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10月13日,烏拉圭一支橄欖球隊及其親友45人乘坐的包機在安第斯山脈墜毀,16人當場死亡,幸存者被困在冰天雪地中。隨后的幾個星期里,又有13人因傷口感染、雪崩和饑餓相繼死去。為了生存,球員們靠吃罹難同伴的尸體活了下來。72天后,16名幸存者的出現(xiàn)震驚了世界,1993年好萊塢還將他們的故事拍成了電影《天劫余生》。當年的幸存者之一南多·帕拉多在今年的新書《安第斯山中的奇跡》中,首次向世人披露了當年被困山中的、一段鮮為人知的秘聞,是勇氣、信念和希望讓他們走出死亡,獲得了重生的機會。
橄欖球隊包機墜毀72天后16人絕境重生可怕的災(zāi)難
最初的幾個小時里,我?guī)缀鯖]有什么感覺。周圍黑蒙蒙的,寂然無聲。后來天漸漸亮了,意識也隨著血液慢慢流回我的大腦,我聽見周圍有人聲,接著有個影子俯下身來,在我面前晃動著。
“南多,聽見我說話了嗎?你聽得見嗎?”
眼前的影子漸漸化成一個人的臉,我看到一對深褐色眼睛上面的一蓬亂發(fā)。為什么我會這么冷?為什么身上這么痛?我想問,但嘴里發(fā)不出聲。我慢慢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頭,發(fā)現(xiàn)頭發(fā)被干了的血塊粘在了一起。
周圍的人在輕輕地耳語著,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我們的飛機墜毀了,我們掉進了大山里。
我昏迷不醒已經(jīng)兩天了,醒來面對的卻是一場可怕的噩夢。1972年10月13日,我們乘坐的飛機墜毀在阿根廷安第斯山的一條冰川上,我們是烏拉圭蒙得維的亞的一支橄欖球隊,包租了一架雙引擎“仙童”渦輪螺槳飛機去智利參加一場友誼比賽,機上45人活下來的只有28人,我最好的兩個朋友和與我同行的母親都死了,19歲的妹妹蘇西奄奄一息。
極度的悲痛和恐懼讓我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但此刻似乎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道:不要哭泣,眼淚是咸的,你需要保存身體里的鹽分才能活下去。
最初的幾天里,我在妹妹身旁寸步不離,不斷地為她揉搓凍僵的雙腳,和她說話,讓她吸吮捧在我手中融化的雪水,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有知覺。到了第8天下午,我用手臂攬著蘇西,突然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她臉上的憂愁漸漸淡去,然后停止了呼吸。
“蘇西!”我手忙腳亂地口對口給她做起了人工呼吸,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直到最后累得癱軟在地。其他人也過來幫忙,但是沒有用——她走了,永遠離開了我們。一晚上我都將她抱在懷里,第二天清晨,我將她埋在雪地里,在我母親的旁邊。
我從沒有過這么強烈的孤獨感,我才只有22歲,母親死了,妹妹也死了,最好的朋友也死了。我們中的多數(shù)都只是些從18歲到22歲的、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然而我們卻被拋棄在這荒山野嶺中,饑餓、傷痛,還有寒冷,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威脅。
約7500美元被付之一炬用來取暖
機上的副駕駛員在生命垂危之際曾喃喃道:“我們已經(jīng)飛過了庫里科……”庫里科是智利首都圣地亞哥南面100英里的一個小城市。照此推斷,只要越過西面最高的這座山峰,向西就是智利。這給我們帶來了希望。
但是,首先要想辦法活下去。進入冬季的安第斯山,決不是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寒冷折磨著我們,高山空氣稀薄,肺得不到足夠的氧氣,高山的陽光充滿了強烈的紫外線,嘴唇和皮膚都起了泡,厚厚的積雪讓我們舉步維艱,稍一走動,雪就沒到臀部。要不是我們的隊長馬塞洛·佩雷斯,我們大概連一個晚上都堅持不下去。
墜機后,神情麻木的幸存者們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fù)過來,馬塞洛就召集未受傷的人組成搜救小隊,將幾十個被困在機身里的乘客解救出來。兩個學(xué)過醫(yī)的隊員羅伯特·卡耐薩和古斯塔沃·澤比諾幫著照顧傷員。有的人傷得很重,一個名叫恩里克·普拉特羅的球員被一根6英寸的鋼管刺穿腹部,古斯塔沃替他將鋼管從身體里猛拉出來時,連帶著拉出了幾英寸長的腸子!但性格堅韌的恩里克不顧自己的傷痛,馬上又去幫助其他人。
