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編年》是現(xiàn)存最早、最完備的孔子年譜。該譜成書于南宋紹興年間,不稱年譜而稱編年,謂“尊圣人也”。(《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一·提要》)據(jù)《宋人年譜集目》載,兩宋為孔子作年譜的有八家,現(xiàn)存的僅兩家,可見這本年譜具有相當(dāng)高的史料價值。
《孔子編年》是胡舜陟父子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胡舜陟(1083—1143)字汝明,號三山老人,績溪(今安徽績溪)人,宋徽宗大觀三年(1109)進(jìn)士,歷官監(jiān)察御史,后遷侍御史;高宗初除集英殿修撰,后以集英殿修撰出知廬州。胡仔(1110—1170)字元任,號苕溪漁隱,以父蔭授迪功郎,兩浙轉(zhuǎn)運司干辦公事,官至奉議郎,知常州晉陵縣,有《苕溪漁隱叢話》百卷行世。胡氏父子生活的年代正值兩宋社會大動蕩時期,宋室衰微。胡舜陟空有報國之才,壯志難酬。他在《孔子編年·序》中發(fā)出這樣的感慨:“如天欲平治天下,必有尊德樂道之君出焉,而吾夫子見用,周公之事業(yè)復(fù)顯于當(dāng)世矣。故常嘆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跻?,吾衰也久矣,吾不復(fù)夢見周公?!笨梢姾蹿焓且钥鬃訛榘駱拥模苍S這也是他想為孔子作年譜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后來遭讒罷官后,遂“令小子仔采摭其(經(jīng)傳)可信者,而為編年?!保ā犊鬃泳幠辍ば颉罚?/p>
《孔子編年》雖然是胡舜陟父子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但主要工作是由兒子胡仔完成的?!犊鬃泳幠辍芬浴墩撜Z》為藍(lán)本,參以《春秋》三傳、《禮記》、《孔子家語》、《史記·孔子世家》諸書。由于這些書籍所載內(nèi)容比較真實可信,從而提高了這部年譜的史料價值?!犊鬃泳幠辍分饕幸韵绿攸c:
首先是分年系事。年譜最大的特點就是以譜主為中心,以年月為經(jīng)緯,全面細(xì)致地臚述譜主的一生事跡?!犊鬃泳幠辍芬贼攪o(jì)年為標(biāo)準(zhǔn),記述了孔子從魯襄公二十二年(前551)至魯哀公十六年(前479)間73年的活動。每年之下,有孔于確切事跡的,則直接書于該年。如記載孔子30歲時:“在魯,齊景公與晏嬰來適魯,景公問孔子曰:……(孔子)對曰:……”沒有具體事跡而只是孔子發(fā)表評論的,則必先交代清楚事件的背景,然后以“孔子曰:……”結(jié)尾。這樣安排的好處是事有所出,論有所憑,真實可信。
其次是融會各書,去其繁復(fù)。胡仔在參考各書時并不是機(jī)械地照搬照抄,而是舍繁取精,去偽存真,融會貫通,力求使孔子的事跡或?qū)W說出處清晰。如記孔子50歲時:“在魯。讀《易》,韋編三絕。為彖、象、文言、系辭,以發(fā)其秘。夫敘書則斷堯典,論詩則首周南,約魯史而修春秋,贊易道而除八索,皆因前圣之事,以立先王之教,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边@段文字融《孔子世家》、《論語》、《孔子家語》等書記載為一體,短短數(shù)言,就把孔子讀《易》、刪訂《春秋》的情況交代清楚了,且無斧鑿的痕跡。可見胡仔在編撰時是采書得當(dāng),用力至深的。
再次是詳于記言,略于敘事。《孔子編年》共五卷:卷一記孔子始生年至43歲,卷二記44歲至55歲,卷三記56歲至67歲,卷四記68歲至69歲,卷五記70歲至73歲。第一卷記載了孔子生年一半以上的時間,作者這樣安排是有其目的的??鬃由钤诖呵锎髣觼y時代,3歲喪父,和母親相依為命,其自述曰:“吾少也賤,故能多鄙事”(《論語·子罕》)。正是時代的動蕩與生活的艱辛,才使孔子形成了他對世界、人生、治國之道的基本觀點,可以說,這一階段是孔子思想理論的積淀時期。所以此階段主要記載其年歲及他在各國的大致情況。孔子44歲返魯以后,是把理論運用于實踐的時期,所謂“大邦震懼、四方取則”(《孔子編年·序》),證明他的這些理論是有效的。但魯定公荒于政事,親佞遠(yuǎn)賢,于是孔子又走上了其周游列國的漫漫征途?!肮蔬m衛(wèi)者五,適陳、適蔡者再,適曹、適宋、適鄭、適葉、適楚者一”。(同上)后四卷雖然只記載孔子生年的一小半,但由于此時期是孔子施展抱負(fù)的重要時期,故記載其言行出處較為詳細(xì),這也為我們今天研究孔子及其思想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然而,《孔子編年》的缺陷也是很明顯的?!犊鬃泳幠辍分饕伞墩撜Z》等經(jīng)傳編撰而成,而“諸書記錄圣言,不能盡載其歲月,仔既限于編年,不免時有牽合?!保ā端膸烊珪な凡總饔涱愐弧ぬ嵋罚┤玺斚骞荒昕鬃?0歲下記:“鄭人游于鄉(xiāng)校以論執(zhí)政,……孔子曰:‘以是觀之,人謂子產(chǎn)不仁,吾不信也。’”杜預(yù)在為《春秋》三傳作注時指出:“仲尼于是(年)十歲,長而后聞之。”據(jù)此,則孔子所言不應(yīng)在此時,所以“鄭人游于鄉(xiāng)校”應(yīng)在是年,孔子的評論應(yīng)該是在此以后。而胡氏系于此年下,不免牽強(qiáng)。
但是,瑕不掩瑜,《孔子編年》作為現(xiàn)存最早的孔子年譜,對今天學(xué)者的研究仍有很高的參考價值,正如四庫館臣言:“由宋以后,纂集圣跡者,其書日多,亦猥雜日甚,仔所論次,尤為近古,故錄冠傳記之首,以見濫觴所自焉?!保ㄍ希┧膸祓^臣把《孔子編年》放在四庫全書傳記類首篇,算是給其一個公允的評價了。
作者:西華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南充)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