道:“今晚我沒睡好,聽到呼救聲立刻趕過來,恰好見一個蒙面人從屋里沖出來,我就跟著追過去,誰知那人身懷絕技,“嗖”的一聲躥到河對面,眨眼工夫就不見了。因惦記邵英妹妹竟然忘了規(guī)矩,請師傅見諒——”
邵英說:“爹爹不要怪罪申生,他是最懂規(guī)矩的——”
邵魁打斷女兒的話說:“你受了驚嚇不要多說話,好生睡一覺就沒事了。窗戶我已釘死,不必再害怕!”說完這話,拎起桌上的東西問申生:“這是誰的腰帶?”
申生接過一看,甚感疑惑:“我的腰帶怎會在此?莫不是妹妹收錯了?”
邵英剛要開口,邵魁道:“你既知忘了規(guī)矩,為何還站在這里?走!堂屋說話!”
八 含冤痛別離 灑淚傷心去
兩人走出邵英的房間,卻見仇可站在門外。邵魁道:“半夜三更你為何站在這里?”仇可回答:”聽見呼喊不知邵英如何,心中焦急萬分。想進去看看畢竟不方便,雖說遲早是夫妻,可沒成親仍該內(nèi)外有別,故而站在門外等候消息?!?/p>
邵魁覺得此話在理,不禁暗暗贊賞。但見他話中有話,則更加怨恨申生放肆。隨即喊了申田,來到堂屋。邵魁吩咐大家坐下說道:“我已細細查看過,今晚進邵英房間的不是外人,必是你們?nèi)酥械囊粋€。誰做下此事自己說,省得我拉下臉皮不客氣!”
這回,申氏弟兄不再往自己身上拉。他們知道這類下流勾當(dāng),決不會是對方所為!
僵持片刻,申田朝仇可看去,恰好與他的目光對上。仇可先是一驚,隨即來個先發(fā)制人:“大丈夫敢作敢為,是誰做的壞事自己說出來!”
申田道:“你為何不說?我看這事未必不是你做的!”
仇可嘴里嘁了一下,冷笑道:“這事誰做的,誰心里清楚!”
“聽起來好像與你無干?可我偏偏就懷疑你呢!”申田反駁仇可,被申生制止了。
仇可道:“懷疑我?你明知是申生所為,可你就是不說!因為他是你哥啊!”
申生一聽這話也急了:“仇大哥怎能這么說話?我為何要做那鬼鬼祟祟的蒙面人?”
仇可冷笑道:“蒙面人?天這么黑你怎知是蒙面人?莫非你自己蒙了臉,也未可知。”
申田沖仇可喊道:“你說話要有根據(jù),別以為耍些小計謀就能得逞。你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騙騙師傅罷了!”
仇可冷笑道:“我不怕你人多勢眾!說是申生干的,當(dāng)然是我親眼所見!”
這話讓申氏兄弟急了,指責(zé)仇可血口噴人!邵魁斷然制止,示意仇可繼續(xù)說。
仇可說:“我一覺醒來出去撒尿,看見一個黑影悄悄往東走去,走路的樣子極像申生。我正納悶半夜三更他去哪里?卻見黑衣人從窗口爬進了邵英的房間。我以為申生與邵英之間早有私情,心中很是不快。正想等天亮回明師傅,干脆成全他倆算了!沒想到竟聽見邵英呼救,這才明白原是我冤枉了邵英。想去叫醒岳父,恰好見岳父急步走過去。就在這時黑衣人從房間里沖出來,迅即閃進了申生的房間。
申生聽他如此一說,竟然目瞪口呆,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邵魁氣得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巴響。躊躇片刻回房拿出兩錠銀子,放在申生面前說:“不是師傅狠心,這回是斷不能留你了。人常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連師妹都不肯放過!當(dāng)初我好心收留你,哪曉得落得這樣的報應(yīng)——”說得不解氣竟用拳頭擂自己胸口。
無論申生怎么解釋,邵魁就是不聽。申田求師傅,等明日把事情弄清楚再走也不遲。
邵魁道:“不用多說了!即便仇可不講,我也知道是誰干的。難道這腰帶也不是申生的么?你既無情無義把事情做絕,就不要怪我不仁不義!從今往后,你我的師徒情分就此了結(jié)!這銀子,原想幫你定門親事,看來也無需我操心了!”說完對申田道:“你若愿意留在師傅身邊,師傅歡迎;若不愿留下我也不勉強,隨你自己決定!”
