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電腦能有什么恩怨?說起來可就話長了。
我今年85歲,從開始玩電腦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幾年了。當時也沒進什么班,也沒拜什么師,簡直可以說是自學成才。只買了一本《電腦十日通》,好讀書而不求甚解,只管按圖索驥,照貓畫虎,不到10天,就逐漸知道了如何開機,如何關(guān)機,怎樣進入WPS,怎樣使用雙拼雙音,字怎么刪改,行怎么轉(zhuǎn)移,段怎么連接,塊怎么挪動。要而言之,從1995年起,撰文、寫信、記日記,就都偏勞電腦了。
單說我應人民文學出版社之邀,對拙編《臺港澳暨海外華文作家辭典》進行修訂,近百萬字的文稿,連撰寫帶刪改,三次打印出來,眉清目秀,真是我見猶憐,這豈不都是電腦之功。如若不然,且不說我的書法拙劣,令人不忍卒讀,只是抄寫三遍,還要齊、清、定,恐怕就十分強我所難了。我自認電腦于我有恩,其故蓋在此。
電腦對我之恩,已如上述,現(xiàn)在再說說我對電腦之怨。本來想仿法國大仲馬的名作《基督山恩仇記》,把我這篇拙文命題為《王景山(電腦)恩仇記》,后來想想,說我和電腦之間有仇,不免有些過分。不過我對電腦時懷怨恨、怨懟之心,卻是事實。主要原因是:我認為它應該成為我的馴服工具,招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指向哪里,打向哪里;而它卻常常不聽命令,不服指揮,竟然獨立思考,自做主張,甚至犯下反我的嚴重錯誤,令我常有“是可忍孰不可忍”之感。現(xiàn)略舉數(shù)例如下,敬請讀者諸公明鑒。
我本來用的電腦是女兒給我買的“三八六”,具有哪些功能,內(nèi)藏哪些奧秘,我全不知曉,也不想打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無事能打出字來就行。誰知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云,電腦也能突然犯病發(fā)瘋。有幾次是漢字全都不見了,滿眼是不中不西、非驢非馬四不像的種種符號,嚇得我膽戰(zhàn)心驚,幾乎魂飛天外;又有幾次是好幾萬字的稿子忽然通通沒有了,大難臨頭,急得我手足失措,簡直要血壓增高手腳冰涼。幸虧我的一個老同學的兒子精于電腦,一次次應我緊急召喚,及時趕到,仁心仁術(shù),治病救人,才使我脫離險境,度過難關(guān)。
頭兩年我眼看快80歲了,女婿又請人給我裝了一臺多媒體,說是讓我玩游戲,以娛晚年,還可以收發(fā)電子郵件,又省事又省時又省力。到現(xiàn)在為止,我終于不負眾望,已學會了玩“紙牌”和“空當接龍”兩種游戲。只是收發(fā)電子郵件,兩年來不斷求師訪友,還買了幾本參考書,效果總是不彰,好像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有一次我發(fā)一短信給臺灣文友,后來發(fā)現(xiàn)卻發(fā)到在英國讀博士的一個舊日學生那里去了,您說這是哪兒跟哪兒呀!又有一次,信寫了開頭,暫存,第二天怎么找也找不見了,只好重寫。寫了一半,因有事,又暫存。第三天打開電腦,接著寫吧,才發(fā)現(xiàn)兩封有頭無尾的信都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這不是給人家開玩笑嘛。還有一次,一位老友發(fā)來一封電子郵件,我立即作答復發(fā)出。誰知他當晚即打來電話質(zhì)詢:“你老兄怎么把我給你的信又發(fā)回來了?”
此類問題時有發(fā)生,別人解釋不了,也解決不了。我是不明就里,莫測高深。不過我自以為鬧出此類笑話,決不可能是我的本意,總覺得這只能是這位電腦先生拒做馴服工具、自行其是的結(jié)果。這就形成了我對電腦之怨。
不過后來我又想,這是我的一面之辭。從電腦先生那一面說,他肯定會認為這一切都是由于我的主觀主義、官僚主義、瞎指揮所造成。
是否如此呢?
平心而論,電腦何辜。其實正是我犯了一種人們常見的毛?。翰还苁枪ぷ魃匣蛏钪邪l(fā)生了問題,出了錯誤,不是首先反省自己,而是首先委過于人。于是,既總結(jié)不了經(jīng)驗,更接受不了教訓,問題一再發(fā)生,錯誤一犯再犯。這能怪誰呢?更何況是電腦!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