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一對年輕、美麗的孿生姐妹。母親早亡，父親殘疾，姐姐用當導(dǎo)游的收入供妹妹讀大學(xué)。妹妹參加工作后，在愛情上受到傷害，從此變得自卑、內(nèi)向。孰料這時，姐姐突患絕癥。雖然男友拿出全部積蓄10萬元為她做了手術(shù)，妹妹也竭盡全力為其奔波，可終究無力回天。生死之際，姐姐將妹妹托付給自己心愛的戀人。

一

1981年10月23日，秦楊和秦柳出生在安徽省歙縣縣城，母親在生下她們雙胞胎姐妹后，因大出血死亡，父親靠著在糧站里打工，既當?shù)之斈锏乩吨忝脙扇恕?/p>

1999年7月16日，對于18歲的秦楊、秦柳姐妹倆來說是個黑暗的日子。那天下午，父親在將一包稻谷搬上傳送帶時，不慎被傳送帶的齒輪絞住了，最終一雙腿沒能保住，落下了終身殘疾。姐妹倆很快就將升入高三。開學(xué)前一個星期，秦楊把秦柳叫進房間，說：“爸爸沒了雙腳，不能賺錢了。我想了很久，我倆必須有一個放棄學(xué)業(yè)賺錢養(yǎng)家?！鼻亓皖^不語。秦楊說：“我是老大，出生的時候，我占了一個便宜，先你一步，為了公平，這次你去上學(xué)。”姐姐的堅定讓妹妹不容反駁。

歙具，臨近黃山這個聞名全國的旅游圣地。秦楊因為長得眉清目秀，普通話也說得好，在熟人的介紹下，不久在縣城一家旅行社當上了導(dǎo)游，自此秦柳的學(xué)費和家里的日常開銷有了保證。秦柳沒有辜負姐姐的一片苦心。2000年9月，她考上黃山學(xué)院中文系。2003年9月，秦柳畢業(yè)后在縣城當了一名語文老師。

秦柳文靜又頗有幾分淑女氣質(zhì)。當老師后，她談過一次戀愛，因為對方嫌棄她貧寒的家庭和雙腿殘疾的父親，這段戀情最后無疾而終。而更讓她難堪的是，對方竟然又和她的女同事談起了戀愛，秦柳因此深受傷害，自此在感情上便把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

與秦柳相比，秦楊則開朗、大方。秦楊無數(shù)次地開導(dǎo)妹妹，希望她能盡快從愛情的憂傷中走出來，找到自己的快樂幸福，可秦柳仍是消沉、封閉，自我懷疑。

秦楊擔心妹妹因此患上抑郁癥。她買了一臺電腦，鼓勵秦柳沒事時上網(wǎng)聊聊天，借機認識一些朋友。秦柳對上網(wǎng)不感興趣，而秦楊卻似乎迷上了網(wǎng)上聊天。她告訴妹妹自己有個網(wǎng)上“好友”名叫謝中書，28歲，是合肥的一位軟件工程師，他們在網(wǎng)上認識已經(jīng)有半年多時間了。秦柳還了解到，謝中書喜歡讀書、看電影、聽音樂，1．75米的個頭，瘦瘦高高的，喜歡穿運動裝，愛踢足球，喜歡喝黃山的毛峰茶……

妹妹憂慮地說：“姐，網(wǎng)戀可信嗎?你千萬不要像我……”話說了一半，神色便黯淡下來。

二

2005年9月的一天晚上，謝中書告訴秦楊，他決定利用國慶長假到黃山游玩。9月30日晚上，因為即將見到網(wǎng)上的戀人，秦楊將自己所有的衣服從衣柜里翻了出來，卻怎么也挑不出兩件像樣的衣服來搭配。她讓正在看書的秦柳陪她一起去街上買兩件像樣的衣服。就在兩人正準備出門的時候，秦楊突然彎下身子，捂著肚子，連連作嘔卻又吐不出來。秦柳連忙把姐姐扶到床上，緊張地問：“姐，你怎么了?”“我肚子痛，渾身沒勁?！薄暗结t(yī)院看看吧。”“沒事，估計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不去了，休息一下就好了?！?/p>

國慶黃金周，到黃山旅游的人很多，秦楊要帶一個外省的旅游團。第二天一大早，秦楊就起了床，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秦柳擔心地說：“你還不舒服嗎?去醫(yī)院看看吧?！鼻貤钫f：“我不要飯碗了?越是節(jié)假日，我們越忙。下午謝中書就到了，我?guī)F離不開，你幫我到車站去接他，好嗎?”秦柳笑著點了點頭。