申田道:“我不想離開師傅,也不愿離開哥哥。我對天發(fā)誓,申生決不會做這種事!不信你把邵英姐喊出來,讓她指認是不是我哥。”邵魁將手一揮,他主意已定不再更改。
申生哭道:“師傅啊!你既有肚量養(yǎng)育我們這么多年,就不肯再查看幾天?如若真是申生所為,甘愿被師傅用棍棒打死,決無半句怨言?!?/p>
仇可見邵魁有些動搖,忙說:“申生!你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dāng),為何在事實面前抵賴?你若真心喜歡邵英,我可以成全你!不過,你既做下這樣的丑事,哪來顏面再見邵英?”
申生的臉憋得通紅,嘴巴張了半天說不出話。
仇可見狀繼續(xù)說道:“要說那根腰帶,昨日我親眼見你從繩上收回去,怎好說不知道?”
邵魁聽了這話不再猶豫,跨出門檻丟下一句話:“申生,諒你已無話可說,從此,你我不必再見了!屋里的東西隨便你拿,只是明日必須離開這里!”說完拂袖而去。
申生見仇可無中生有、火上澆油,真是又氣又急。用手指著仇可噎了半天,“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第二天清晨,申田挑了幾件家常穿的衣裳,打了個小包袱背在身上,扶著病中的哥哥準備離開。申生則堅持要拜別師傅。申田道:“哥呀!依我看不別也罷。為了一個仇可,他忍心拋棄十幾年的師徒之情,你又何苦丟不下他呢!”
申生道:“弟弟呀!就是這十幾年的師徒情深,讓我無法忘卻師傅的大恩大德。當(dāng)初要不是師傅收留,哪有我弟兄的今日?如今報恩已無指望,臨走拜別一下總是應(yīng)該的。”
申田見哥哥言之有理,遂扶了他來到師傅門前。申生含淚翻身跪在地上,喊了兩聲師傅未見回答,便一連磕了幾個響頭哭道:“師傅在上,徒兒給您磕頭了。師傅待我弟兄恩重如山,十幾年的養(yǎng)育勝過生父。申生無能,不但未能報恩反倒惹師傅生氣。如今我遵師傅之命先離開這里,等師傅氣消了我再回來。”
邵魁道:“離便離了,不必再談回來之事!”
申田拉申生起來,他卻跪著不起,哭得很傷心??蘖艘粫赫f:“師傅?。∥疫@就帶了弟弟離開。俗話說野雞打了滿天飛,家雞打了團團轉(zhuǎn)。有師傅與邵英妹妹在此,我弟兄斷不會遠去。如若師傅哪天想我們了,或有事差遣,只需在門前大楊樹上掛只篾籮,申生一見便會立刻趕回來。師傅年歲已大勞累不得,萬望師傅好生保重,獨自一人不要上山,地里的重活也不可多做。邵英妹妹心思重,師傅教導(dǎo)她要有耐心——”
邵魁聽他仍舊惦記著邵英,那氣就不打一處來,遂恨恨地說道:“我倒是巴望你遠走高飛,離得越遠越好,省得我丟人現(xiàn)眼不太平!”
申生把兩錠銀子放在師傅房門口,拉了弟弟一同跪下,對著師傅的房門磕了幾個響頭,然后起身離開邵家。
九 偽善難長久 重識神秘人
聽說申氏弟兄被爹爹趕走,邵英氣得大哭,怪爹爹不該冤枉好人,她與申生從小一處長大,即便聞那氣息也能分辨出來。
邵魁說她存心袒護申生,才如此說。邵英又急又傷心,四處尋找未果即病倒了。
這樣一來,仇可就露了餡。平日里都是邵英煮飯做菜,針線活太忙的時候,申生就去廚房幫忙,這會兒邵英病了,誰來忙呢?
