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領畢業(yè)證,9:30就要各奔東西,我們在消耗最后一個小時……
鏡中人
老師說:“唉,沒得救了。”因為我們是學校難得一見的“爛班”。
上課時我們吃東西,睡覺,高聲喧嘩。遲到的人像螞蟻一樣一堆堆地被擋在校門外。我們把一切室外活動搬到室內來做;最后那十幾天,因為有人在黑板上刻下辱罵老師的話而導致舉班進政教處的宏大場面。
我們是一群被上帝拋棄的孩子。
流逝
拿到畢業(yè)照片了,照的很難看,每個人的臉都很僵硬,尤其是我。當時拍照的時候我是很想擠一個笑容出來,但即將與這些好兄弟分離,兄弟如手足,沒有人是被砍掉手足還笑的出來的。
鏡中人
別人不會了解,這個他們向來嗤之以鼻的班級其實是個多么優(yōu)秀的集體。
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擺脫那些我們故作灑脫,卻又極為看重的流言蜚語,我們盡力把班會活動開到最好,我們班的文藝節(jié)目包攬了比賽的前兩名,學校的領導不會知道,為了抹去黑板上的字跡不讓老師看到傷心,有多少人圍著黑板努力了一個下午。
初中的最后一場運動會,為了給班級爭得榮譽,我們在操場上以超乎平常的力量拼搏。在那次迎面接力跑中,就因為steed的一個失誤,唾手可得的勝利失去了。那時,很多女孩子用嘶啞的喉嚨放聲哭泣,很多男孩子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睛。Steed,那個平時死要面子的Steed,蜷在地上,泣不成聲,接下來的男子200米跑,他拿了第一。只是,賽后他連我們喂他的葡萄糖都喝不下了,喂一杯,吐一杯。
可是,我們的成績不好,沒有發(fā)言權。
流逝
回過頭,四輪使勁盯著我,我問他干嘛,他說現在不抓緊時間多看我們兩眼的話,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鏡中人
Amanda鄭重其事地對我說:“你要好好學啊,中考一定要考好,不然你怎么上大學賺大錢像你說的那樣來養(yǎng)我呢?”
Amanda成績不好,她努力過,但還是放棄了,因為她那點底子連高中都上不了,對于未來,她很恐懼,她清楚地感受了這份痛苦,所以她一天到晚像我媽似的趕著我學習,她說至少為養(yǎng)她我都該努力。她笑著,我鼻子酸了。
快要中考時,我們是一群瘋子。那天,我們爬上山頂,許了一個誓言: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長大了,成家了,年邁了,都要記得彼此。他們還開玩笑說要是有誰記不住了就會被打倒在地并踩上13只腳,頗有點文革的味道。然后我們就一直在山上坐到天黑。下山的時候我想,我被踩死的幾率等于0。因為習慣了牽成一排霸占整個街道;習慣了一起光顧那家多加水果的刨冰店;習慣了在早自習用打暗語的方式決定早餐;習慣了在操場上你追我趕,像螃蟹一樣飛揚跋扈。當一些人在你心中成為習慣時,你還忘得了嗎?
我站在15歲的路口,悲傷地看著時光的洪流轟轟烈烈地卷起我,一路橫沖直撞。顧盼間,我看到他們的微笑鋪天蓋地而來,感覺到沿路鋒利的巖石劃過肌膚的冰涼,然后我聽見架子在吼:“怕什么?海內存知己,四海皆兄弟!”
我們是幸福的,因為別人追尋一生的,是我們曾經擁有的。
流逝
我們聚在主席臺下,沒有畢業(yè)晚會,沒有彩燈,沒有氣球,沒有很多很多的零食,甚至到來的老師,除了班主任,就只有Mrs Yellow了。
Mrs Yellow是我們的數學老師,作為惟一一名女教師,她強悍地證明了女性也頂半邊天。她修過我們班的門、窗、掃把、鏟子,甚至黑板刷。她處罰我們毫不留情,但罵得很重,打得很輕。不管怎么說,她都是我最喜歡的老師,只是她教的學科我考出羞煞天地的分數,我很想在她面前當個乖孩子卻永遠是班上被她罵的最慘的一個。
今天,當別的老師都在家里慶祝終于能擺脫我們的時候,她來了。班上有人在下面喊:“老師,再最后罵我們一次吧!”她笑了。我想,她是真正愛我們的。
Mrs Yellow手一揮,我們這個班,就這么散了。人群以點狀向四周擴散開來,我看著他們一個個經過我面前。如果我還是個孩子,我就可以蹲下來,抱住他們的腿,哭著不讓他們離開。可是我不是,我只能掉頭,轉身,潸然淚下。
豬豬說:“沒關系,只是經歷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