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往事,徐朝清一臉羞澀?!靶θ说煤?!我13歲歡喜(指定親),16歲交待(指嫁人)?!毖哉勚?,她悄悄和她的“小伙子”對望了一眼,兩人眼里盡是柔情。
1942年6月的一天,鄰村一位美麗的姑娘嫁到長樂鄉(xiāng)高灘村吳家,住在村口的劉國江和一群小伙伴一路追著花轎來到吳家。幾天前,劉國江磕斷了門牙。山里習(xí)俗,掉了門牙的孩子只要被新娘子在嘴里摸一下,新牙就會長出來,于是,劉國江比別的孩子更想見到這位新娘子。
在長輩帶領(lǐng)下,小國江低著頭來到轎子前。當(dāng)一只蘭花般的手從轎前的布簾邊伸出,輕輕放到他的嘴里時,小國江忍不住流了滴口水,他緊張地一吮,卻咬住了新娘子的手。新娘子用另一只手掀開布簾,小國江仰頭發(fā)現(xiàn),仙女般的新娘子正含嗔帶怒盯著自己!轎子走遠(yuǎn)了,小國江還站在原地發(fā)呆……新娘子就是徐朝清,她從此印在了劉國江心中。
10年后,徐朝清的丈夫患急性腦膜炎去世,她一下子成了寡婦,獨自帶著4個孩子,最大的9歲,最小的才1歲。“娃兒恁多,老人不管,還說我克夫,苦啊!”說起往事,徐朝清眼里淚花直閃?!皼]得吃,我就背起娃兒到山上撿火碳子(一種野生菌)吃,啥子作料都沒得,3分錢一斤的鹽都買不起……”
這一切,時年16歲的劉國江都看在眼里,他常常主動上門幫徐朝清做些體力活:擔(dān)水劈柴,照應(yīng)家務(wù)。一晃4年,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些別樣的東西。閑話也很快傳遍整個村子。不斷有人找到劉國江,叫他不要為一個寡婦耽擱自己的終身大事。吳家婆婆更是不高興。
1956年8月的一天,劉國江在街上碰到徐朝清,他上前搭話,徐朝清卻丟下一句:“寡婦門前是非多?!碑?dāng)晚,他悄悄走進徐朝清家,明確告訴她:“我要娶你!”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10歲的漢子,再望望自己的4個孩子,徐朝清邊哭邊搖頭。劉國江急了,一把抱住她:“真的!”第二天一早,村里人發(fā)現(xiàn)徐朝清和她4個孩子不見了,一同失蹤的,還有20歲的劉國江。
為愛鑿路半個世紀(jì)
重慶市的江津區(qū)南部中山鎮(zhèn)往南三十多公里,是數(shù)萬畝連綿起伏、人跡罕至的深山,這里緊鄰四面山,是渝、川、黔三省市交匯處。深山中有一座叫半坡頭的高山,海拔1500米,夏天與外界溫差在8度左右,這里即是兩位老人的“避世”之地。
2001年中秋,一支戶外旅行隊前往四面山附近原始森林探險時發(fā)現(xiàn)了兩位老人,隨著探險隊將這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帶下山。從此,不斷有人上山探望這對隱居深山半世紀(jì)的恩愛夫妻。
半坡頭在高灘村背后的深山中,和村上原本只有一條荊棘叢生的小路相連,當(dāng)年他們就是由這條路上的山。怕老伴出行摔跟斗,劉國江從上山那年起,便開始在崎嶇的山崖和千年古藤間一鑿一鑿地開鑿他們的愛情天梯。
每到農(nóng)閑,劉國江就拿著鐵釬榔頭,帶著幾個煮熟的洋芋一早出門。先在頑石上打洞,然后站上去,在絕壁上用泥土、木頭或石板筑階梯。餓了,啃幾個洋芋;渴了,喝幾口山泉。
“我心疼,可他總是說,路修好了,我出山就方便了。其實,我一輩子也沒出山幾次?!泵习槭稚系睦侠O,徐朝清眼里流出了淚水。
“我還能動!”劉國江伸手為老伴擦去淚水。兩人旁若無人地互相心疼著,沉浸在他們的二人世界里。
半個世紀(jì)過去了,二老的結(jié)婚證早已被蟲蛀爛,當(dāng)年的閑言碎語也煙消云散,但二老仍不愿下山?!拔覀儍蓚€一天也分不開?!毙斐逭f,50年來,劉國江從來沒將她一人留在家里過夜。他們從沒到過江津縣城,不管誰有事出山,另一個準(zhǔn)會在天黑前來到山下的獨木橋等候,等心愛的人一起爬上愛情天梯回家——橋那頭便是凡人的世界,他們沒事從不過橋。
(摘編自《重慶晚報》李興駿圖)
編后:
愛情是什么?沒有終極答案,但現(xiàn)代人卻都傾向于認(rèn)為這是最不需要學(xué)習(xí)而天生就能獲得的一種稟賦。有人說人類的苦難都是由于缺少愛而造成的,而讓我們這代人痛苦的也恰恰是把愛看得太輕,輕得可以隨便置換。本期刊發(fā)的這個現(xiàn)代傳奇之所以打動我們,反過來也印證了前面的那個觀點,是因為——愛,依然是我們這個社會匱乏的一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