哪曾想到,申生走后會有這些麻煩!想當(dāng)初,府里傭人使女一大幫,哪用他干活?父親見他讀書沒長進,就指望他練功,他卻把心思都用在丫環(huán)身上。母親見他花心,想早些幫他成親,但父親不知底細,怕成親早了妨礙練功。誰知日后,他一人犯事累及全家。
邵魁這日起了床,推開門,只見滿院枯枝敗葉,一派凄涼。
走進廚房一看,水缸干得底朝天;臟碗亂七八糟地擺在灶頭上,邵魁心里掠過一絲不安,難道真如申田所說,仇可搶了申生的功勞?他如此作假卻是為何?
又過了兩日,邵魁見仇可忙個不歇,心想,他雖沒把事情做好,但也盡力了!就算他當(dāng)初搶了申生的功勞,也只是為討我喜歡。
這么一想心里平和了許多,下廚做了飯菜給女兒端去,順便勸她回心轉(zhuǎn)意,早日成婚!
邵英只是哭,一句話都不說。邵魁看了心中傷心,想自己年事漸高,終有父女分手的那一天。如若自己不在了,丟下她如何放得下心?
邵英知道爹爹是為她好,可現(xiàn)成的好姻緣他不答應(yīng),一定要她嫁給不喜歡的人。
邵魁則不肯改口,當(dāng)面許的婚,哪能出爾反爾呢?
邵英見爹爹頭發(fā)花白滿臉病容,就退一步說:“要我與仇可成親,須等申氏弟兄回來!”
談起哥倆邵魁潸然淚下,怕被女兒看見急忙走出房門。心想,申生一貫善良厚道,怎能咬定他就是蒙面人?可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邵魁心中煩躁,獨自坐在堂屋門口發(fā)呆。
仇可走過來說道:“岳父大人許久不曾教我功夫了,今日有空,何不把邵家功夫兜底教給我。要是漏掉一兩招,不能完整傳授給下一代,豈不可惜?”
邵魁一聽這話覺得不大對勁,我還活得好好的,他倒擔(dān)心傳不全?于是留個心眼說:“邵家功夫你已全部學(xué)會,無需再教!有道是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只需多練練便是!”
仇可聽得此言,不由冷笑道:“早聽說邵家功夫如何神奇,其實也不過如此!”
邵魁一驚:“你早就聽說過邵家功夫?是誰告訴與你?”
仇可自知失言,連忙找話搪塞。又聊了一些閑話說道:“岳父大人,前番我想成親,你說要等我把功夫?qū)W完。而今功夫已經(jīng)學(xué)成,何不早些把親事辦了!”
同樣的話仇可說過多次,這會兒卻不大入耳。仇可到底是什么人?能將女兒托付與他嗎?沉默片刻邵魁說:“我看這事急不得,邵英有病在身,還是等她好了再議吧!”
仇可將臉一沉喊道:“她這是心病,哪能容得她小女子這等任性!”
邵魁渾身一顫!這副陌生的嘴臉令他震驚,難道這才是仇可的真實面目?
第二天清晨,杜家仆人過來,說他家老爺請邵老伯過去,有要事相商。
邵魁急忙來到杜府,杜員外神色慌張地說:“邵老伯啊!劉家女兒昨日上吊死啦!”
邵魁吃了一驚:“因為何事,如此想不開?”
原來,劉家女兒被一蒙面人奸了,奸后沒敢對人說,自己找木板把窗戶釘死了。哪知隔了幾日歹人又從房上揭瓦跳下,輕手輕腳不費事就得了手。父母見女兒神色慌張,問之再三她才道出原委。把個劉大爺氣得捶胸頓足,姑娘趁人不備竟上吊死了。
昨晚,劉家來人請杜員外作保,好為女兒發(fā)喪。杜員外打發(fā)人送了挽帳,命家人查看自家女兒的繡樓。沒想到房上的瓦也被人動過,嚇得他趕緊讓夫人去查問女兒。
女兒說前幾日樓頂上確有響動,丫環(huán)聽到動靜拼命喊叫。上邊的人聽到喊聲就溜走了。因怕父母擔(dān)心,故未曾稟報。
