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１９年５月４日下午二時許，一向平靜的天安門廣場沸騰起來，北京大學等十三所學校學生約三千人，揮舞著白色小旗，高舉標語牌，從四面八方匯集天安門。標語牌上寫著“取消二十一條”、“還我青島”、“寧為玉碎，勿為瓦全”等字樣。一位眉清目秀，溫文爾雅的學生不顧教育部和警察的重重阻擋，積極同大家一起向天安門廣場奔去。他就是高君宇。

愛國激進的山西青年

高君宇，原名尚德，字錫三，１８９６年生，山西靜樂縣峰嶺底村人（現(xiàn)屬婁煩縣）。

高君宇成長的年代，正是中國社會發(fā)生大變動的前夜。他從小便受到愛國和革命思想的熏陶。高君宇的父親高配天，是位開明士紳，曾參加過義和團和同盟會，他經常把義和團的悲壯故事講述給兒女們。耳濡目染，幼小的高君宇便萌發(fā)了朦朧的反帝愛國思想。

１９１３年春，高君宇考入山西省立一中。其時，正值袁世凱專制統(tǒng)治時期，醉心做皇帝夢的袁世凱，奴顏卑膝地同日本帝國主義簽訂了旨在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企圖復辟帝制自為。與此同時，文化思想領域也出現(xiàn)了一股尊孔的逆流，復古之聲甚囂塵上。目擊時艱，痛國沉淪，年僅１９歲的高君宇“憤懣填胸，噓唏浩嘆”，他暗下決心，蓄志革命，拯救處于水火之中的中華民族，于是他走上街頭，發(fā)表演講，號召全國人民起來進行反帝斗爭。為了發(fā)動號召家鄉(xiāng)父老，他還把《警告全國父老書》等文章寄回家中。

為尋求救國之路，高君宇在理論上也進行了探索。１９１５年９月，陳獨秀發(fā)起組織了新文化運動。高君宇是《新青年》和《晨報》等報刊的最熱心讀者，每日必讀。讀報之余，他還經常和同學交換意見，討論國事。這使他受到極大鼓舞。

１９１６年秋，高君宇負笈抵京，進入北京大學理預科學習，在新文化運動的搖籃北京大學受到了熏陶。這時校園里出現(xiàn)了一批學術團體、政治團體。著名的社團有閱書報社、雄辯會、新聞學研究會、進德會等，高君宇積極參加進德會、新聞學研究會等組織，被人稱為進德會“出類拔萃的會員”。

１９１８年５月，北洋軍閥段祺瑞政府與日本帝國主義秘密簽訂了《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允許日本駐兵東北，出賣中國領土和軍事主權。段祺瑞政府的賣國行徑，激起了全國人民的堅決反對。早在１９１８年４月間，中國留日學生就獲得這一協(xié)定的秘密消息，他們進行了集會和散布傳單的活動。５月上旬，留日學生議決組織救國會，在東京舉行集會和游行，表示嚴重抗議。但是，他們的活動遭到日本警察的干涉和侮辱，這就更激起了學生們的義憤，便決定一致罷學回國。中旬，留日歸國學生代表阮湘、李達、龔德柏、王希天四人回到北京，曾和北京大學學生中的進步學生鄧中夏聯(lián)系，共同商討行動計劃。得知留日學生的不幸遭遇，高君宇義憤填膺，明確表示決不容忍北洋軍閥政府的卑鄙勾當，串聯(lián)北京各校和歸國學生一致行動。他與北大學生中的愛國積極分子鄧中夏、許德珩到湖南會館看望代表們，商討發(fā)動一個群眾性的反日愛國運動。２０日晚，他們在北京大學西齋飯廳召開大會，并決定次日到總統(tǒng)府請愿。２１日上午，中國學生舉行的第一次示威性大請愿和大規(guī)模的反帝愛國斗爭爆發(fā)了。北京大學、高等師范、高等工業(yè)專門學校、法政專門學校學生兩千多人，在高君宇等人組織下，前往新華門總統(tǒng)府請愿，要求宣布并廢除“軍事協(xié)定”。雖然由于缺乏政治經驗，學生們聽信了馮國璋的花言巧語，這次運動沒有達到直接目的，但它卻推動了１９１９年五四愛國運動的爆發(fā)，成為五四運動的預演和前奏。

大請愿不久，在李大釗的指導下，高君宇、鄧中夏、許德珩等人認識到要進一步團結起來的必要，便發(fā)起成立了全國性的學生團體——學生救國會（最初稱“愛國會”）。為了加強聯(lián)系和進行反帝愛國宣傳，學生救國會在北京大學組織了國民雜志社，高君宇是該社的骨干成員，“起過很大的作用”。他積極籌措資金，并“積極投入籌組《國民》的工作”。１９１９年１月，國民雜志社的機關刊物《國民》雜志創(chuàng)刊?！秶瘛冯s志，是強烈的戰(zhàn)斗性刊物，它的內容緊密地配合著當時正在醞釀中的反帝愛國斗爭，對五四運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在國民雜志社成立的同時，北京大學文科的一部分學生還組織了新潮社，出版刊物《新潮》。高君宇擔任該社職員，開始負責廣告工作，后來在改選三屆職員時，被推舉為文牘干事。五四以前的《新潮》，對早期新文化運動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它和《國民》雜志一樣，對廣大覺悟青年的影響是很大的。

