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
——題記
緣起
我,上官若櫻。
我一生下來,就只有哥哥一個親人。
小時候,我總是喜歡牽著哥哥的手,很開心地走在路上。
走著,走著,我喜歡用90度的視角去看哥哥的眼睛。哥哥總是不笑,但他的眼睛很漂亮,我可以看見他眼睛里漫天的櫻花在飛舞,真的,我可以看見。
哥哥的右手總是緊緊地握著一柄寶劍,左手拉著我。他的頭發(fā)很奇怪,是銀白色的,像瀑布一樣好看。
又是秋天了,落葉大片大片地落下來。踏上去,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我仰起頭,問哥哥:“為什么葉子會落下來?”
不知為什么,哥哥頭偏了過去:“是秋天了?!彼哪樂路鸷苣:铱床灰娝谋砬?。
我忽然感到了一種鋪天蓋地的憂傷:我是否也會經(jīng)歷這樣的秋天?
血,順著一道血跡流下,像花一樣綻開在我的衣衫上。
那么多血!
“若櫻,疼不疼?看,都快劃到耳朵了?!蔽铱匆娢业母绺纾劬锬敲炊鄼鸦?,那么漂亮。
哥,不要難過。我不哭。
哥,請為我微笑。好不好?
傷秋
若櫻:
我要去找我自己的江湖。保重
兄若淵 上
驚鴻照影
十六年后。
終年積雪的峨眉山頂。
一片冰封的世界。
我的頭發(fā)上都是雪,風吹過耳際,像針一樣一針一針地扎著我的耳朵。我握緊了袖中的“驚鴻”,愿,不辱使命。
“閣下是帝江閣的閣主吧?”
“在下是二閣主漠然,閣下是血夕閣閣主吧!抱歉,今奉閣主之命向閣下討教!”我作了個揖。
“那是自然?!?/p>
“驚鴻”出鞘,我在空中用劍氣挽成一朵花。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驚鴻照影。便是直刺心門!
令我感到恐怖的是,每當驚鴻刺向他時,他甚至不去躲避,我反手平削,劍氣過,我卻感到像刺空氣一樣沒有感覺。他是冥靈?他是幻影?不然怎么會修煉十五年不準有任何感情的如水斷腸功?
下書
“漠然,明日子時十五分,峨眉雪峰峰頂,會血夕閣閣主顏豫歌?!?/p>
“是。”
“顏豫歌……一個很厲害的角色?!?/p>
“為什么?”
“他練的是如水斷腸劍。”
“如水斷腸劍?那可是修煉后十五年不能有任何感情的!若是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
“是啊……血夕閣的確礙眼得很,是到掃除的時候了?!?/p>
“也許……顏豫歌本性不壞?!蔽沂弥绑@鴻”,嘆息道。
那天,我長夜未眠,只是按劍而立,看著窗外。
窗外,月如霜,深院梧桐鎖清秋。
緣遇
“好劍法!不過,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差勁?!彼砩舷掳镁o緊的,只露出一雙眼睛,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只是里面一片空無。
被冰封的世界。
風好大,我的頭發(fā)都被吹開了。
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
他猛然間笑了笑,對我用終極術(shù)語說了一句:“若櫻……”說罷,頓時萎頓。
那么遙遠的名字,讓我記起了快風干的往事。
我臉色一變,問:“你是誰?說!”
他道:“記性……真不好啊……你耳邊……的血痂……依然……是沒有消……啊,是我……若……淵!”他解下了頭巾,白發(fā)垂地。
是他,無論經(jīng)過多少年,依然白發(fā)飄飄。
“哥……”那么縹緲的聲音傳出,我看見了他眼里的櫻花。這個在我面前倒下的人,居然是我的哥哥。
百感交集。
“不好,如水……斷腸……起作用……了?!?/p>
我立刻出手點了他的大穴,以護住他的元神,不讓他失去意識。
淚水便是那么無意識地流了下來。多少年沒哭過了?我問自己。畢竟,曾經(jīng)許下的諾言,自己不曾忘記。
退閣
議事大廳內(nèi)。
一片死寂。
“我再說一遍,我要退出?!?/p>
我周身布下了結(jié)界,握緊了袖中的“驚鴻”,以防不測。
“好,你走!”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終于發(fā)出了一聲嘆息,我看見他背過身,一下子顯得如此蒼老。這個號令閣中七殺手,令他們不成功便成仁的閣主,是否真的老了?
我就這樣安靜地邁出了帝江閣的門檻,沒有回頭。
幻影
閣主死了,血夕閣隨即散了。
我?guī)е魷Y的骨灰隱居在一座山的深處。
陪他下葬的,還有他那柄不曾離身的劍,我小時候,哥哥用右手握著的那柄劍。
我仿佛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醒,便是殊途。
在山上的日子里,我習慣了安靜。江湖上動蕩不安的生活,不會再有了。我也習慣了,靜靜地坐在哥哥的墳?zāi)惯叄粗鴻鸦錆M他的墳?zāi)?,空氣中仿佛也充斥著淡淡的哀傷與香氣。
那么安靜,沒有了笑傲江湖的豪爽,只是多了一份“采菊東籬下”的淡然。
我坐在墓前,舉杯,無人對飲,但卻淚流滿面。
皓月當空。
好像可以看見,當年哥哥用左手牽著我去看落葉,他不笑,但眼睛里飄著那么美的櫻花花瓣。他,發(fā)銀如雪。
我輕輕撫著“驚鴻”,聽著它長鳴不止。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