講完事情之后,杜員外說:“我們這個村莊世代太平,哪曾想出了這等不堪的事。你看是報官呢?還是怎么辦?這事不弄明白,只怕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邵魁聽了甚為蹊蹺,這個強盜與那日鉆進邵英房中的歹人,倒像是同一個人。當(dāng)初曾懷疑是申生所為,如今他已離去一月有余,還會是他嗎?而且申生不會輕功,上房揭瓦并非易事!況且,當(dāng)初幫他說親也未曾同意,如若他看中了劉小姐,何苦要偷偷摸摸擔(dān)此風(fēng)險?此人會不會是仇可?這么一想,邵魁的頭皮頓時發(fā)了麻。
兩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后決定邊報官,邊留神查看。
邵魁心思沉沉地回到家中,把聽來的話說與女兒聽。邵英驚得差點兒叫起來!遂小聲告訴爹爹,她一直懷疑那夜的蒙面人就是仇可,并且擺出不少疑點來。
邵魁細想過之后,覺得很有道理,于是父女倆商量了幾招對策,決定試他一試。
十 布局現(xiàn)真兇 豺狼再相逢
這天,多日未進城的邵魁進城去了,直到太陽下山也未見回來。
大約晚飯時分,杜家的小廝過來說:“我家老爺在城里碰見邵大爺,留他吃酒看戲,遲了今夜就不回來了。邵大爺吩咐小姐,關(guān)緊門窗早早安歇。”
邵英回說知道了,遂將晚飯端進自己房間不提。
約莫三更時分,邵英的房頂被蒙面人扒了一個洞。床上那人只管蒙頭大睡,一點感覺都沒有。蒙面人輕輕從房上飄落下來,也沒發(fā)出多大的聲息。只見他悄悄來到床前,掀開被子正要捂嘴,哪知摸到一嘴胡須,自己倒先嚇了一跳。
床上的人一個鯉魚打挺,一把扯掉蒙面人臉上的黑布:“大膽仇可,為何恩將仇報?”
仇可一驚馬上又裝出一副可憐相:“小婿一時糊涂,想那邵英遲早是我妻室,故忘乎所以做下這沒臉的事,還求岳父大人饒恕小婿一回?!?/p>
邵魁火冒三丈:“你這無恥禽獸,連連作案害人性命!我斷不會把好端端的女兒往狼嘴里送,從今往后,不許你再稱呼我岳父!”
仇可冷笑道:“也罷!既無翁婿關(guān)系,我自不便久留,后會有期!”
邵魁上前一把抓住他。那仇可畢竟久經(jīng)沙場,死勁推開邵魁,運足氣飛到房上,從那扒開的洞口鉆了出去。嘿嘿冷笑道:“等岳丈大人消了氣,我再來娶你女兒!既然傳授給我邵家功夫,怎能不認我這個女婿?日后我將此功傳給子孫,改稱它為錢家功夫如何?”
邵魁氣得渾身發(fā)抖,大聲喝道:“你究竟是誰?為何如此歹毒?”
仇可冷笑道:“邵老兒到底糊涂,連我都沒認出來!當(dāng)年我隨家父去過府上,你也曾來我錢府多次。只是你不講交情,死活不肯收我為徒。為圓家父夢想,我喬裝成落泊之人被你收留,接著招我為婿,教授邵家功夫。如今我心愿已了,臨走前也讓岳父明白,小婿本姓錢,單名一個可字,乃梧州知府衙門錢軒之子?!?/p>
邵魁聽罷此話,氣得眼冒金星,拿起鐵棍來到屋外,哪知錢可已逃得無影無蹤。
近來,清陽縣境內(nèi)傳言紛紛,道是南郊古廟,一夜之間變成魔窟。那寺廟上百年來香火不斷,善男信女來來往往甚是興旺。不料那夜來了兩個強盜,將廟里的和尚住持殺盡,只留下兩個燒飯的小和尚。那些不知情的香客全都遭了殃。
兩惡人,一個是和尚打扮的黑大漢;另一個白凈臉面的便是錢可。兩歹人不僅武藝高強,黑漢還藏著蒙人的熏香,半夜三更闖進百姓人家,先用香將人熏倒,然后劫取女色,擄掠財物。方圓幾十里的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那黑大漢早年做過和尚,因受不了廟中的清規(guī)戒律,故殺了住持流落他鄉(xiāng)。此人曾在廟中練過幾年拳腳,故恃強欺弱,為非作歹。.那日正值錢家出事,錢可仗著會些功夫逃了出來。正愁無處可去,恰巧遇到黑大漢。于是臭味相投,狼狽為奸。