五三會議的組織者

五四運動的導火線，是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外交失敗。

５月１日，上?！洞箨憟蟆纷钕韧嘎读酥袊饨辉诤蜁鲜〉南?。５月２日，身為徐世昌顧問和總統(tǒng)府外交委員會委員兼事務長的林長民，在北京《晨報》上發(fā)表文章再一次證實了這一消息。聞訊，國民震驚了，紛紛表示要誓死力爭，救國圖存。當天高君宇和國民雜志社成員便在北大西齋舉行緊急會議，討論如何行動，并決定５月３日晚召開全體學生大會，約請北京十三個中等以上學校學生代表參加。會后，高君宇更是奔走呼號，積極串聯(lián)，同時和鄧中夏、黃日葵等將李大釗發(fā)表的《五一雜感》中明確提出的“直接行動”的口號向各校做了宣傳。

５月３日，巴黎和會上中國合理要求被拒絕的消息在北京報紙上正式發(fā)表。全市愛國學生群情激憤。夜晚，北大三院禮堂內外，人山人海，擠滿了來開會的學生。同學們在會上爭相講演，聲討、揭露帝國主義的罪行，會議氣氛嚴肅悲壯。北大法科學生謝紹敏當場撕開衣襟，咬破中指，血書“還我青島”四個大字，以示斗爭之決心。高君宇“慷慨陳詞、聲淚俱下，主張游行抗議當局”。經過熱烈討論，大會一致作出如下決定：５月４日聯(lián)合北京各校學生在天安門舉行愛國大示威；通電各界一致奮起抗爭；通電全省于５月７日舉行愛國游行；通電巴黎和會的中國代表，不得在和約上簽字。

會議結束時，已是深夜十一點了，但大家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忙碌著做各種準備工作，他們有的負責聯(lián)絡其他學校，有的起草宣言、電報、傳單，更多的人則是制作旗幟、標語等，有人甚至把自己的床單扯做旗幟用。高君宇和大家一樣，徹夜未眠，緊張忙碌著，為第二天的游行做準備。

天安門游行示威和火燒趙家樓的先鋒

４日上午９時許，北大等十三所大專學校的代表在法政專門學校開會，商議天安門游行具體事項，當學生隊伍正在集合時，北洋軍閥政府的教育部次長慌張跑來，不準他們去游行，北大學生代表鄧中夏、黃日葵等十余人和他展開了辯論，這位次長瞠目結舌，無言答對。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奔向天安門廣場。

當學生隊伍正在天安門集合時，那位曾經阻撓北大學生出發(fā)的教育部次長又跟蹤而來，他蠻橫地說：“我承教育部命令來此，請大家從速解散，有事可推出代表辦理。”學生們拒絕了這一無理的干涉，齊聲高呼：“我們今天的行動，教育部管不了！”這位次長毫無辦法，急匆匆地溜走了。

學生們在天安門集會，宣讀了國民雜志社代表許德珩負責起草的《北京學生天安門大會宣言》，宣言揭示了日、美、英等帝國主義的強盜行徑，呼吁人們要在“國家存亡，土地割裂，問題吃緊之時，”“能下一大決心，作最后之奮救”，并表示對賣國賊要訴諸武力，“最后之對付，手槍炸彈是賴矣”。高君宇參加了這次大會，并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會后，高君宇帶頭參加示威游行。游行隊伍高呼“外爭國權，內除國賊”、“頭可斷，青島不可失”、“保衛(wèi)主權”等口號，浩浩蕩蕩地直奔各國使館所在地東郊民巷，當隊伍行至東郊民巷西口時，遭到守衛(wèi)在那里的中國巡捕的阻攔。這進一步激怒了廣大的愛國青年，于是游行隊伍像滾滾怒潮涌向東城趙家樓曹汝霖住宅。

學生到達趙家樓胡同時，曹宅內外，警察林立，門窗緊閉。學生們高呼：“賣國賊曹汝霖快出來見我！”高君宇和一部分愛國學生攀墻沖進曹宅，學生匡互生打開大門，大家如潮水一般一擁而入，把曹宅什物搗毀一空。覓曹不著，痛打了正在曹宅的章宗祥。憤怒的學生在曹汝霖臥室點燃了綠色的羅沙帳，頓時火起，烈焰沖天。

