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目擊者

時間：某個星期五下午

人物：武漢一所幼兒園小班一名叫陳志鵬的孩子

事件：等待媽媽接他回家

張以慶，紀(jì)錄片導(dǎo)演，執(zhí)導(dǎo)過《幼兒園》、《舟舟的世界》、《英和白》等?！队變簣@》記錄了一所寄宿制幼兒園里一個小班、一個中班和一個大班在14個月里的生活。該片獲第十屆上海國際電視節(jié)白玉蘭獎之“人文類紀(jì)錄片最佳創(chuàng)意獎”，2004年廣州國際紀(jì)錄片大會紀(jì)錄片大獎。

導(dǎo)演手記：

全托班的孩子最盼望的日子就是周五。周五下午，一周未見面的家人會到幼兒園接他們回家?！澳銒寢寔斫幽銌幔俊薄拔覌寢尨饝?yīng)我了，第一個來接我！”我們的鏡頭不止一次捕捉到了這樣的對話。在小班里，陳志鵬總是最后一個被接走的孩子?；顒邮矣袃蓚€門，在這個門口張望時，你會看到他頻頻回頭，生怕媽媽會走另一邊。身邊的同伴們一個個離開了，這個孩子越來越失望，越來越著急。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他開始焦躁地來回疾步，抓著手里的衣服袋子使勁往地下摔，抽泣，進而放聲大哭。

在媽媽晚來的每一個周五下午，都會看到他：孤獨地等待，滿臉的淚珠。

《幼兒園》里陳志鵬等待媽媽的鏡頭，讓很多父母和觀眾為之動容。我們收集了3位媽媽的觀感，并和導(dǎo)演張以慶進行了一次屏幕下的交流。

小事，對孩子來說也是大事

榕兒媽：“現(xiàn)在想到那個小男孩焦慮的樣子還很難受。我的女兒也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有一次她爸爸本來答應(yīng)第一個去接她，但是一忙就忘了，到幼兒園時也只剩女兒一個孩子。聽她爸爸說，抱她上自行車時，女兒突然問:‘爸爸，為什么人笑了，也會流眼淚的？’真是心疼??！”

張以慶：孩子對我們說，爸爸，你第一個來接我，小鼻子小眼兒里盡是期待。我們隨口答應(yīng)了下來。等到晚上——對全托的孩子來說等到周五——我們一忙可能就忘了，可是孩子沒有忘：爸爸答應(yīng)了第一個來接，他暗暗盼望著。但是，門開了，第一個不是，第二個還不是……他開始著急：爸爸是不是忘了，不接我了？甚至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這種害怕被拋棄的心情，是你看不到的他內(nèi)心煎熬的一面。

再看看那個家長第一個來接的孩子，多么高興，多么得意，盡是滿足和幸福。全班他第一個走了——這可能是他今天最大的喜事。你千萬不要小視這種滿足，孩子是要炫耀的，他的幸福是要讓別人知道的。你看，被早接走的和老看別人被接走的，那感受完全是天壤之別。

也許，你不經(jīng)意間作了一個承諾，但卻沒有兌現(xiàn)，次數(shù)多了，對孩子也可能是一種傷害。比如，他可能開始對很多事情漠然，對很多事情不信任，他的承諾也可能變得沒有分量。

勇敢點兒，再堅持一會兒

瓣瓣媽：“這一幕看得我在辦公室就掉眼淚了?？茨呛⒆悠诖难凵瘢嫔岵坏霉钾摪?。但是我們沒有老人搭手，下班時間又不固定，晚接實在是沒辦法的事?！?/p>

張以慶：我想，如果我們不能第一個接孩子，也盡量不要做總是最后一個接孩子的人。但是如果實在保證不了，早上送他去園時，我們可以對他說：“孩子，媽媽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做，可能會晚接你。如果來晚了，你千萬不要認(rèn)為媽媽忘記了你。你放心，對媽媽來說，你是最重要的，媽媽每天都記著接你這件事?！蔽覀円o孩子一粒特別的定心丸，讓孩子知道媽媽肯定會來，媽媽不會不要我了。你也可以告訴他：“你要耐心等等，可以跟老師聊聊天，或者玩玩玩具，勇敢點，再堅持會兒?！焙⒆涌梢愿銓W(xué)習(xí)調(diào)節(jié)情緒。而且，以后他也會學(xué)著你的樣子給別人以安慰，這也是一種能力。

孩子最在乎的事情，你了解嗎？

西西媽：“跟那個小男孩（陳志鵬）比起來，我家女兒更像個男孩，大大咧咧的。有時候我晚來接她，看她跟大班的孩子玩得很開心，還會照顧小班的弟弟妹妹，挺自得其樂的?！?/p>

張以慶：孩子和孩子的差異很大。像前面提到的榕兒那樣的孩子，敏感細膩，特別在乎媽媽是否接她，她會對媽媽提出“早點來接我”的要求。媽媽答應(yīng)她了，但有時卻忽略了，這是一類；而西西可能并不特別在乎你晚一會兒去接她。你的孩子最在乎什么事情，她期待什么，渴望什么，我想這是我們做父母的應(yīng)該了解的。

有的時候，那些我們成年人認(rèn)為不重要的事情，是孩子最在乎的;我們認(rèn)為特別重要的，孩子可能特別不以為然；甚至別的孩子重視的事情，也許你的孩子并不認(rèn)為重要。一塊橡皮泥，一個巧克力盒子，撿到的一個小玩意兒，就可能是孩子認(rèn)為最有價值、最美好的東西。

記得小時候我特別想要一雙白球鞋，覺得白球鞋穿著特別神氣。那時候一雙白球鞋也就1塊多錢，但這個小小的愿望卻被父母忽略了，最終也沒有得到滿足?，F(xiàn)在，即使買來一火車的白球鞋給我，也找不到當(dāng)時的那一雙了。每次想起這件事我就十分遺憾，這種遺憾跟了我半輩子。看起來，后半輩子也將繼續(xù)遺憾下去。

為什么要讓孩子總是遺憾呢？既然你知曉孩子最在乎的事，就不要讓孩子對在乎的事情老是失望。這一點，很重要。

下一期，敬請關(guān)注，導(dǎo)演張以慶解讀《幼兒園》之《為什么要上全托?》。

編輯/申艷(shenyan@bphg.com.cn)

來源：《父母必讀》200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