百姓們民不聊生自發(fā)起來,協(xié)同官兵張網(wǎng)追兇,只可惜敵手狡詐,幾番逃脫。
一天,倆歹人在妓院飲酒作樂,眾人趁機上前圍捕。雖沒抓住,但總算將他們沖散了。
錢可慌不擇路逃到清陽縣,恰巧聽人說起邵家招婿之事,暗中一查訪,此人正是懷有祖?zhèn)鹘^技的邵魁。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自從邵魁逃離邵府之后,錢軒曾派人四處尋找未果。從此多了塊心病,終日不得安寧。他很清楚,邵家遭此大劫,決不會放過他錢軒。只要邵魁活在世上一日,他錢家就一日不太平。此話果真應(yīng)驗了,三年未滿,錢家就遭了報應(yīng)。
為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錢可倒在冰天雪地里,上演了一場苦肉計然后憑借些小伎倆及幾句甜言蜜語,就把邵魁哄得團團轉(zhuǎn)。
離開邵家后,錢可打聽到黑大漢春上被抓,便馬不停蹄趕到山西,夜間揭了牢房上的瓦,將老搭檔救了出來。兩歹人再次勾結(jié),比前番更加猖狂!黑大漢在牢里跟一死囚討得熏香配方;錢可則掌握了邵家功夫。兩樣絕活在手,真正是如虎添翼。
清陽縣七品正堂縣令,派出數(shù)百兵丁前往青龍寺捉拿強盜。前后折騰了十?dāng)?shù)日,不但沒傷到兩強盜的皮毛,自己還差點丟了性命。嚇得縣令立刻偃旗息鼓,從此不敢招惹他們。
這樣一來,歹人膽子更大,肆無忌憚地想怎樣便怎樣。清陽縣的老百姓見沒了指望,凡有妙齡女兒的人家,紛紛背井離鄉(xiāng)。
那日,杜員外家也出了事,幸好小姐睡在母親房中,這才幸免于難。
杜員外從僥幸逃命的家人口中得知,其中一個強盜是仇可,他便責(zé)怪邵魁不該引狼入室,使這方土地不得安寧。邵魁聽了又愧又恨,決定前往青龍寺捉拿錢可。
十一 恨良莠不辨 悔委屈忠良
邵魁來到青龍寺只聽得禪房內(nèi)鼾聲如雷,邵魁抬腳踢開窗格子,一個猛虎下山撲進房中,沒想到床上躥起個禿頭,一招大鵬展翅耍過,又來一招推山過海。邵魁忙將身子一側(cè),正待出招,從東屋又跳出一個人來,嘻皮笑臉地喊道:“岳父大人,多日不見!”
邵魁臉色鐵青啐道:“豬狗不如的畜生!你我是生死仇敵!”說完舉棍劈將下去。
錢可連擋幾下飛上房檐笑道:“別枉費力氣!我有岳父傳授的邵家功夫,誰奈何得了!”
邵魁氣得腦袋嗡嗡響,大叫一聲飛上房檐。錢可見他上來連忙下去,邵魁下去,他又趕緊上來。就這么上上下下八九個回合,累得邵魁直喘息。
這時,黑大漢從里屋跳出來,與錢可前后夾擊對付邵魁。
俗話說好手敵不過雙拳。邵魁難以招架,又氣又恨感覺胸口一緊“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忙運了輕功飛身跳上圍墻,蜻蜓點水似的,眨眼間離開了青龍寺。
錢可見此情景不覺呆了,沒想到那邵老兒竟然留了這一手,可惜好功夫沒學(xué)全!
邵魁未能制服錢可,氣得他口吐鮮血,捶胸頓足地怪自己當(dāng)初瞎了眼,竟把那凍僵的蛇捂在胸口上,自作自受也就罷了,還累及眾鄉(xiāng)鄰遭殃!最可氣的是,聽信讒言,趕走了申氏弟兄,多好的兩個孩子啊!真真委屈死了!
邵英道:“爹爹無需自責(zé),認清錢可是好事。要緊的是盡快將申生、申田找回來,大家合力擒拿錢可,不信滅不了他!但不知哥倆去了哪里,人海茫茫何處去找?”