10月1日下午3點多鐘，一身休閑打扮的謝中書走出歙縣汽車站，看到迎面走來的秦柳，他捧起手中的鮮花，微笑著對她說：“秦楊，謝謝你來接我?！鼻亓娝炎约寒敵闪私憬?，“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秦楊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她今天要帶團，來不了，所以差我來車站接你?！敝x中書在一陣尷尬之后，故作玩笑地說：“見到你，也就等于見到你姐姐了?！?/p>

直到晚上8點多鐘，秦楊才匆匆趕到賓館。秦柳更關(guān)心秦楊的身體，說：“姐，你今天身體好些了嗎?”謝中書一聽這話，忙問秦楊：“你身體不舒服?”秦楊眉毛一揚：“一點小痛小癢奈何不了我。怎么說，我也是導(dǎo)游，沒有我的‘專業(yè)’講解，黃山的風景就會差很多的?！?/p>

10月3日一大早，謝中書一大早就起了床，準備與秦楊、秦柳一起去白鵝嶺看日出。他還在洗漱，秦柳便一臉焦急地敲門進來：“姐姐病了!”謝中書一聽，立刻沖進姐妹倆住的房間，只見秦楊抱著肚子，疼得在床上直打滾。在醫(yī)院秦楊住了兩天，眼看病情緩解，10月5日，謝中書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黃山。

讓謝中書沒有想到的是，秦楊很快又住進了醫(yī)院，而且情況比前一次更加嚴重。想到謝中書臨走時的叮囑，為了不讓他擔心，秦楊讓秦柳瞞著謝中書替自己在網(wǎng)上與他聯(lián)系。

三

秦楊患的是急性壞死出血型胰腺炎，這種病死亡率很高，必須立刻進行手術(shù)，而手術(shù)的死亡率也接近三分之一，且需要10多萬元的手術(shù)費……

秦柳悲痛欲絕，可在秦楊面前還得硬撐著，此刻只有自己才是姐姐惟一的依靠。她和秦楊存的錢，總共加在一起也只有2萬多元。她要給秦楊做手術(shù)，可又不知道到哪兒去弄那么一大筆手術(shù)費。

毫不知情的謝中書還在網(wǎng)上跟“秦楊”聊天，向她大膽地表白愛情。秦柳只能盡量模仿秦楊的口氣應(yīng)付著他，可在不知不覺中卻流露出憂傷、絕望的情緒，甚至發(fā)出“人生無?！钡母锌?/p>

“秦楊”的情緒突然變得這么壞，加上非常想見到她，謝中書決定再去一趟黃山。看到病床上的秦楊，謝中書突然像是從山頂?shù)肴f丈深淵，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秦柳對謝中書說：“我知道，你不能算是姐姐的男朋友，你完全沒必要把這事往身上攬，這是多大的責任和負擔啊!你會被拖垮的?！?/p>

謝中書說：“我有七八萬元的積蓄。與人的生命相比，這點錢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很快就會掙回來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何況秦楊是我的戀人!秦柳，你就不要再阻攔我了，就算是成全我吧，成全我和你姐姐的愛情，同時也讓我高尚一回!”謝中書的眼里閃爍著淚光。秦柳哽咽了。

2005年10月28日，秦柳和謝中書將秦楊轉(zhuǎn)到合肥市第三人民醫(yī)院，秦柳向親友借了2萬元，而謝中書將自己工作幾年來的積蓄全部拿了出來，又向朋友借了2萬元，一共湊了12萬元，準備給秦楊做手術(shù)。

秦楊說：“我知道，我的生命快完了。在縣醫(yī)院，我就問過醫(yī)生了，他們說我得的這種病不但花費高，而且手術(shù)后的死亡率也很高。秦柳，求求你和謝大哥送我回家吧，別再浪費錢了……”

謝中書強忍悲痛，握著秦楊的手說：“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那也沒必要瞞你了，現(xiàn)在，你必須聽我們的話，趕緊做手術(shù)!錢都準備好了，你要相信奇跡是會發(fā)生的!”秦楊鼻子一酸，淚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手術(shù)時間定在11月6日。5日晚，秦楊故意支開秦柳，單獨留下謝中書。她靠在床頭，朝他慘淡地笑了一下：“小謝，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假如這次手術(shù)不成功，我就沒有機會享受你的照顧了。如果真是這樣，就麻煩你替我多照顧一下秦柳吧，她太內(nèi)向、太自卑了……”秦楊說了秦柳那段失敗的戀情。

6日早上，秦楊被推進手術(shù)室。3個小時后手術(shù)結(jié)束，她住進重癥監(jiān)護室。謝中書每天都來醫(yī)院看望秦楊，但只能隔著玻璃門向她打著V字形的手勢。

11月13日下午，正在上班的謝中書突然接到秦柳的電話。秦柳在電話里哭著說，秦楊下午突然血壓下降，脈搏增快，呼吸衰竭，醫(yī)生說秦楊將很難闖過這個病最可怕的一關(guān)——病毒感染!