火起之后約半個小時，大批軍警趕到曹宅，當場逮捕學生３２人，其中北大學生２０人。當天，教育部也給北大發(fā)出訓令，要求“對于學生當嚴盡管理之責，其有不遵約者，應即立予開除，不得姑寬”。壓迫愈強，反抗愈烈。５月５日，北大學生約同北京其他各高等學校開始了同盟罷課，齊往總統(tǒng)府請愿，要求開釋被捕同學。高君宇也協(xié)助李大釗多方奔走。在廣大愛國師生堅決斗爭和社會輿論重壓下，為了防止事態(tài)擴大，反動政府不得不于５月７日釋放被捕學生。被捕學生歸來，高君宇和北大全校學生聚集在漢花園紅樓北面的廣場舉行歡迎大會。學生運動取得初步勝利。

在五四運動的急風暴雨中，高君宇始終站在斗爭的前列，“歐擊曹、章，首當其沖，奔走呼號”，“遂因積勞過度，而患嘔血者二次。”

烽火中誕生的北京學聯(lián)的領導人

為了適應斗爭形勢的發(fā)展，進一步把北京中等以上學校學生都組織起來，５月６日，領導全市學運的“北京中等以上學校學生聯(lián)合會”成立，會址設在馬神廟北大第二院，北大是這個組織的骨干，學聯(lián)章程中規(guī)定，有關各校全體的工作，“由本會暫行委托北京大學學生干事會執(zhí)行之”，高君宇毅然參加了這個組織，他和鄧中夏是組織中僅有的兩名北大代表。

學聯(lián)會成立后，大力加強了對愛國斗爭的領導。５月１８日，學聯(lián)在北大二院召開緊急會議，決議實行總罷課、發(fā)表罷課宣言、開展街頭運動，并派北大學生黃日葵等四人到天津、上海、南京等地聯(lián)系，發(fā)動更大規(guī)模的斗爭。據許德珩后來回憶說，對于這一串聯(lián)活動，高君宇“堅決支持”。５月中旬，高君宇還和鄧中夏以北京市學聯(lián)的身份赴太原、長沙親自指導當?shù)氐膶W生運動。

６月１１日，陳獨秀采取了大膽的革命行動，到北京前門外散發(fā)《北京市民宣言》革命傳單，被混雜在人群中的偵緝隊便衣偵探發(fā)現(xiàn)，當場被捕。他的被捕在全國引起了強烈反響，李大釗、高君宇等人立即奔走相救，并組織北京市學聯(lián)、北大愛國師生、社會各界名流通電全國，譴責反動政府。經過全國輿論的抗議和各界人士的設法營救，１９１９年９月１６日，陳獨秀終于獲釋出獄。陳獨秀的被捕和營救給曲折發(fā)展的五四愛國運動掀起了新的波瀾。

北京青年團第一任書記

經過五四運動洗禮的高君宇，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深入和馬克思主義的傳播，思想日益成熟，更加堅定了共產主義信念。

１９１９年３月，鄧中夏發(fā)起組織了平民教育講演團，宗旨是“增進平民知識，喚起平民之自覺心”。同年１０月高君宇加入這一組織，并于１９２０年３月當選為文牘干事。后來他又和鄧中夏確定了“除城市講演之外，并注重鄉(xiāng)村講演，工場講演”的活動方針，開始與工農結合的嘗試。他們先后以《人的生活》、《什么叫“自治”——它的意義、形式和功能》、《私產制度與婚姻》作為演講題目，進行了多次講演。

１９２０年３月，在李大釗的指導下，我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秘密成立。直到１９２１年１１月１７日，才以高君宇等十九人的名義發(fā)起，在《北京大學日刊》上刊登啟事，公開宣布成立。

１９２０年５月１日，中國工人階級紀念國際勞動節(jié)。高君宇在《新青年》勞動節(jié)紀念號和《北京大學學生周刊》勞動紀念號上分別發(fā)表題為《山西勞動狀況》、《五月一日與今后的世界》兩篇關于工人問題的文章，明確提出“要革命必須破壞政權”，“必先獲取政權”。

１９２０年１０月，李大釗領導成立了北京共產黨小組。１１月，在北京共產黨小組領導下，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宣告成立，高君宇等四十多人成為首批社會主義青年團團員，高君宇還被選為第一任書記。當月，北京共產黨小組又從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先進分子中吸收了高君宇、鄧中夏、何孟雄、繆伯英、范鴻、李梅羹等人為黨員，一時共產黨員達到十一人。

北京共產黨支部把工作重點放在開展工人運動方面，出版了《勞動者》。北京共產黨支部還派高君宇、鄧中夏等人深入工人中大力開展秘密的革命活動。他還被派往唐山、鄭州、濟南、太原等地指導工人運動和幫助建黨。１９２１年他在太原組織成立了太原共產主義青年團。之后又建立了“晉華書社”，傳售馬克思主義書刊。他是北方尤其是山西黨、團組織的創(chuàng)始人。

作為我黨早期卓越的政治活動家，高君宇在五四愛國運動中一直英勇地站在斗爭的第一線，成為北大學生中的重要骨干。因此，《北京大學校史》把高君宇同陳獨秀、李大釗、鄧中夏、黃日葵、何孟雄、范鴻劼等人列為五四時期北大進步力量的主要代表。

責任編輯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