邵魁嘆道:“要找他們并不費事,只是當(dāng)初趕走申生未留半點余地。這會打不過錢可才想招他們回來,這臉面往哪放呢!”說完將申生臨走的話,一五一十說給女兒聽。
邵英聽了又喜又悲,喜的是申生他們并未走遠,悲的是他們離家時那等凄涼。
正想找篾籮掛到樹上,卻被邵魁攔住,說等他將息幾日去青龍寺擒拿了錢可,再招弟兄倆回來。邵英聽爹爹如此一說,也只好作罷。
第二天,邵魁睡到中午硬撐著起了床,心中納悶,這半日女兒為何沒來看望他?
起床來到女兒房前,頓時大驚失色。只見屋里亂糟糟的,一只繡鞋落在門口——
正急得不行,瞥見桌子上有張紙寫著:岳丈大人,我把邵英娶走了,禮節(jié)待日后再補!
邵魁看完紙箋急出一身大汗,捶胸頓足哭道:“女兒??!為父害死你啦!”隨后操起兩把單刀往外沖去。未走幾步,感覺雙腿打飄渾身發(fā)軟,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這等架勢,即便走到青龍寺也救不出女兒來。思之再三別無他法,只好找來篾籮掛到門前的楊樹上。
話說申氏弟兄,自那日跪拜了師傅,輾轉(zhuǎn)幾日也未找到安身之處。倒不是無人雇用,而是主家離東郊甚遠,無法看見邵家門前的大楊樹。
申田幾番勸哥哥,沒必要再牽掛邵家,但申生死活不改初衷。
那日來到一王姓人家,老爺看申生面熟,即笑道:“你倆可是街頭賣藝的?”
申生抱拳回道:“正是?!?/p>
“爾等既有好功夫在身,為何落泊到挑水度日的地步?”
申田見老者慈眉善目,便說了前頭發(fā)生的事。老爺說:“既如此,何不留在我家。最近青龍寺來了兩個強盜,鬧得城里鄉(xiāng)間人心惶惶。我家正缺人手,不知你倆意下如何?”
申生覺得不錯,感謝了一番便與弟弟留下。從此,每天忙完活,便站在假山上向東眺望。盡管回回失望,卻不肯放棄。他企盼著師傅有朝一日,會明辨是非,重新招他們回去。
住了數(shù)月,王府上下十分喜歡哥倆。老夫人特別看好申生,說這后生不但識文斷字,還練得一身好功夫。粗活細活都能干不說,最是那憨厚的性格討人喜歡。為此,動了招婿的念頭,私下跟老爺一說,也覺甚好。在小姐面前試探過一回,小姐莞爾一笑未曾開口。
可惜,被申生婉言謝絕了,盡管這輩子已與邵英無緣,但他仍要履行諾言,非邵英不娶。
王家見申生有情有義,反而更加敬重他。
那日見到邵家大楊樹上,掛著篾籮。申生興奮極了,三步并做兩步,去找弟弟報喜訊。
申田起先也驚喜,隨后冷下臉說:“哥,你別又是看走眼了!上回也以為是師傅掛的篾籮,激動得你淚水直流,連柴錢也沒要,就拉我上路了!哪知興沖沖地走到半路,那只篾籮動了幾下就飛走了,原來是只大鳥停在樹上。害得我倆傷心地大哭一場!”
申生說:“今天我可是看仔細了,保證不會錯!”
弟兄倆急急忙忙趕往東郊,申生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不知家中是否出了事?
申田笑道:“能出什么事?肯定是師傅想我們了,畢竟是他老人家將我們從小帶大!”
弟兄倆連奔帶跑趕到邵家,既不見邵英出來,也聽不見師傅回應(yīng)。來到師傅房門口,一連喊了好幾聲,方聽到屋里有氣無力地應(yīng)了一句。
申生推開門見師傅躺在床上,面色灰暗眼中無神,再一看,地上的血痰已變成紫黑色。
才別幾日,師傅竟然變成這副模樣,弟兄倆傷心難忍,不禁失聲痛哭。
申生問道:“師傅怎的病成這樣?邵英妹妹與仇可哪里去了?”
邵魁面帶愧意,講述了事情經(jīng)過。
申田沒等聽完,早把拳頭擂到桌子上,即刻要找那錢可拼命!
申生說:“眼下尚不知妹妹狀況,故不能莽撞!必須先救出邵英,再滅錢可!”