黑夜降臨了,馬塞洛將墜毀的飛機作為我們的棲身之所,用摔壞的座椅和行李之類堵住飛機的破洞,再用雪塞住縫隙處,幸存者們擠在一片狼藉的局促空間里暫時棲身。接下來的幾個晚上,感覺越來越冷,我們都帶有打火機,可以輕易地生起火來,但身邊卻沒有可以燃燒的東西。我們甚至燒掉了我們所有的紙幣——大約7500美元被付之一炬用來取暖。我們又設(shè)法找到一些碎木片,生起了兩三個小火堆。這奢侈的溫暖實在太過短促,火熄滅后,更覺寒冷難擋。
雖然日子過得很艱難,但我們抱著希望,救援的人一定會來找我們。
可以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一個星期過去了,未見任何救援的跡象出現(xiàn),我們開始挨餓了。從散在各處的行李和艙室中收集到的食物實在太少了——巧克力、各種零食小吃、一些酒和幾瓶飲料。但就是這么一點食物也漸漸沒有了。我們一遍又一遍地在殘破的機身里搜尋著,甚至試著吃從行李箱上撕下來的皮革;我們將座墊撕開,希望可以發(fā)現(xiàn)稻草麥桿之類的東西,但里面只有泡沫塑料。
那是一個傍晚,我們聚集在一起。
“我們都在挨餓,”隊員羅伯特言簡意賅地說道,“我們的身體正在自我消耗,除非我們能很快補充一些蛋白質(zhì),否則我們都會死的,而這里唯一的蛋白質(zhì)就是我們朋友的遺體。”
一陣沉重的靜默。羅伯特繼續(xù)說道:“如果你們還想再見到家人的話,就必須這么做。”
“但是這樣做我們于心何忍!”有人哭叫道。
“如果你不吃,你就是在選擇死亡?!绷_伯特反駁道。
大家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后手拉手走向前發(fā)誓道:如果我們中間有人死去。其他人都可以用他的身體做食物……
我們沖破了一個巨大的禁忌,此刻,我的心中有一種深深的憤恨,恨命運讓我們作出如此殘忍的生死抉擇。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覺到了一點微弱的希望,我們已經(jīng)走出了生存的第一步。我們知道這場生存之戰(zhàn)將比想像的要殘酷得多,我們以這種悲壯的方式,向大山宣誓,我們決不向命運投降!
走出生天
被困山里的第11天一大早,我站在機身外面,看著羅伊·哈利鼓搗著一個墜機廢墟里尋找出來的收音機,勉強還能接收到外界的一些消息。他正準備關(guān)掉時,吱啦吱啦的干擾聲中,傳來了播音員的聲音:烏拉圭橄欖球隊包機于10月13日墜毀在安第斯山中,經(jīng)過10天的搜索,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智利當局已決定放棄搜尋。然后一切歸于寂靜。羅伊開始哭泣起來:“他們放棄了搜尋!”
我一陣暈眩。我內(nèi)心知道,現(xiàn)在,如果我們想要走出生天,就完全要靠自己了。
更具災(zāi)難性的是,10月29日傍晚發(fā)生了雪崩,隊長馬塞洛和另外6個人也死了。雪崩后的絕望心情真是難以描述,大家開始相信,只有走出去才有生路。
12月12日清晨,也就是我們被困安第斯山中的第61天,經(jīng)過多次勸服,羅伯特終于同意和我一起走,我、羅伯特和前鋒隊員廷蒂恩一起嘗試尋找出路。
我們沿著冰川向山上攀登,越往前走,越是明白我們對登山其實一無所知。我們機械地掙扎向前,登上一座峰頂,卻發(fā)現(xiàn)不對,再一看,山頂還在云端里。再繼續(xù)爬。幾天后快近中午的時候,我終于攀到了山頂。極目望到地平線處,還是連綿不斷的雪山,每一座山峰都像我們攀登過的那樣陡峭險峻。我立刻明白,駕駛員犯了個多大的錯誤:我們根本沒有越過庫里科,我們的飛機墜落在安第斯群山的最深處!
在那一刻,我所有的夢想、所有的期盼,都像這安第斯山中稀薄的空氣一樣消散了。我忽然特別想母親和妹妹,但是對父親的思念卻還是讓我的心中充滿了歡樂,巍峨的大山無法阻斷我期望能回家見到父親的強烈愿望。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簡單而又令人震驚的秘密:死的對立面不僅僅是生,還有愛。我不想讓死亡來操縱自己,只有心中有愛,有希望,我才能走出這片荒蕪的雪野,我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離開我,當我倒下的那一刻,我會離家更近一點……
后記:此后,延蒂恩返回墜機地點,南多·帕拉多和羅伯特繼續(xù)向前。1972年12月20日,經(jīng)過9天的艱難跋涉,他們終于見到了牧羊人的帳篷。兩天后,南多引領(lǐng)著救援的直升機找到了另外14個幸存者。
(實習(xí)編輯繆友力薦自《世界報》)