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桔紅色的火車開過來
等桔紅色的火車開過來,可能就是
春天了。我這樣想著
頭頂?shù)镍澤冢烟炜詹恋猛咚{(lán)瓦藍(lán)
沒有雁字橫空。風(fēng)把隔壁女人晾曬的衣物勾成彎弓
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花瓣,散落裙腳
像箭鏃躺在獵人的掌心,一出手
便是傷口
斜拉橋晃動的影子傾斜,看不到江流
浣紗幾乎是遠(yuǎn)古時代的事情,沒有汽笛和魚
這個清晨,充滿沉寂
可我,還是在等
等桔紅色的火車開過來,我就跳上去
帶上溫?zé)岬氖^,為午夜止血,帶上
灰姑娘的舞鞋,去找你
或者,等不到雪花飛落
金色的布谷吐出迎春,你就從桔紅色的火車上,跳下來
抱走我,和我懷里
潮濕的磷火
其實(shí),你就是說不愛我了
其實(shí),你就是說不愛我了
我不還得活下去嗎。我不還得攥緊手心的老繭
一個人過冬。一對人面對那些剝落的墻皮
注定,我們要和一些光線互為鄰里
鉆進(jìn)心里讓你寢食難安的,叫疼
撲在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
你說,那叫空虛
我就是日日夜夜,懷著那些灰格子
漲滿泥沙的枕芯。在落潮的灘岸游離
在漂流瓶纖細(xì)的腰身,接受分娩,褪色
和米蛀的呼吸
其實(shí),你就是說不愛我了
我也不可能馬上去死。最多再體驗(yàn)一次雷擊
最多大醉一場?;蛘?,根本不哭不笑
找個沒人的地方,悼念一下擱淺的鯊魚
然后,用瓶口和煙蒂
燙死那些長長短短,上氣不接下氣的
擁抱和汽笛
沒有人知道我風(fēng)沙滿袖
還能堅(jiān)持多久。這些死死抱住夏天不放的蟬
它們關(guān)上耳朵,練習(xí)發(fā)聲的夜晚
有多少故事不為人知。有多少河流
被生死截?cái)?。今夜,你笑靨如花
睡眠倒塌。滴水的眼神
如黃昏落日的憂傷,慢慢西沉
是的。沒有人知道我風(fēng)沙滿袖
沒有人知道十五這個令人期待的月
已漏盡我的靈魂。空著手
在房子里走來走去。秋天,弦都斷了
我泡茶。吸煙。泡茶
獨(dú)獨(dú)揪不牢一瓣菊花
其實(shí),記錄崩潰和忍辱負(fù)重是同樣的刺痛
就像穿過末世的雨,一夜之間白了頭發(fā),冬
就來了
來
了
生,一夜花開的過程
上半夜,你打一朵花里偷出
顏色,磨成哭聲和背影
下半夜,風(fēng)抬著你的臉
酸性堿,跑丟了方向的味覺和
被饑餓毒死的詩歌,靠近墓穴
你的骨盆已不堪重荷。從那里漫出盆沿的是
你試圖篡改歷史的橡皮。泄密的火車
過期的錯。構(gòu)不成劇情的沙雕以及
你一生,也沒來得及
愛的懦弱
一次關(guān)閉之后,你被一只口紅吞沒
你聽到有人在哭,火,火!
但是,有什么用呢
“阿彌陀佛”,準(zhǔn)備投胎的鬼說
我看見我的痛了
我看見我的痛了,在鏡子里
無聲的,反方向流動
刀口無形,在長發(fā)的中端與神經(jīng)末梢糾纏
我反復(fù)咀嚼。我的痛和你的痛,有什么不同
那個玩沙的少年,那個弱冠的少年
你的海邊,苦楝樹開不出棗花
而我的苦楝,甚至無花
我的花在去年就已落下。在遇到你的那天落下
你的聲音停在我的冬天,我的花就附在你的腳邊
驚喜,燦爛,腐化。瞬間就不再自拔
我看見我的痛了,在春天多情的筆下
罪孽深重的日子——我找不到自己
只聽到你花開的旋律
我如癡似傻。淚如雨下,淚如雨下
卻回味想你時的心跳,甘之若飴
我看見我的痛了。我用天平稱量
原來。你的,我的
痛在,同一個法碼
(選自花語詩集《扣響黎明的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