邵魁嘆道:“我這是作繭自縛啊!當(dāng)初良莠不辨,將祖?zhèn)鞴Ψ蚪逃诖跞?,如今再想降服他已非易事!此刻邵英生死不明,只能按申生所說,先設(shè)法救出邵英,然后再做打算?!?/p>
師徒三人,如此這般商量停當(dāng),弟兄倆帶了刀棍,直奔青龍寺而去。
十二 師徒同攜手 古剎擒惡魔
傍晚時分,弟兄倆來到青龍寺。翻墻進得廟中,那錢可正與黑大漢飲酒作樂。
黑大漢說:“這小娘子乃烈性女子,我剛推門進去,她便要舉剪自刎——”
錢可忙說:“不是小弟掃你興!大哥讓我與邵英成了親,便可把邵家功夫如數(shù)學(xué)到手!”
“你這是一廂情愿!她三天水米不進!很快就餓死啦!不如趁她有口氣,遂了我倆——”
不能耽擱,趕快救人要緊!申生弟兄倆一路找過去,就是不見人影,這么大的廟宇到哪里找呢?就在這個時候,從偏殿方向傳來呼救聲,急忙趕過去一看,倆歹人正準備作祟。
申田踢開門吼道:“錢可!你這黑心爛肺的賊人!看我今天滅了你!”
那錢可先是一驚,待看清楚后冷笑道:“兩個冒失鬼陰魂不散,快給我離開這里!”
申生道:“人要講良心!前年正月,你倒在雪地里差點凍死,多虧師傅好心收留,還將祖?zhèn)鞴Ψ蚪淌谟谀悖赡銋s恩將仇報——”
錢可啐道:“我與邵魁有不共戴天之仇!該清醒的人是你!當(dāng)初,蒙面人分明是我,邵魁老兒卻一口咬定是你!還不容分說將你趕走,可你記吃不記打,居然還要為他拼命!”
申生道:“這些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你因何這等歹毒?師傅聽信你的讒言——”
沒等申生把話說完,錢可已舉棍打下。申生躲過鐵棍,與申田附耳:“我把歹人引開,你救走邵英不得有誤!”說完縱身躍出門外。錢可跟著追出去,倆人在殿前廝殺起來。
在邵英掩護之下,申田設(shè)計撂倒黑和尚后,不敢戀戰(zhàn),背起邵英離開了偏殿。
申生與錢可正殺得難分難解,撂倒的黑和尚沖著錢可喊道:“小娘子被搶走啦!”
錢可竄出廟門奮力追趕,申生見狀舉棍就打,錢可來不及躲避,即來個跨馬半蹲,兩手八字向前“嗨”的一聲,像尊鐵菩薩。任憑申生的棍子打下,他則紋絲不動。
見申生無計可施,錢可趁機收了功夫,一個掃堂腿把申生掃倒在地。這時黑大漢追上來舉刀便砍,申生連滾幾回才躲過刀槍。
邵魁見女兒到家頓時來了精神,后見申生未回復(fù)又焦急難忍,倆厚道孩子,受盡委屈卻不計前嫌,怎不令人慚愧萬分!
申田救回邵英,又去接應(yīng)申生。直到太陽偏西,弟兄倆才回來。邵魁親自下廚忙了飯菜,一家四口久別重逢,真是悲喜交加。申田提議,為邵英姐有驚無險干杯。
邵英道:“你們走后,我總是惶惶不安,便藏了把剪刀在身上,沒想到還派上了用場?!?/p>
邵魁問了別后的情況,嘆道:“有道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經(jīng)歷了諸多磨難,邵魁更加看清了申氏弟兄的真誠可貴,遂當(dāng)面把女兒許配給了申生。
申生滿心喜歡,搜腸刮肚卻說不出一句感激話,急忙翻身跪地沖師傅連磕三個響頭。
這喜慶場面,是申田最想看到的,他提議選個好日子早些辦婚事!
這話正中邵魁的心思,當(dāng)即應(yīng)允下來。
申生抱拳對邵魁說道:“師傅!那兩個魔怪仍在青龍寺作祟,早一天除掉他們,城鄉(xiāng)百姓早一天太平。我和邵英的婚事等降妖之后再辦,不知師傅意下如何?”
邵魁笑道:“這正是我的想法!鄉(xiāng)鄰們不斷遭劫,誰還有心思喝喜酒?不如先把惡魔除掉,再請眾人過來熱鬧一番,來它個雙喜臨門!”