謝中書趕到醫(yī)院。病床上，秦楊艱難地喘著氣，對他說：“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連累你了。秦柳我就托付給你了。她是個很好的女孩，長得也和我一樣……”

秦楊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秦柳撲到秦楊身上放聲大哭，謝中書也止不住熱淚滾滾。秦楊走后，秦柳在整理她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筆記本。

2005年4月10日：如今，哪怕是一點貧寒，也會讓愛情失色。秦柳受到傷害后越來越封閉，她似乎鉆進了牛角尖。其實，即使是在虛擬的網(wǎng)絡(luò)上，也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我相信，謝中書就是一個能給我幸福的人。

2005年10月2日：今天，是多么激動!謝中書在黃山上要和我共鎖一把連心鎖……他給我的印象很好，希望他不要認為我拒絕了他，畢竟我是個女孩子。

2005年11月1日：感謝中書；他不但給了我生的希望，也讓秦柳看到了世上還存在著真愛。

2005年11月9日：這幾天，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身體也不像是自己的了，也許我最終逃不過此劫。如果是這樣，我希望秦柳能和中書走到一起……

遮蔽風雨烈日時，始終是手背向上；而接受鮮花和禮物時，始終手心向上。我希望秦柳就是那手心，而我就是那只手背!假如有來生，來生也如此……

看完秦楊留下的日記，想著這么多年為了家庭、為了自己，姐姐一直就像那手背為她遮風擋雨，而自己卻像是那手心，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姐姐默默提供的一切，即使是在生命的盡頭，姐姐還不忘將她托付給謝中書，秦柳悲慟得嚎啕大哭：“姐姐!姐姐!我寧愿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好好地活在世上啊……”

秦楊去世后，謝中書一直關(guān)心著秦家，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打一個電話，安慰秦柳和她的父親。2006年春節(jié)前夕，謝中書接到秦柳發(fā)來的短信，說她要來合肥。見面之后，秦柳交給他一個信封：“春節(jié)快到了，借別人的錢，年前都該還了。我不能還那么多，這2000元你先收下吧，以后我再想辦法慢慢還。”

謝中書把錢推開了，他只覺得喉嚨發(fā)緊：“秦柳，你把工資都給我了，你和伯父的生活怎么辦?我說過不要再提錢的事，難道我說的是假話?你姐姐臨終前交待我要好好照顧你，難道我就這么照顧你嗎?”

秦柳回到歙縣。2006年春節(jié)，謝中書特意趕去與秦家父女共度除夕。秦柳的心漸漸被謝中書所占據(jù)，而謝中書也無時不在牽掛著她。2006年2月14日情人節(jié)，謝中書趕到歙縣，秦柳到車站接他。謝中書懷抱一大捧鮮艷的玫瑰站在秦柳面前，秦柳止不住淚水紛飛，百感交集。謝中書把花放到她的手心里，然后將她一把摟在懷里：“秦柳，你愿意接受我嗎?我發(fā)誓要照顧你一輩子!”秦柳伏在他的懷里，只能用淚水作答。

第二天，秦柳和謝中書一起來到秦楊的墓前。秦柳吟出那首寫雙胞胎的詩，獻給天堂里最親愛的姐姐：

“時候到了咻說你要先出去看看／確定外面是個不會對我構(gòu)成傷害的世界／才放心讓我出來俄是那么害怕失去你／當你離開我俄甚至聽不到你的聲音……”

兩人在秦楊的墓前齊齊跪下，謝中書對秦楊以“姐姐”相稱，喃喃地說道：“姐姐，感謝你讓我和秦柳走到了一起!你和秦柳前世原本就是一株并蒂開放的‘馬蘭花’，只要有一個活著，另一個就永遠不會死!姐姐，你不要悲傷，我會一輩子照顧好秦柳，你在天堂里好好安息吧!”秦柳淚花如雨。

2006年4月，在記者采訪時，秦柳已辭去了歙縣那所學(xué)校的工作，謝中書準備在合肥為她找一份工作。等他們結(jié)婚時，還要將秦柳的父親也接來一起居住。愛是不能拖延的，謝中書和秦柳表示今生他們要好好珍惜天堂里的姐姐賜予他們的愛，永不分開!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