申田附和道:“好主意!除魔迫在眉睫!只是兩個歹人不太好對付!”
邵魁道:“黑和尚武藝高強,十分兇悍,錢可掌握了邵家功夫,也很難對付。他們兩個聯(lián)起手來,我們?nèi)齻€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有這樣——”
師徒三人商議到半夜,設(shè)下一套計策。只等邵魁身體好些,便去青龍寺除魔。
誰知,第二天清早,城里的王老爺帶了家人趕來,說是昨夜小姐被歹人擄走了。
申氏弟兄一聽甚是著急!邵魁決定提前除霸,解救王家女兒。
師徒三人即刻趕到青龍寺,兩個歹人正在對飲狂歡。邵魁“嘭”地推開門,一聲怒吼把他們嚇了一跳。錢可見三人來勢兇猛,趕緊把黑和尚朝前一推,自己抽身從窗口跳出去。這一著正中下懷,計策中就是先將他們分開,然后各個擊破。
如此正好!黑大漢尚未清醒,就被申氏兄弟聯(lián)手逼到邵魁的棍下。他醉眼蒙忪,抵擋了十?dāng)?shù)回合,便聽得“啊呀”一聲嚎叫,腦漿迸裂鮮血四濺,死在邵魁的鐵棍下。
結(jié)果了黑和尚,卻不見錢可人影。邵魁運足氣“嗖”地一下,騰身飛上房檐,錢可果然在上面喘氣。見邵魁上來忙舉刀迎上,邵魁用棍一擋,只聽“咣當(dāng)”一聲,震得錢可虎口發(fā)麻,心中暗暗吃驚,到底是武舉人出生,真正是出手不凡!
錢可不敢戀戰(zhàn),急忙從房上跳下,兩腳剛剛著地,就被申生迎面截住。趕緊轉(zhuǎn)身后逃,申田舉刀擋住他的退路。想重新飛回屋頂,又見邵魁在上面等著,于是運足氣兩手呈八字往前一伸,來個跨馬半蹲。隨后“嗨”地大叫一聲,立地紋絲不動。
申田舉棍便打,猶如砸在鐵疙瘩上。
錢可正得意,卻見邵魁從房檐上飛下來,運足氣兩手五指一撮,對準錢可的腋下“嗨”的一聲大吼,錢可便立馬渾身發(fā)軟癱瘓在地,再想運氣,竟然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申氏兄弟怕錢可逃走,趕緊摁住他。
邵魁笑道:“不用費事,我已點穴廢了他的功夫。他以為學(xué)了點皮毛,就可以為所欲為,卻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壞事做盡欠債太多,終有還債的時候!就讓官府處置他吧!”
錢可有氣無力地坐起來,朝邵魁翻著白眼說:“我敗在你手里無話可說,只是你既肯把邵家的輕功、氣功全教給我,為何還留下這一手?”
邵魁冷笑道:給你講個故事吧!說老虎本來沒什么本事,它便千方百計討好貓,求它收其為徒。貓知道老虎生性暴戾,當(dāng)然不愿教它。老虎裝出萬分虔誠的樣子,肉麻地贊美貓,吹捧貓。貓在美言面前把持不住自己,最終答應(yīng)收老虎為徒。
貓把功夫差不多全教給老虎的時候,老虎突然露出本性,居然要吃貓。
貓躲過老虎的一剪一撲,“呼”地一下爬到大樹上。
老虎來到樹下干著急,因為貓未將爬樹的本領(lǐng)教給它。沒奈何,老虎就問貓:你既收我為徒,為何還留得一手?貓冷笑道:你既是作假,終有敗露的一天!是你的得意忘形,讓我突然清醒,及時留了后手。倘若我把最后一招也教給你,此刻還有你我的對話嗎?
錢可直到被官兵帶走,再沒開口說過話。申氏兄弟救下王小姐,一行人離了青龍寺。
一月后,邵、王兩家同辦喜事,申生娶了邵英,申田娶了王家千金。邵家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邵魁面帶愧疚,對鄉(xiāng)鄰們說:“由于我老眼昏花辨不清善惡,幾句好話就暈頭轉(zhuǎn)向了。做下這引狼入室,認賊作婿的蠢事。連累眾鄉(xiāng)親遭受劫難,我真是愧悔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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